烟娇百媚_水未遥【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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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她掀开幔帘,将手炉递了出去。

  “这炉子有些烫人,你替我好生拿着。”

  秋静的脸冻得一团嫣红,唇瓣也白了,从她手上接过那手炉,未言语,即刻投身承旨。

  轿子一路顺着朱红的墙壁走,因着地上的残雪,抬轿的奴才们走地十分仔细。小禄子送到月华门那儿,就告旨回去了,这时,景宁才复又隔着宙慢,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宣贵人来,可有说什么事么?”

  秋静摇了摇头,须臾,又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复又道:“没,不过,临走时,正好碰上了前来接您的李公公。”

  景宁正要提这事,听秋静说到此,便要开口问她为何不将人留下,却又听她补充了一句。

  “奴婢本是备了茶水,让李公公在殿里候着,可他却被宣贵人给拉走了;奴婢不好拦着,以为他会再回来,岂料,等了几个个时辰,等来的,却是禄公公让奴婢同来乾清官接您。”

  景宁未语,片刻,心头一动。

  这么说来,莫不是那博尔济吉特口兆雅让小李子去慈宁官找她的……还以为,是那小太监年少不更事,才冒冒失失去了慈宁宫接人,岂料,竟是受了旁人的唆使。

  都道这宣贵人仅是xing子不好,是个喜好落井下石的王儿,却不想,也是个擅使心机的。这顺水推舟,不动声色的把戏,倒是小觑了她。

  景宁自问,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更何况这等招数,向来是后宫妃嫔惯用的;但她料定那博尔济吉特,兆雅必还会来承禧殿,眼眸一转,索xing,流泻出了一抹yīn翳来。

  顺水推舟是么……她可也会呢……

  正月初三,各宫的妃嫔们都早早地开始互相串门子。

  刚用过早膳,便有惠贵人抱着皇长子来了承禧殿,邀她一并去储秀官探望皇后。进了垂花门,却见她正恹恹地佚在软榻上,一副无jīng打采的样子,芷珠只道她是染了风寒,寒喧嘱咐了几句,便悻悻地离开。

  等姜珥来了,秋静一并说她身子不适,还没起呢。姜珥就将带来的红漆食盒留下,告了安,转身而去。

  秋静拿着食盒走进寝殿,就看见景宁躺在西窗下的炕上,蜷着腿,身上裹了一层棉褥被子;微汗的额上烫着浸了热水的巾绢,水渍晕开,染得清而素颜一层湿气。

  “主子,姜常在给您送了些吃食来。”

  “放着吧,”她招了招手,却见冬漠望眼yù穿地看过来,心下莞尔,复又道,“那就打开吧,全当是膳后甜点来的。”

  秋静领旨,转眸,不免嗔怪地瞪了冬漠一眼。

  红漆食盒共是两层,悉心打开,里头的花状拼盘便露出了真容。

  椰子盏,鸳鸯卷,柿霜软糖……盘盏简单而gān净,内盛糕点果糖却jīng致可爱,偶有香甜味道散溢而出,直勾人津液。

  “姜常在的手艺可真好。”

  冬漠由衷地赞叹。

  景宁笑笑,伸手取出一颗柿霜软糖,放入口中,尔后,便将食盒递给了秋静,“你们一并吃了吧,过年了,大家一块沾沾姜常在的喜气。”

  冬漠欢呼了一下,忙不迭地跑过来,伸手yù抓,却被秋静一巴掌打在了手上。“你这馋嘴的,主子为了你才勉qiáng吃了口糖,还不快快谢恩。”

  冬漠吐了吐舌头,难得放下素日的冷艳,整个人也活泼了,也随和了,“奴婢多谢主子。”

  景宁笑而不语,片刻,为她们解惑道:“这姜常在的父亲,原是在都膳司当管事的,家学渊源,做这些小点心和果糖,可是信手拈来。”

  “难怪。”秋静和冬漠都唏嘘不已。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娇呼,人未到,声先至,听嗓音就知是一位娇滴滴的主子。秋静朝冬漠使了个眼色,冬漠赶紧将云腿桌上的吃食拾掇好了,掀开门帘,迎了出去。

  踏着红绣缎花卉花盆底旗鞋,博尔济吉特口兆雅施施然跨进门槛的时候,景宁已经靠着金心闪缎靠褥坐好了,看见是她,就yù要起身下炕,兆雅急忙迎上前,巧笑倩兮地将她轻轻按下。

  “宁姐姐身子不慡,就躺着吧;妹妹听闻姐姐抱恙,特地过来看看,姐姐若是起身了,可就是折杀妹妹了!”

  兆雅说得煞有介事,景宁却轻笑不语。

  听说?自己这病来的汹汹,是偶染了风寒,连太医都不曾喧,唯一知qíng的惠贵人也去了储秀官,她是从何听说了的呢……

  脸上漾起三分笑颜,景宁也不拆穿她,反而显得越发热络,“雅儿妹妹可真是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兆雅说着,帮她取下额上巾绢,还等未放到铜盆里,早有秋静走过来,接了去;就在此时,景宁蓦地伸手胳膊,一把拦下了秋静yù要投入热水中的手。

  “先放着吧,热敷了大半个时辰了,也好多了。”

  秋静愣了一下,片刻,领旨,然后将巾绢搭在盆架子上,就退了下去。

  兆雅盯着秋静的背影瞧了好一阵,又将目光落回在那铜盆上——热气腾腾,水面上还晕着一层滚滚热làng。一看,就是刚烧沸就端过来的。这要是将手放下去

  “早听闻姐姐最是体恤下人,承禧殿的婢子们能伺候姐姐,真是她们天大的福气。”兆雅抿嘴一笑,妖妖娆娆的。

  景宁当然知道她是指什么,轻轻笑了笑,只作不知。

  “妹妹哪里的话,可羞煞姐姐了!”

  寒喧了几句,便再无可聊,景宁的兴致也不甚提得起来,那兆雅索xing不再拐弯抹角了,忽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

  “姐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昨日特地将你留在寝宫,是不是jiāo代了什么秘密的事?”

  她问得突兀,也很无理,景宁却不以为意,反而转眸,故作不解地道:“妹妹的意思是……”

  “就是,就是……”兆雅嗫嚅了一下,咬咬牙,还是问了出口,“就是皇后娘娘呕血的事儿呗!太皇太后是不是透给姐姐什么了?”

  近在咫尺的,是一双瞪得大大的美眸,景宁凝着她那妩媚娇颜,心中不禁一哂。

  ——若说心无城府,这博尔济吉特口兆雅又唆使了小李子去慈宁宫,不动声色地就能让太皇太后对她起了厌腻;可若说她深谋远虑,此刻,岂会问得像个痴儿?

  她倒有些看不透这宣贵人了。

  “妹妹取笑了,太皇太后能与我说什么要紧的事儿呢,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景宁笑得极不自然,说罢,垂下眼捷,闪躲着眸光。

  这样的神qíng看在兆雅眼里,越发当她是心虚了,偏偏落实了心里猜测。

  “姐姐,你还是信不过妹妹,妹妹我早听说了,那日姐姐从慈宁官出来,太皇太后即刻就将瑛婚婚派去了承禧殿。她可是官里的老嬷嬷了 地位仅次苏嬷嬷,能得她助阵,可让姐姐长脸呢!”

  兆雅说着,若有所指地看着她;那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流转出了一抹试探。

  景宁眸光一动。

  这宣贵人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了,瑛嬷嬷只来过两次,旁人不知,她便知道……

  “既然妹妹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姐姐与妹妹照实说了,妹妹切要守口如瓶,定不能告诉旁人!”景宁不疑有他,盯着兆雅的眼睛,一副攸关xing命的慎重样子。

  兆雅眼眸陡然一亮,“姐姐尽管放心,在这宫里,妹妹的嘴,可是最严的了

  景宁颔首,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正八景儿,谨慎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兆雅附耳过来。

  轻了嗓音:

  慢了语调。

  她说得极轻极轻,好像是什么蛊惑人的箍咒一般,擦着兆雅的耳际响起:

  “太皇太后说,皇后娘娘很可能是被……‘那个’所咒,下旨要严查呢!可后官这么多妃嫔,从何着手?又从什么人开始查?眼前千丝万缕的,正寻思着找一个好帮手,找一个恰当由头呢……”

  “我就说呢!”兆雅脸颊晕红,眸光闪亮,一下子竟是兴奋难持,可一阵点头过后,转瞬,又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宁姐姐,太皇太后这么个说法,倒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找帮手?找什么帮手?还有,就是那由头……莫不是,真要让这东西六宫的妃嫔们窝里斗,然后再揪出一个人来,背黑锅吧!”

  景宁笑笑,却在心里暗叹这宣贵人的敏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思,可是我等随便就能揣度出来的!不过依着我看,太皇太后这心里,也是没个数,可又不想让这事儿这么轻易就揭过去,就此,才打了个埋伏。”

  “太皇太后唯有对姐姐提及此事,是不是……让姐姐帮着张罗呢?”兆雅若有所思地看过来,面似迷惑,景宁却没错过她眼鹿一闪而过的jīng光。

  “瞧妹妹这话说的,”她捂唇,轻轻笑了一下,将一丝得意半掩不掩地蕴在了眼睛里,“若是要查,也该是由钮祜禄皇贵妃那样身份的娘娘去查,何时会轮到姐姐我呢?太皇太后之所以对我说了,大抵是当我是个摆设,是个没用的人,说了,也就是说了。”

  景宁说得云淡风轻,却透给兆雅一个意思;

  ——太皇太后从未怀疑过承禧殿,甚至是想由她出面,来查这诅咒皇后娘娘的人。至于那怀疑的,可是另有其人;或许,就是一直未曾召见过的钮祜禄皇贵妃

  兆雅果然愣了:

  她不是没看出景宁脸上小人得志的傲慢,转瞬,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上那些嫉恨,忿忿,不屑的qíng绪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一时无言。

  纤指,从盘盏中桃起了一牧水晶蛮饯,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景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兆雅那变幻莫测的神qíng,唇角微挑,透出了一抹深长的意味,“妹妹……”

  兆雅没动。

  “妹妹,妹妹……”

  景宁轻轻推了推她,半晌,兆雅仿佛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回过了神。

  “姐姐,妹妹这便……告辞了吧!”她猛地起身,却用力太急,竟没站住;景宁笑着从身侧扶住她,打趣地道:“妹妹怎么不多呆一会儿了,陪姐姐聊聊,不好么?”

  这么急,赶着去和什么人禀报呢……

  兆雅也觉得自己唐突了,讪讪地笑了两下,才道:“不了,不了,打扰姐姐修养,妹妹过意不去呢!”说罢,朝景宁敛了敛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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