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过时,柳恕yù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如来时般的消失在墙壁后。
“他怎么会放过我们?”我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陈非低声道,“否则我也不会放心把七阕jiāo给他。”
“你喜欢七阕吗?”我的心提了起来。
陈非眼中闪过一线迷离,最后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那一夕呢?你喜欢她吗?”我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为那个即将得到的答案而紧张不已。
陈非望定我,许久,摇了摇头:“不……不喜欢。”
不……喜欢吗?原来我……猜错了……
一时间思维混乱,已分不出究竟是喜是悲。
我不愿再想,事实上,也容不得我再想,一支箭突然穿门飞出,直向我she了过来!
正文 第七章 岂成非
我脚下一点,人虽向后飞去,却不知该往何处躲。那箭来势极快也就罢了,更似有眼睛一般,无论我往哪个角度趋挪它都紧追不舍。
陈非右手在长桌上一拍,整张桌子顿时跳起来去档那支箭,与此同时他拉了我一把,我只觉身子一轻,转眼从房间的这头到了另一头。
“砰——”一声巨响,桌子碎裂了开来,那支箭在空中绕了个弯飞回门后。
“住手!墨离!”陈非沉声叱喝,门后无人应答,却有数支小箭再度袭来,一箭比一箭快,倾刻间已连she十箭,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十星追日月”!
长桌已碎,室内空空,再无可挡之物。陈非一把脱下白袍,挥将出去,将箭一一扫开,一边身形不停,拉着我四下闪避。
“墨离!”陈非的声音里已有了怒意,他最后一掌拍向房门,圆门整扇的消失,一青衣男子手持长弓不偏不倚的瞄准我,弓上长箭蓄势待发。
陈非走过去,什么话也没说,啪的给了他一记耳光。我顿时吓了一跳——先生为人素来温雅,连大声斥责都不曾有,而这次却是发这么大的火。
墨离被打倒在地,唇角沁出血丝,却没有反抗,只是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泪光闪烁,又像悲伤又像愤然。
陈非叹气,走过去把手伸给他,墨离却一把打开他的手,自行踉跄着站起,人还没站稳,手中寒光乍现,明晃晃的匕首直朝我刺来。
陈非再次拍掉他手中的匕首,墨离用力过猛,收之不及,被反震到墙上,重重跌倒在地。他抬眼瞪我,目光中满是不屑和不甘。
陈非冷冷道:“还要试试么?”
墨离忽的放声大哭起来。有没有搞错,我这个被刺者都没哭,他反而先哭了。
陈非目中闪过不忍之色,上前再度将手伸给他,这回墨离抓住了他的手,把脸藏到他的衣袍中,哽咽道:“师……师、师父……”
什么?他叫先生师父!他是先生的徒弟?
“这么多年了,你的xing子还是如此莽撞毛躁。”
“我、我没错!我没做错!”
“你杀了她,魔宫的人会放过你么?”
墨离恨声道:“我不在乎,只要能杀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师父,留着她是祸害,魔宫所有人都在等她,等着她来复活一夕,一夕如果复活,天下还有安宁之日么?所以她必须死!”
陈非面色一变,但仍定声道:“一夕不会复活的。”
“会的!魔宫的人都说她会的,一定会的!这十六年来,一夕的怨魂在魔镜中日夜吸收日月jīng华,再加上还有灵猫相助,她们都说只要将这个孩子灵祭,二者合而为一,就能复活一夕!所以她必须死,必须死!”墨离说着又yù向我扑来,陈非扣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弹,口中骂道:“愚蠢!你竟然把我昔日所教都忘的一gān二净!看来我真是白教你了!”
墨离一呆。
陈非痛心道:“即使一夕罪重,又与小溪何关?难道我那么多年细心教导,只教会你欺凌弱小、残害无辜?”
墨离又是一呆。
陈非道:“你若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就该去找一夕,打碎那面魔镜!怎能对弱质女子下手,令你手中的天弓蒙羞?”
墨离看着我,百感jiāo集,最后深深伏下头去。
陈非低叹道:“罢了罢了……你我缘分在十六年前早已断尽,我又何必摆出这副恩师嘴脸训斥于你?你动手吧,这殿我志在必过。”
墨离惊道:“师父!”
“我不敢收你这样的徒弟,这声师父受之有愧。”陈非拂袖退了几步。
我心中非常惊讶:先生为何对此人这般冷漠寡qíng?他们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使师徒关系变得如此不堪?
墨离跪倒在地,大哭道:“师父,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我一错再错,不可原谅!可这十六年来我每日倍受煎熬,寝食难安,日日夜夜挂念着师父,却无法相见……师父,师父,你饶恕徒儿吧,再给徒儿一个机会吧!”
陈非凝视他半响,摇了摇头:“缘分已尽,多求无益。你起来。”
“不!”墨离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嚷道,“师父不原谅徒儿,徒儿就跪死在这不起来!”
陈非在他肩上非常巧妙的一拍,墨离便双臂一松,被他趁机抽身而出。
“师父!师父!”墨离急唤几声,见陈非不为所动,突然发起狠来,“我知道你是恨我当年拆散你和一夕,所以一直不肯原谅我吧?”
啊?再看陈非,脸上的表qíng同样震惊。
“你恨我将一夕已成幽灵的秘密泄露出去,通报给碧落仙姝她们知晓,结果她们闻讯而来,bī你不得不对付一夕,可你始终不忍杀她,只是将她封在剑中。此后的九年里,你每天对着那把剑默默出神,旁人只道你是爱煞了那把剑,孰不知你爱的根本不是剑,而是剑里的……”他话未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陈非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错?我有什么错?”墨离的声音更大,形似癫狂,“一夕妖魅当世无双,无论男女,见之沉沦。但我总觉得师父不会,因为师父是简聆溪!简聆溪啊!可镜夕湖畔,师父看着一夕,师父从来没用那样的眼光看过别人!我看见一夕对你笑,那个可恶的妖jīng……没错,妖jīng,她不是人,她是妖,只有妖jīng才能笑成那个样子,笑得好像夜里飞散的烟花,又是薄命又是灿烂;笑得好象千万只伽陵频伽在齐声吟唱!”他说到此处咬牙切齿,似乎与一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一般。我隐隐升起一股别扭心态:怪了,一夕笑的好看笑的好听与你何gān?你gān吗气成这样?
“我看见师父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师父被她迷惑住了,我不能让师父一世清誉毁于一旦,所以我只能那样做!”
陈非挑眉:“只能那样做?你所谓的只能那样做就是挑衅魔宫,连杀他们九九八十一人,以至于魔族大怒,屠杀八十一城做为报复!三十万条人命,就因为你的卤莽、一句只能那样做而屈死!墨离,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十六年了,你已经不是当年十四岁的少年,为何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有错?”
墨离仍是嘴硬道:“可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会对人类下手了吗?圣女和仙姝他们是什么样xing子的人,师父比我更清楚,说的好听是超凡脱俗、不理俗事,说的难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非我那样做,引起三界震惊,她们怎会想到要对抗魔宫,要除去一夕?”
我越听越迷糊,这又是哪跟哪?那个阿幽见到我时一口一个为民除害,可听墨离的意思,她们似乎也不是什么侠义之辈,对付魔宫各有私心。真真见鬼,这是什么世道!
陈非声音发涩,望着他的眼神更见悲哀:“只是这样?”
墨离默立半响,摇头道:“不……不……”忽的声音一急,上前抓着陈非的胳膊道,“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父,只要能保护师父,我就算是千古罪人又如何?师父!师父,其他人怎么对我都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是师父你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我万劫不复!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原谅徒儿吧!这十六年来我没一日睡的安稳……”
一女子的娇笑声突然从头顶上传了下来:“呦,这戏唱的又是哪出?送凤冠,还是梨花镜?”
我错愕的抬头,看见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根横梁,梁上一绯衣少女妖娆的坐着,脸上似笑非笑。
墨离拢起眉头,怒道:“夜隐,谁允许你随随便便进入我的宫殿?”
绯衣少女夜隐懒懒扬眉,慢悠悠道:“我本也不想来的,只不过有人告诉我你必定徇私,命我来看着你,果然……你对不该杀的人出手,又对该拦阻的人下跪,好一出师徒qíng深的戏码,看得我jī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
“我什么?”夜隐一个纵身,轻飘飘的落下,墨如点漆的眼睛懒洋洋的往陈非脸上一扫,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墨离十六年来都对你念念不忘,现在终于明白了。”
“闭嘴,夜隐!”墨离吼道。
夜隐冷笑:“怎么,你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奇了,你自己做得,怎么别人就说不得?当年你那么憎恨公主,处心积虑要置她于死地,并不是因为你太有正义感,而是你嫉妒她,你嫉妒公主,因为她抢走了你师父,你这个有恋师癖的……”她没来的及说完,墨离已嗖的一箭朝她胸口飞she过去。
刚才见夜隐飘下屋梁的身法,武功极是不弱,而墨离这一箭,虽是出其不意,但并非没办法避开,谁料她竟站着不动,硬生生的挨了那一箭!
这下不只我,墨离自己也怔住了。
他把弓箭一抛,奔上前抱住她摇摇yù坠的身子道:“你你你……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
夜隐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有什么好躲的?伤了心,你以为我还能活么?”
墨离大骇,语不成句:“你、你、你……”
夜隐抬手,摸着他的脸颊,慵懒不屑的表qíng通通消失,留下的只有柔qíng无限:“十六年来,我留你在魔宫,可你不快乐,一直不快乐。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太晚了?晚了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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