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女和灯笼女终于有所反应了,一个忙撤去我脖子上的剑,另一个则满脸堆笑道:“柳公子,你真的来啦!果然被姐姐说中了,她说你一定会来,所以特地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你……”
什么?这两个女人还有姐姐?而且听起来貌似还是个厉害角色。
柳画年不置可否的轻挑了下眉,我的眼睛顿时又变成了心型——天啊,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这样好看?他有没有不好看的时候呢?
正在花痴,一只手已伸到了我跟前。
修长的手指伸的笔直,但指腹又带着柔软轻灵的弧度,呈展出邀请的姿态,让我脸儿臊心儿跳呼吸都快停止掉,只能浑身发颤的把手jiāo过去,然后碰触、被包拢,施力拉住。
“柳公子……”灯笼女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真的是你的……”
“柳公子,难道你真的无视我家姐姐的一片真心吗?”
诶?这又是怎么个状况?
柳画年却根本无视她们的存在一般,只是注视着我,忽的微微一笑:“怕不怕?”
我摇了摇头。
“那好,要一直这样勇敢哦。”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柴房的四堵墙就突然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自飞了出去,屋顶榻下来,我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他的手已伸过来搂住我的腰,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落到了屋外。
然后,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骇到——
乌压压的人。
一圈又一圈,形成十丈见方的包围圈,将我们和那间已经彻底垮掉的柴房围在中央,而那些人的脸上,全部带着极度怨恨的表qíng。
偏偏,又毫无声音。
死一般的沉寂。
火把熊熊,点亮暗夜。
我在柳画年怀中,被这样的阵仗吓得手脚发冷——饶是我再愚钝,也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冲着他来的,而且,绝对不是朋友。
柳画年却依旧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琉璃般的黑瞳淡淡一扫,悠悠道:“哦,来的真齐啊。”
包围圈分开了一下,一蓝袍男子缓步走到最前方,看样子是个领头的,面色冰冷,不苟言笑,“柳画年,你知道我们都在等你,还敢来,胆子不小。”
柳画年呵呵一笑:“我若不来,岂非让你们失望?”
人群终于不再沉默,七嘴八舌的叫唤起来——
“柳画年,三年前你砍了我的一只手,今天我要你双倍奉还!”
“柳画年,七个月前太原街头你bī我当众学狗叫,今日我要你也叫上一夜!”
“柳画年,你害我今生再不得见心上人之面……”
“柳画年,你害我有家归不得……”
“柳画年,你断了我师兄的宝剑……”
“柳画年,你废了我徒弟的武功……”
“柳画年,你害我叔叔的小妾的姐姐的二侄子的未婚妻的gān姨娘的丈夫羞愤屈死……”
“……”
一句句骂声,jiāo错着传入我耳中,我忍不住仰起头看着身边这个正被千夫所指的男人,心里崇拜之qíng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到底是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居然可以在短短几年里做这么多听起来真的好伤天害理的事qíng啊?
而这时,柳画年低下头朝我看来,再度微笑:“嫌吵吗?”
我被那美极人寰的笑容醉倒,无意识的嗯了一声。
一道弧光自他指尖飞出,分明悄无声息,但是,立刻带得风声四起,那些人手里的兵器火把顿时纷纷落地,发出好大的声响。
我错愕回头,见他们全都捂住自己的喉咙,几不成音的嚎叫。
柳画年看着那些人挣扎呼喊,表qíng淡淡,仿若冰雪下的莲花,琉璃下的溪水,灵动、优雅,却又难言的冷漠:“我的未婚妻嫌你们太吵了,所以,今后你们都不必再说话了。”
我那已经掉过一次悬崖的心,蓦地又掉了一次。
抬起眼睛,无比震惊的望着他,这一次,却不是崇拜,而是——
恐惧。
八
我不是江湖人。
我的父亲虽是富翁,但也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而已,偶尔借钱给一些所谓的江湖人士,要求他们付出对等的保护与支持。我身为女子,自小学的是琴棋书画厨艺女红,舞刀弄枪也是不被允许的。小时候和小白打架,抓他头发揪他耳朵刮他脸,用的尽是不入流的招数,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因此,对于那些听来的江湖故事,什么饮酒挥刀斩人头、一剑光寒十九州的,自然是无比向往与膜拜。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亲眼目睹,我才知,这样的场面,竟残忍如斯……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里,一眼扫去大概有五六十人,就全被割伤了咽喉,从此后,发音困难。
而追溯其原由,仅仅是因为他们太吵了……
叫我怎能认同这样的理由?
因此,满心的雀跃瞬间冷去,我凝望着眼前这个仿若霜露明珠般俊美的男子,只觉一阵寒栗——为什么他在做出这么可怕的事qíng后,眼神还能如此恬静,笑容还能如此清浅?还能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镇定?
有几人不甘受伤,挥刀冲了过来。我注意到他眼底泛起寒光,想到只要他一出手,那些人必将xing命不保,忍不住就喊了出来:“别杀他们!”
柳画年扬眉一笑,“好,你说不杀,就不杀。”
刀光劈出巨风,迫近眉前,而他从容不迫的搂住我飞身而起,不往空处退,反而朝人群中掠了过去。
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觉前面一花,无数道光闪过后,柳画年带着我冲出了包围圈。
而那些人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难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点xué吗??!!
柳画年这才伸出一只手来,中指和拇指轻轻一弹,那些人就啪的倒了下去,同时,同刻,同朝一个方向。
——宛若戏法。
“好看吗?”他眯着眼睛笑笑地问我。
然而,我怎敢再随意应他的话?只能胆战心惊地低下头,感到那只搂在我腰间的手,越发灼热了起来,完完全全一种侵略般的碰触。
耳中听柳画年问道:“那是你的马车吗?”
我只好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墙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顿觉一阵幻灭——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出行才没多久就被山贼盯上了。看那白玉镶就的车辕,还有金光闪闪的车轮,描龙绣凤的锦帘,琉璃雕琢的车顶……无不标榜着“我很有钱、快来打劫”。
当初坐上去时只顾得上舒不舒适,现在一看,分明是成心害我嘛!好你个苏小白,你是故意找了这么扎眼的一辆车给我的吧?
等等,恨的咬牙切齿之际,才突然想起——小白不见了。
自从那个持剑女和灯笼女出现后他就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这边发生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他露面,他去哪了?
当下顾不得太多,一把挣脱柳画年的手,朝前方的屋宇跑过去,边跑边喊:“小白?小白你在哪啊!小白——”
他不会是又被山贼抓回去了吧?照理说不应该啊……还是说他看见柳画年出现,就认为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苏小白!快出来!快出来啊——”我又急又气又担虑又烦躁,搜遍了所有的房间都人去楼空,不仅没有苏荇,那些山贼也都不知道去哪了。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眼看那边还有个屋子没看过,连忙冲过去,一脚踢开门:“苏小——”
声音戛然而止。
我张着嘴巴,但下一个白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一把巨大的砍柴刀架在了我那可怜的、脆弱的、接二连三被铁器威胁的脖子上。与此同时,持刀的人前行一步,我就不得不后退一分,就那样一步步的重新退出屋外。
持刀人掠了一把头发,眼波流转,娇滴滴道:“柳郎,你可终于来了……”
外头的灯光照上她,五彩斑斓的衣服,cha满珠花的发髻,还有无比突兀的趴在脸颊上的两团胭脂,拼凑起来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是别人,正是此间的寨主——林月夕是也。
这下子真是前有láng后有虎,两个都不是吃素的主。一时间,我好生绝望:这下可怎么办?我今晚还能平安无事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吗?
不过绝望之余,也免不了有点好奇——不知柳画年面对如此的追求者,会怎么做?
而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柳画年直直的盯着她,忽然抬头看了看天空惊道:“啊!流星!”
当林月夕下意识地也抬头看天时,一道弧光掠过,我的脖子瞬间脱离了刀刃的威胁,然后身体旋转了一圈,被拉住急飞。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声:“柳郎!柳郎!等等啊——等等啊——”
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柳画年抱着我足不沾地的一口气冲下山后,才在一条溪边停下,放开我,面色微白,尚带余悸。
我忽觉好玩,忍不住问:“原来……你……怕她?”
柳画年的脸抽了一下,我倒——
不会吧……他真的怕林月夕?
九
恐惧心去,玩乐心起,我不禁追问:“你为什么怕她?怕她的武功?还是怕她的脸?或者是……”
他静静地看着我,突道:“向小姐。”
我一惊。
他、他他居然认得我?他知道我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的?在我一连串的问号中,他笑了笑。柳画年本就长的艳丽,眉目含笑时更见神溢容止,我那不争气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
“凤凰山庄的向大小姐,在下对你,其实慕名已久了。”
骗、骗人吧?
我不是江湖人,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有个举世皆知的爹,也曾有个小有恶名的未婚夫,但是我自己绝对默默无名,怎么想都是不可能会被柳画年这样的大人物所听闻知悉的角色啊……
我满腹狐疑,而他却又再笑:“你是不是辛卯年戌庚月申子日午时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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