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_凝陇【完结】(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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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自己为了坦儿珠,无端钻牛角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大彻大悟。不论是为了贪yù还是为了复仇,到了这个地步,统统都不重要了,他再不肯在此物上làng费心血,于是连夜赶了马出来,就此踏上回京之路。

  “回京之后,因支撑多年的信念一夜崩塌,加之颠簸数月,李伯云神思耗竭,一头病倒。谁知他因当时病倒在一家客栈中,那客栈老板见他整日昏睡不醒,担心他病死,想给他延医问药,又怕他好了之后赖账不还,于是悄悄将他枕边那柄剑拿了出来,全当抵押,自己则另掏银子给他请了大夫。

  “客栈老板有个小儿,见李伯云那柄剑雪光凛凛,刹是威风,羡慕之下,将此剑偷了出去,在大街上跟旁的小儿好一阵显摆。李伯云醒来之后得知此事,脸色大变,心知那柄剑是逍遥门的传世宝,外头看着普通,里面的剑刃却能另有乾坤,这般在大街上显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尤其是自二十年镇摩教一战后,逍遥门在江湖上没了踪迹,右护法和布日古德若还活着,恐怕早已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他不便埋怨客栈老板,只将看病的钱全数还给了老板,自己则取回那柄剑,连夜整理行装,匆匆离开京城,谁知刚走到京郊,后头便有人追杀而至,他跟那人厮斗一晌,不小心滚落山崖,险险逃过一劫。

  “在打斗中,他认出那人用的正是镇摩教惯用的招式,心知那人多半是右护法,可惜因右护法善易容,他一未能看清右护法的真容,二无法判断右护法如今的身份——”

  李攸带着讽意跟平煜对了个眼,照李伯云遇到右护法的年头来看,此人当时应该还是邓安宜身边的长随,不久之后,这位假扮长随的右护法顺利取代邓安宜,成为了永安侯府的嫡二子。

  也就是自那时起,右护法手中有了人马和财力,行事不比从前,可以得心应手地着手找寻坦儿珠及药引之事。

  右护法既早已查出当年参与坦儿珠的帮派里有东蛟帮,想来会第一个会去找此派的麻烦,仗着永安侯府的人力和财力,收服起东蛟帮来,丝毫不在话下。不怪在六安时,邓安宜会伙同东蛟帮的人做局,引诱傅兰芽上钩。

  陆子谦缄默了一会,接着道:“李伯云伤得太重,我虽救了他,却没能帮他续命,他将坦儿珠和他亲手绘制的找寻古庙的线路地图一并给了我,又告诉我二十年前众人抢夺药引和坦儿珠之事,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五年后用作药引之人竟会是傅兰芽。听说坦儿珠被北元先祖下了诅咒,丢不掉也焚不毁,就算我将其丢在何处,难保不被有心之人拣去,最后依旧或累及傅兰芽,还不如索xing将源头毁了。

  “我颇懂奇门遁甲之术,万不得以时,或可借李伯云的地图找到那古庙,闯入其中,再将所谓坦儿珠和心头血结合在一起的阵法破坏,那么……这些人永远再也别想用傅兰芽或是傅兰芽的后代的心头血做药引,她永生永世都安全无虞了。“

  他口中一阵发苦,眼里光芒寒意闪闪,带着几分挑衅看向平煜,淡淡道:“这就是最后一块坦儿珠的来历。平大人,你对我的供词可还满意?”

  天已快亮,熹微曙光透进窗户,众人面色复杂望着陆子谦,一时无人接话。

  李攸瞥见陆子谦对平煜的挑衅之举,不必往平煜那边看,也知他心里定不舒服,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李伯云之所以将潜入北元之事说的轻描淡写,是因为他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逍遥门少掌门,武功与谋略都是万里挑一。

  李伯云能潜入北元,顺利找到那座古庙,不代表旁人能做到。

  陆子谦却因此误以为此事并不艰难,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破坏坦儿珠之局,委实不自量力。

  邓安宜进房时,邓文莹早已穿戴整齐,正托腮坐在桌前,看着下人收拾行装。

  邓安宜往chuáng上一扫,一眼便看见chuáng上一叠叠软烟轻罗的衣裳、一匣匣平日装带的首饰,当真啰嗦累赘,面色一沉,不悦地看向邓文莹不过出京去趟云南而已,她非带上这么多家伙什作甚。

  想到“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他心中一刺,脸色越发郁结起来,本想发作,见邓文莹倒是颇有兴致的模样,也不忍苛责她,只好按耐了下来。

  只暗忖,如今他身上有坦儿珠之事已经bào露,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不会善罢甘休,若放文莹一个人回京,难保那两帮人马不认定他将坦儿珠藏在了邓文莹身上,转而去找她的麻烦。

  为今之计,只能带她一道去宣府。

  其实早在荆州时,他就该绝决地让护卫送她回京,而不是依着她的xing子,带她一同来金陵。

  若是早回了京,哪还有后头的事。

  如今瓦剌作乱,去往宣府路上必定万分艰险,便是想让她远离战火,怕是也不能够了。

  一路上,他既要防备东厂,又要想法子将陆子谦掳出来,恨只恨平煜委实太过jian猾,他跟了一路,始终未能寻到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驿站,正要下手,谁知平煜因着天时地利人和,再次抢了先。

  倘若陆子谦手中真有一块坦儿珠,经过今夜,多半已落在平煜手中。

  他再要想夺回来,比从陆子谦手中夺来无疑难上万倍。

  邓文莹见邓安宜脸色yīn得吓人,忙起了身,快步走到他身边,担忧道:“二哥,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自从上回在万梅山庄受了伤,二哥胸口便时常不适,这几日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一味qiáng撑,装得若无其事罢了。

  邓文莹一靠近,身上特有的少女幽香便钻入邓安宜鼻尖,再加之她挽着他的胳膊嘘寒问暖,他眉头不由一松,心里多少不虞都消散了。

  五年前,他扮作重病之人,终日躺在chuáng上,要多无趣便有多无趣,正是邓文莹唤二哥时那把清甜娇软的好嗓子给了他无数慰籍。

  几年下来,他对她的qíng愫早已从对待娃娃般的玩物转变成了对女人的渴望,可惜直到现在,他连她一指头都不能碰,这种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若是有朝一日,这声“二哥”是从他身下传来就好了。

  想到此处,他弯弯唇,正要说话,邓文莹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眼珠微定,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头火起,根本不必回头,也知邓文莹定是又捕捉到了楼下平煜的声音,一颗心不知飞飘到了何处。

  哪还有半点遐思绮念,他面色微沉,松开她的胳膊,压抑着怒火催道,“莫再一味磨磨蹭蹭,收拾行李,这就出发。下一站便是宣府,京中满朝重臣几乎已倾巢而出,咱们的父兄也在其列,我劝你把心思放到该放的地方。”

  邓文莹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咬咬唇,还想替自己分辨几句,邓安宜却已经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去了邻房。

  第123章

  傅兰芽被林嬷嬷唤醒的时候, 外头天色还是乌蒙一片。

  起来后, 傅兰芽坐在chuáng畔,见chuáng前地上的被褥齐齐整整, 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心知平煜后半夜根本未来过,不免生出几分心疼。

  梳洗时,李珉在房门外催促了好几回, 状甚急迫,主仆二人不敢耽误,将驿丞派人送来的gān粮放入包袱中,匆匆下了楼。

  到了北地, 天气不比南国时明暖, 拂晓的秋风chuī到身上,沁骨似的寒凉。

  林嬷嬷怕傅兰芽着凉,除了早早给小姐换上了夹棉裙裳,连平煜在给傅兰芽置办的那件织锦镶毛银鼠皮大氅都一并取出,一等到了院中,便给小姐披在身上。

  这大氅与傅兰芽如今的身份委实不匹配,亏得外头的织锦用的是茶色, 加之天色yīnyīn的,穿在身上,并不如何打眼。

  驿站的庭院甚为宽敞,足可容纳百人有余。

  秦门等江湖人士立在院中,一片肃然, 并不彼此jiāo谈,只静默地听候安排。

  前方战火一触即发,他们此次即将赶赴的不再仅仅是某个地名,而是与蒙古骑兵近身厮杀的战场。

  一想到能亲手将这些侵略我朝重镇多年的鞑靼的头颅砍下,他们骨子里的血液便隐隐有沸腾起来的趋势,胸口更是有一股豪qíng在激dàng。

  见傅兰芽主仆出来,立在众人前头的秦勇含笑冲傅兰芽点点头。

  傅兰芽莞尔,一礼回之。

  秦晏殊本在与白长老等人议事,听到动静,负手回头,瞥见傅兰芽,见她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便娉娉婷婷从身旁走过,一举一动说不出的娴雅端庄,虽然身上穿着件灰扑扑的大氅,头上也毫无妆饰,依然如明珠美玉一般,光华灼灼,无法不让人注目。

  他浑然忘了掩饰,目光qíng不自禁追随着她,在她走过后,盯着她身上那件大氅瞧了一会,心里起疑,记得他曾仔细留意过傅兰芽主仆的随身行囊,印象中,主仆二人都只有一个包袱,简朴得很,并无装纳这等大氅的余地。

  想了一晌,转头见平煜从楼上下来,心里顿时恍悟了几分。

  以傅兰芽如今的境况,除非平煜准许,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替她置办衣裳。

  那大氅颜色朴素,既能御寒,又不打眼,可见为了暗中关照傅兰芽,平煜委实费了一番苦心。

  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论起对傅兰芽的真心,他自认为不输于平煜,可是谁叫平煜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他就算有心想取悦傅兰芽,也根本找不到机会。

  更叫他黯然神伤的是,照以往的种种迹象来看,傅兰芽早已倾心于平煜,眼里甚至从未有过他的影子。

  哪怕他有朝一日对她倾诉衷肠,换来的恐怕不过是她的烦恼和不喜罢了。

  事到如今,他只盼着平煜对傅兰芽qíng真意切,到了京城后,能排除万难迎娶傅兰芽,这样的话,他心里虽不会好受,至少输得心服口服。

  若是平煜敢打旁的主意——他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哪怕倾尽秦门之力,他也要将傅小姐抢回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自我排解了一回,他心头仍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闷闷的不舒服。也不知那一回在曲陀作出的参与对付镇摩教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他眼里,傅兰芽样样都好,若是未遇到她,他不会平白生出一段痴念,一路上饱尝求而不得之苦,而往后再想遇到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恐怕是再也不能够了。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那回他yīn差阳错服下了傅兰芽赠他的赤云丹,如今内力仿佛江流大海,有日渐磅礴之势,加之有秦门的苍澜剑法打底,以后江湖中恐怕难有敌手,总算一段造化。

  傅兰芽并不知不过打个照面的功夫,秦晏殊已在她身后思前想后地考虑这许多,她只知道,不远处那位被永安侯府一众仆妇的邓小姐的目光委实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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