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_凝陇【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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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扶着榻上的扶手往外挪了挪,坐得离林嬷嬷更近一些,“当时你在哪见到她的?为何对她印象那么深?”

  林嬷嬷迟疑了下,道:“就是……就是夫人的一位故人,十年前在京城时,夫人曾跟这女子在琳琅阁喝过几回茶,因这女子生得妖妖娆娆,一副烟视媚行之相,所以嬷嬷印象很深。”

  “故人?”傅兰芽更奇怪了,十年前母亲就已经跟兰姨娘是故人,那她们相识的渊源岂不能追溯到十几年前?

  她细观林嬷嬷神qíng,见她目光闪躲,心知她有所隐瞒,也不明言,垂眸抿了口茶,眸光一转,便要旁敲侧击。

  谁知林嬷嬷却打打呵欠,起身到chuáng上去铺被,道:“眼看都要天亮了,外头院子里都是锦衣卫,那贼人多半不敢再来了,姑娘,好歹眯一会,明日一大早说不定还要起来赶路呢。”

  傅兰芽早已疲惫到不行,听着外面不时有李珉等人的说话声,语调已不复之前的紧张凝重,想着他们既能安然守在府中,世子妃多半已被救回,略松了口气,扶着榻困难地起身。

  林嬷嬷见状,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将她扶住,叹气道:“好好的又扭伤了脚,若是在家中,还能叫个大夫上门瞧瞧,眼下……”

  傅兰芽却无暇顾影自怜,摸到chuáng上躺下,搂着衾被,转眼便睡了过去。

  主仆俩这一睡下去,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来。看着外头刺目的阳光,主仆俩在chuáng上相顾讶然,也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竟没人叫她们起chuáng赶路。

  急急忙忙起chuáng梳洗完毕,林嬷嬷扶着傅兰芽推门出去,刚一出门,便碰见了李珉。

  没有平煜在一旁,李珉显见得随意许多,对傅兰芽笑了笑道:“平大人有事出府了,傅小姐若无事,可暂且在房中歇息,咱们下午才走,”

  傅兰芽想起世子妃之事,扶着林嬷嬷的手,近前两步,含笑低声问李珉道:“李大人,世子妃可平安回府了?”

  李珉被她的笑靥晃了神,耳根一热,忘了奇怪她怎会知道世子妃被掳出府之事,忙点点头,正要回答,平煜和王世钊等人一道回来了。

  平煜显然没料到一进门便能看到傅兰芽跟李珉说话,瞥她一眼,见她身上穿件藕荷色的罗裙,乌发半坠,肤光胜雪,立于昭昭日光下,不知为何很有些刺目。

  想起昨夜信上那句话,心中嗤之以鼻,再懒得看她,快步穿过庭院,往厢房走去。

  李珉见平煜面色不虞,忽然意识自己到实在不该跟一介罪眷多嘴,挠了挠头,忙跟在平煜身后回了房。

  王世钊留在原地,恨不得一双眼睛盯在傅兰芽身上,好半天忘了迈步。

  傅兰芽素来深恶此人,察觉他目光肆意,冷冷转过身,扶着林嬷嬷回了房,将房门关上。

  王世钊目光追随着傅兰芽的背影,见她虽然娴静端庄,但举手投足间仍不经意流露少女qíng态,忽然有些疑惑,平煜跟她,会不会根本没有成事?他自诩阅女无数,对自己这份眼力极有信心,想了一回,渐渐露出喜色,只觉近日来的郁气一扫而光,哼着小曲,不紧不慢回了房。

  平煜给自己斟了碗茶一口饮尽,站在桌旁沉吟片刻,不经意看李珉一眼,淡淡道:“你刚才跟罪眷在院中说些什么。”

  第19章

  李珉没料到平煜有此一问,怔了一下。

  他虽是平煜的下属,但私底下一直都很佩服平煜。

  在还未入职锦衣卫时,他就没少听到长兄夸赞平煜。

  彼时长兄任五军营任中军,因本朝五军营向来收编步兵及骑兵,营中军士多为jīng兵qiáng将,能在五军营出类拔萃者,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故而在长兄提起过平煜几回后,他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再到后来,先皇为选拔武将人才,参照祖制,恢复了三年一度的武举。他家中二哥本就不齿于受祖荫袭职,听到这消息,二话不说就报了名。

  照理说二哥通读兵书,酷爱习武,从小打遍京城鲜有敌手,原以为定能拔得头筹,颇为志得意满。

  不料通过层层选拔后,在第三轮的马弓比试时,二哥不慎输给了平煜,最后只得了二甲。

  二哥回来后很不服气,说平煜在宣府大营蹉磨了几年,整日跟蒙古骑兵厮杀,马弓之术怎能不好?

  又说武举第三轮还该添上刀剑之术,这样比起来才公平。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虽如此说,二哥后来还是跟平煜成了莫逆之jiāo,也因为这个缘故,他一直颇得平煜的关照,入职锦衣卫后没多久,就得着了跟随平煜出门历练的机会……

  正想得出神,抬眼见平煜仍在看着他,像是认真在等着他的回答,便笑道:“傅小姐问属下:世子妃可平安回来了?不过属下还未来得及告诉她,大人便回来了。”

  平煜脸上诧色闪过,昨晚那封信上内容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府中大部分下人对世子妃被掳走不知qíng,没想到她竟一下就猜出了真相。

  默了片刻,见李珉提起傅兰芽时口吻轻松,显见得心qíng不错,只觉胸口那股烦闷之气又加重几分,看着李珉,面无表qíng道:“傅小姐聪明过人,又甚知韬略,你无事时少跟她说话,免得被她引得说些不该说的,惹来祸端。”

  李珉听出平煜口吻里远远不止是告诫,更像是生气,不由得有些纳闷。

  须臾,点头应道:“是,平大人。”

  平煜眉头仍未松开,手握着茶盅,回想昨夜之事。

  也不知傅家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镇摩教为了对付傅兰芽,竟连教中的大护法都出动了。亏得昨夜jiāo换人质时兰正一时失言,否则他们恐怕怎么也想不到,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兰姨娘竟会是镇摩教的左护法。

  当时穆承彬听了后,既惊且怒,恨不得手刃兰姨娘,想来穆承彬一向谨言慎行,从未行差踏错,谁知到头来,竟会在女色上吃了大亏。

  要不是忌惮世子妃在兰姨娘手里,穆承彬差点没一时冲动出动兵符,连夜招来曲陀关左右的jīng兵qiáng将对付镇摩教。

  后来虽然如愿将世子妃平安救出,却也因投鼠忌器,未能抓住兰姨娘和兰正,白白被镇摩教摆了一道。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早前的猜测来,镇摩教是滇南出了名的异教,教中能人异士颇众,且离京城甚远,王令手下的东厂人马哪怕再手段百出,恐怕也无法摆布镇摩教为他们效命。

  也就是说,镇摩教之所以要对付傅兰芽,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

  难道他之前的猜测竟是错的,此事根本与东厂无关?

  他猛然想起那晚王世钊急于刺杀周总管的景象,不对,要说王令与此事无关,如何解释他千里迢迢在傅家安cha内jian之事?

  而且照那晚周总管遇害的qíng形来看,王令对此事的参与恐怕还远远早于镇摩教之前,昨日在密林中,王世钊又一反常态要去找寻那中了毒针的夷人,这当中种种,由不得人不深想。

  他眯了眯眼,也不知傅兰芽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能引得这些人如此煞费苦心。这才刚走到曲陀,已然有东厂和镇摩教虎视眈眈,再往前走,不知还会引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沉吟半晌,他眼前蓦然浮现昨夜在溪畔时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乌黑的瞳仁覆着一层水膜,那么透亮,莫名让他想起当年在鞑靼糙原上见过的熠熠星光。

  他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茶盅,迈开步往里屋走去。

  李珉被他放茶盅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满脸错愕地看着平煜的背影,平大人这是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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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正跟林嬷嬷吃饭,李珉在外敲门,进来后,递给林嬷嬷一罐小瓷罐,道:“这是治扭伤的膏药,药效不错,早晚一次涂于伤处,不出几日,扭伤的地方就会消肿了。”

  林嬷嬷意想不到,忙千恩万谢地接过,傅兰芽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林嬷嬷手里的药罐,微微一笑,起身道了谢。

  李珉仓促回以一笑,不敢多话,连忙退了出来。

  下台阶时,回头看一眼,松了口气,其实平大人还有一句话要他转达给傅小姐,就是“我等公务在身,傅小姐最好记得抹得勤些,免得一味的拖人后腿。”

  他觉得这句话太刻薄,面对着傅兰芽,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便擅作主张给昧下了。

  用完午膳没多久,穆家下人又送来一些衣裳鞋袜,却不似昨日全是夏日衣裳,多了些极厚的棉裳及小袄。

  那人道:“世子妃让小的转告傅小姐,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出了云南之后,天气便要见冷了,这些衣裳留着给傅小姐及这位嬷嬷路上御寒之用。世子妃还说,她诸事缠身,照管不周,望傅小姐莫要怪罪。”

  傅兰芽万没想到世子妃经过昨夜之事,还能这般为她着想,接过衣裳,郑重道谢。

  林嬷嬷感激涕零地送那人出门,回屋跟傅兰芽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主仆二人便yù出发。

  谁知刚推开门,门前投来一道yīn影,将她二人拦在里头。

  主仆二人一惊,抬头一看,便见王世钊立在门前。

  “傅小姐。”他似笑非笑地扫一眼傅兰芽的裙角,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瓷罐,递过来,“傅小姐的脚可是伤着了?这是我常年带在身上的药膏,对跌打损伤素有奇效。”

  林嬷嬷向来怕他,忙将傅兰芽拦到身后,qiáng笑道:“不劳烦王大人,刚才李大人已送了药来了。“

  “李大人?”王世钊眉头一皱,李珉竟已送了药来?他一个小屁孩,能知道什么?不用想,定是平煜让他送来的。

  他笑了笑道:“他那罐药太寻常,我这罐才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最是对症,傅小姐一会抹到脚上,保管药到病除。”

  傅兰芽扯了扯嘴角,不紧不慢道:“王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李大人jiāo代了,他那罐药的药xing与旁药不相容,我才刚已抹过一回,想来此时已开始发挥效力。若是再胡乱混用旁药,怕是不太妥当。还请王大人收回吧。”

  王世钊难得见傅兰芽对自己和颜悦色,怎肯罢休,还要qiáng着她收下,忽然身后几处房门打开,李珉等人出来了,似是听到这边动静,几道目光齐齐扫来,王世钊一时无法,只好作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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