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_凝陇【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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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嬷嬷见他面色冷淡,不敢多问,忙将门打开,请他进来。

  平煜进来后,一眼便看到傅兰芽桌前的膳具gāngān净净,粥汤一点未剩,鄙夷道:“还挺能吃。”

  傅兰芽心中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他的冷言冷语,起身看着他:“平大人有事么。”

  平煜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面色无波道:“我需外出一趟,已吩咐李珉他们在外守着,此处藏龙卧虎,你要是想活命,最好别四处走动。”

  藏龙卧虎?林嬷嬷露出惧色,回头看向傅兰芽。

  傅兰芽暗暗皱眉,深吸口气,扶着桌子往前走两步,林嬷嬷见状,忙上前搀着她。

  到了平煜跟前,傅兰芽语带商量道:“多谢平大人告知。只不知平大人何时能回来,我有事想跟平大人商量——”

  平煜见她仰头看着自己,黑眸粲亮,双唇红润,语气更是说不出的柔和,滞了一下,硬梆梆打断她道:“我何时回来用不着向你汇报!我虽暂时护你主仆周全,不代表就需听你的摆布。”

  说完,不等傅兰芽再开口,便转身yù出门,刚拉到把手,动作一顿,又将门关上,回头道:“你们最好别睡得太死,听到我回来,记得把窗户打开。”

  “把窗户打开?”林嬷嬷错愕。

  平煜讥讽道:“不打开窗户,我怎么从隔壁房间翻窗进来。难不成要我当着众人的面深夜敲门,让人知道我跟你们小姐共宿一室?”

  林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平煜是怕夜间有人找小姐麻烦,忙道:“知道了。多谢平大人顾全小姐闺誉。”

  平煜看一眼傅兰芽,冷冷撇过头,开了门出去。

  第21章

  平煜出了客栈,借着跟门口伙计打听城中格局,留意周遭环境。

  果不其然,余光扫过,旁边巷口有身影一纵而逝。

  他面上无事,心中却冷笑,这些尾巴还真是如影随形,难缠得紧。

  离开客栈,沿着街边往前走,一路上,那种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无处不在。

  抬眼见前方有条小巷,巷口正有人卖灯笼,不少人围在摊主前面,将巷口堵得严严实实。

  他心中计议已定,迈步往人群走去。

  众人见身后有人借过,不得不暂且分开,等平煜过去,人群很快又重新在巷口聚拢。

  平煜进到巷中,负着手走了两步,巷中无灯,黑暗很快将他大半身影淹没,细听了一下身后的动静,忽然提气一跃而起,接连踩上一侧院墙,翻到墙头。随后几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如此数回,迂回了一大圈,才总算将身后眼线甩开。

  等他找到城南那条卖杂货的福禄巷,已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巷子白日里是各类匠人摆摊聚集之处,市井流俗,吵嚷不歇,此刻巷中店铺俱已收摊,只有油huáng的光如流水般从各家店铺的门板逢中倾泻而出,分外寂寥。

  他缓缓在巷中穿行,走到巷子尽头后,立定,目光在各家店铺的匾牌上搜寻了一番,落在右手边的一间铁铺的匾牌上,“秦家铁铺”。

  他近前两步,借着灯光细看一番门板旁的廊柱,果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处小小标志。

  他看得真切,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小令牌,负手上了台阶,毫不犹豫地扣门。

  这令牌是他临行前晚,穆承彬转jiāo给他的。

  穆家镇守云南多年,对西南一带江湖帮派都颇为知根知底。

  据穆承彬所言,这块令牌是当年蜀州百年帮派“秦门”掌门人为感念穆王爷的救命之恩,特赠予穆王爷的。凭此牌可于秦门来去自如,亦可向秦门中人打探消息。

  秦门历来跟镇摩教是死对头,争斗百年,从未停歇。如今秦门中上上下下的教务都由秦家大公子掌管,而秦大公子恰住在六安城。

  他知道穆承彬之所以将此牌转jiāo他,一方面是想要他从秦门中人的口中打探到镇摩教左护法的底细,好报当日一箭之仇,

  另一方面,怕是因跟傅冰有些jiāoqíng,见傅兰芽被镇摩教盯上,处境颇艰难,想借秦门中人之力帮衬一二。

  平煜叩门后,立在门前静等,心里却有个猜测,不管镇摩教和东厂对付傅兰芽的目的是什么,两派既已卷入其中,秦门未必也就gān净。

  但无论如何,秦门中人旁门左道无所不jīng,搜罗消息是一把好手,前来探探口风,总比毫无头绪来得qiáng。

  未几,门后传来响动,似是门后有人透过稀疏的门fèng往外看了看。

  见门外是陌生年轻男子,那人果然不肯开门,只道:“鄙店已歇业了,不知客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一把苍老的嗓子。

  平煜笑笑,将那块令牌握在掌中,道:“有扰了,我找东家有些急事。”

  那人看清平煜手中的东西,哑然片刻,连忙开门道:“客官请进。”

  平煜进门时,扫那人一眼,见是位年逾古稀的老叟,头发花白稀疏,满脸褶子,身子已然佝偻得直不起来。

  他迎了平煜进屋之后,又小心翼翼关上门,在屋中忙前忙后,热络地奉茶奉坐。

  平煜见他行动间颇见吃力,拦道:“不必忙。我请教东家几件事便走。”

  老叟喘着气道:“东家暂且不在店中,公子有什么话跟老朽说也无妨。”

  说毕,见平煜沉吟不语,又道:“公子手中既有秦门的行令牌,自该明白秦门中人行事的规矩,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平煜微微一笑道,“听说镇摩教有位左护法近十年未曾抛头露面,只在教中研习密术,不知近日究竟出了何事,会引得这位左护卫重新出山。”

  那老叟静静听完,忽然躬下腰,大咳了几声,随后握着拳重重扣背道:“这位镇摩教的左护法手段了得,历来在教中地位超群,教中俗务轻易惊动不到她,但既然已闭关十年,出来走动也不足为奇,未必是出于什么缘故。”

  平煜停顿了一下,故作认真点点头,道:“那不知云南境内,最近可还有别的帮派出没?”

  老叟颤颤巍巍摇头道:“最近云南流民才见消停,境内还有些不太平,谁会没事来云南趟浑水?”

  平煜心底冷笑,脸上笑意依然不变,看着老叟道:“镇摩教的左护法出山也许不见什么稀奇事,但秦大公子深夜不睡,在此处扮作老叟,专候着我前来打探消息,又不知所为何故?”

  那老叟喘气的动作僵住。

  平煜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秦门最善搜罗消息,早在我等进城之初,尔等想必便已知晓我的身份,猜到我会借穆家令牌前来打探消息,故意扮作痴聋老叟,用言语混淆我对镇摩教之事的猜测。可惜秦大公子虽然易容术一流,掩盖内力的功夫却着实差了些火候。”

  老叟胸膛里的喘憋声彻底安静下来了,屋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

  平煜将掌中那块令牌放于桌上,嗤笑道:“听说这块令牌乃是当年老掌门为了答谢穆王爷救命之恩所赠,曾不止一次对众门生说过,日后见此牌等同于见老掌门本人。多年来,穆家从未用此牌提过不qíng之请,如今穆王世子不过想打听几个无关痛痒的消息,秦大公子便如此拿乔,可见在秦门中人心中,信义二字的分量着实有限。”

  说罢,淡淡道:“告辞。”

  那老叟眸中jīng光一闪,道:“平大人请留步!”说话时,已恢复青年男子的嗓音,中气十足。

  平煜压根没存心想走,听到此话,自然顺水推舟地停步。

  “我并非存心隐瞒,只是,此事太过蹊跷,我等也不敢妄下定论。”

  老叟,不,应该说是秦大公子,缓缓道:“我们也是近日才知道镇摩教的左护法出了关,但原因为何,确实不知。只知道最近云南境内来了好些教派人士,有几派都是二十年前在江湖销声匿迹的门派,譬如东莲教和南星派。除此之外,前几日,我也曾听到消息,似是有东厂人马来了云南。”

  “东厂?”平煜蹙眉。

  “是。”秦掌门沉默一会,没好气道,“平大人,实不相瞒,平大人,我知道的真就这么多了。这些时日我也曾费尽心思打听这些人来云南的缘故,可是打听了许久,全无头绪。”

  平煜面色转为凝重,想起什么,不肯再逗留,将那木牌重新收回袖中,看着秦掌门道:“既如此,那就不再叨扰秦掌门了,就此告辞。”随意一拱手,拔步yù走。

  秦掌门拦道:“平大人,能不能告知在下,刚才你虽识破了我的易容术,又怎能笃定扮老叟之人便是秦某?”

  平煜只好停步,看一眼秦掌门的手掌,扯了扯嘴角道:“我曾听穆王世子提起,秦掌门因幼时玩耍不小心,不慎缺了一指。你易容时虽已将断指接上,但倒茶时小指仍借不上力,等同于摆设,想来多年习惯已养成,就算有心遮掩,也免不了露出破绽。”

  秦掌门错愕了一下,眼看平煜匆匆离去,忽然忿忿然扯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英俊面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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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兰芽沐浴完,躺到chuáng上,想起傍晚所见,思绪忍不住又飘到京城的流杯苑。

  头两回去的时候,她还未察觉出什么,可后来去得多了,渐渐发觉流杯苑的格局甚妙,暗合三元积数之相。

  记得她当时还曾跟哥哥笑谈,这流杯苑的主人一定很懂奇门遁甲之术,否则将一座听曲的院落按九宫排列做什么,莫不是为了随时改造为迷宫。

  后来她和哥哥将流杯苑的格局记在心里,无事时,便总在家推测流杯苑的三奇在哪,八门在哪,遁门又在哪。

  谁知两人算出的结果总有差异,不是遁门位置不对,便是三奇有出入。

  她不肯认输,非说哥哥算错,哥哥无奈,笑道:“好,我们去找父亲来评评理。”

  想起记忆里哥哥慡朗的笑声,她心底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连忙翻个身,将念头转向它处。

  这处客栈的格局自然比京城的流杯苑小上许多,可刚从进院门起,就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从院中错步到花园里的糙木,每一处似乎都事先算好,彼此距离和角度,一丝不苟地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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