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_凝陇【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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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才走到傅兰芽十步以外,便被陈尔升持着刀柄拦住。

  陈尔升开口前,估摸了一下秦晏殊跟傅兰芽之间的距离,没错,跟平大人吩咐的半点不差,正好是十步,便一板一眼道:“秦掌门留步。”

  秦门中人向来在江湖中地位超群,何曾见过自家掌门被人如此冷待过,见状,眸光相顾,目光里意味深长。

  秦勇唯恐弟弟跟陈尔升起冲突,忙也下了马,笑着对陈尔升一拱手,和颜悦色道:“陈大人辛苦了,在下和舍弟绝无为难陈大人的意思,不过想跟傅小姐郑重致谢,并无他意。”

  陈尔升不退不让,却也不再开口,显是默许了秦勇姐弟跟傅兰芽说话。

  秦晏殊忍气地看一眼陈尔升,正色看向傅兰芽,默了默,柔声道:“傅小姐,大恩不言谢,进京途中,秦某甘愿为傅小姐赴汤蹈火,绝不会让傅小姐受半点委屈。”

  傅兰芽隔着帘幔看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且言之凿凿,暗忖,难道他们接下来会一路跟随自己进京?屈膝行了一礼,含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秦公子言重了。”

  秦晏殊听她声音轻曼,心中一dàng,忙红着脸回以一礼。

  二人正相对着行礼,平煜从府中出来了,身后跟着李攸等人。

  见到二人qíng景,平煜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yīn了几分,脚步一顿,刚要朝秦晏殊走去,谁知那群始终沉默立在一旁的年轻男子见平煜出来,忙走到平煜跟前,齐齐拱手一礼。

  平煜注意力不得不转移,等那群人行完礼,笑了笑,道:“路上辛苦了。”

  领头那人道:“不敢当,但凭平大人差遣。”

  傅兰芽在一旁看得仔细,暗猜这群人是平煜为了对付东厂暗中调来的援兵。

  看来,他倒也不一味托大么,知道身边人手不足,该调兵遣将时绝不含糊。

  正想着,瞥见他身旁那名黑脸英俊男子,因在日光下,五官比那日傍晚时越发清晰,忽然发现他眉宇间竟跟李珉有几分相似。

  她微讶,正打算好好对比对比他和李珉的五官,谁知一转眼,却见李珉耷拉着脑袋站在平煜身后,脸上如丧考妣,明明白白刚挨了一顿好骂。

  因马车已驱至身后,傅兰芽不敢再耽误时间,同qíng地看一眼李珉,扶着林嬷嬷,便要上车。

  秦勇始终在一旁静静打量傅兰芽,见她气度高华,进退有度,弯腰上车时,因着夏裳轻薄,腰间窈窕曲线撩人心弦。

  她不动声色看一眼平煜,果然见他目光追随着傅兰芽,见她迟迟未上车,眉头蹙起。

  林嬷嬷已然撩起了车帘,傅兰芽正要踩着脚踏上车,忽然街道尽头行来一行车队。

  转头一看,领头那人是名锦衣金冠的玉面公子,正是邓安宜。

  下了马,他扶着一名丽人下车,到了近前,朝傅兰芽友好地点了点头。

  傅兰芽淡淡回以一礼,起了身,直觉邓安宜身旁那名女子正盯着自己,虽隔着纱帘,仍觉那目光锐利,让人不舒服。

  跟傅兰芽打完招呼,兄妹二人朝李攸和平煜走去,

  傅兰芽看一眼邓小姐的背影,将车帘放下。

  少顷,马车辚辚声传来。

  傅兰芽昨夜曾听平煜提起,接下来不会再在贵州境内停留,那么下一站,多半是湖南境内了。

  第45章

  见邓氏兄妹过来,平煜一如既往的不冷不热,李攸却热qíng得跟什么似的,先是跟邓安宜叙了好一会旧,后见永安侯府护卫带得不多,直拍胸脯说既然碰巧一道进京,他跟平煜责无旁贷,这一路上,定会跟邓安宜彼此关照。

  直说了半盏茶功夫,李攸这才意犹未尽地放邓安宜兄妹回来。

  整个过程,邓文琳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平煜。

  邓安宜余光瞥见,心里难免涌出不悦,这傻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拗,平煜摆明了对她不上心,她又何苦为了一段年少时的qíng分,对他念念不忘。

  回到永安侯府的车队,他看着邓文莹上了马车,自己则走到车队前头,弃了座骑,上了另一辆马车。

  掀开极厚实的车帘,可以看见车厢里漆黑如夜,半点光亮都透不进来。

  他上车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将放于车厢一角的一盏小小琉璃灯点亮,举到手中,整个车厢登时被照得亮澄澄的。

  车座上躺着个女子,虽是暑热天气,身上却包着厚厚棉被,饶是如此,嘴唇仍因寒气太重而发紫,显是正生重病,或是受了重伤。

  她面容憔悴,眼睛两旁布满细细鱼尾纹,一眼望去,直如五十许人。可只要仔细分辨五官,依稀可认出她就是那位三日前还光艳照人的左护法。

  “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她见邓安宜进来,挣扎着抬起头,声音仿佛断了的筝弦,嘶哑苍老。

  邓安宜好整以暇坐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笑,残忍地看着自己一夜老去的同伴。

  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左护法死死地盯着邓安宜看了好一会,终于认命地倒回榻上,看着车顶,脸上透着一层了无生趣的青灰。

  “人迟早会老的。”邓安宜安抚xing地拍了拍她的肩,半真半假地宽慰道,“想想你已经年轻了这么多年,够本了。”

  左护法目光陡然bào起,咬牙切齿骂道:“要不是布日古德手下的那群鹰犬将我打成重伤,我怎会被秦门中人给毁了内力?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枉我二十多年前救过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祸害咱们!”

  邓安宜摇摇头,故作叹息,“当年我怎么说的?此人来路不明,救不得。你却怎么也不肯听,如今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左护法忆起往事,恨得嗓间涌起一股甜腥,一时未压住,险些咳出来,怕车外人听见,又硬生生捂着嘴咽回去,涨得脸通红。

  “不过你放心,咱们和布日古德的仇,迟早会一笔一笔算回来。”邓安宜闲闲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气定神闲道,“东西,也会一块不落地回到咱们手里。”

  左护法目光一厉,朝邓安宜直she过去。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邓安宜撇了撇嘴角,从怀中掏出两块乌黝黝的物事,“这么多年来,你这藏东西的习惯还是未改,我不过随随便便到你宅子里一找,就找到了你藏起来的那块宝贝。”

  “还给我!”左护法目露凶光,猛的坐起,朝邓安宜扑过去。

  可惜邓安宜只轻蔑地扬手一推,她便如同一块破布一般,软绵绵地倒回了榻上。

  “我劝你省点力气。”邓安宜脸上笑意敛去,冷冰冰地看着左护法,“要不是我顾念旧qíng,你早被东厂的人剁了喂狗了,还能在此跟我讨价还价?你也不想想,你如今功力散尽,等同于废人,这东西留在你手中还有何用?”

  左护法大喘着气,不甘心地死盯着邓安宜,恨声道:“你该知道这是当时教主临死前特传给我的,难道你敢违背他老人家的遗命?”

  “时移势易、今非昔比。”邓安宜嗤笑,“教主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会忍心这么好的宝贝留在一个废人手里。你若真想完成教主他老人家的夙愿,最好指望我将剩下几块凑齐,顺便把布日古德手里那块抢来,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搭。”

  “呸!”左护法恨啐一口,“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yù,少拿教主他老人家做幌子。”

  邓安宜从怀中掏出帕子拭了拭她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沫,面色一yīn,忽然屈指如勾,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恶狠狠道:“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最好识相点,少在我面前抖威风!”

  左护法怒视着邓安宜,胸膛里喘得似漏了风的风箱,跟他对视片刻,终于明白自己已彻底失去了要qiáng的资本,眸子里的怒火渐渐暗淡下来,只余一抹沉沉暮气。

  邓安宜冷冷松开她的下巴,道:“到了岭南,我会看在咱们这么多年同门的份上,找个妥当地方好好安置你,你要是不想被东厂的人找到,最好别再打歪什么主意,要不然,小心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说罢,抖了抖衣袍,起了身,喝令外头的人停车,预备下车离去。

  左护法绝望地看着车顶,余光见邓安宜离开,忽然扯扯嘴角,讥讽道:“你为了接近傅兰芽,在平煜他们面前一个劲装模作样,看在咱们多年旧识的份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平煜那几个臭小子,年纪不大,心眼比谁都多,你当心玩过头了,引火上身。”

  邓安宜默了默,侧过头,露出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道:“到了湖南之后,除了东厂的人,还有南星派虎视眈眈,此时早已做了万全准备,就等着傅兰芽他们落网了。你该知道南星派是天底下最擅奇门遁甲术的门派,真要撒下天罗地网,无论王令还是平煜,都够好好喝一壶的了,到时候,我只管等着坐收渔利之利便是了。”

  左护法听得此话,眸光一亮,转动眼珠看向邓安宜道:“你是说,当年有一块宝贝落在了南星派手里?”

  邓安宜冷笑:“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了!”

  闪身下了车,车厢内顿时重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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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侗阳出来,一路上走得甚急,连打尖投宿都少有。

  到了夜间,傅兰芽主仆大部分时候都宿在车上,亏得马车宽敞,虽不舒服,却不用睡在帐篷中,省了不少麻烦。

  一直到了三省jiāo界处的一个小镇,平煜方令暂停,在当地一家客栈歇了一宿。

  第二日天未亮,又接着赶路。

  接连走了七八日,总算到了湖南宝庆府。

  进城后,众人才发现天气已渐渐褪去暑热,添了秋意。

  尤其是昨夜一场新雨,整座城中的青石砖上都残留着亮晶晶的湿雨,空气里都透着清冷的气息。

  众骑踏着雨水,一径到得城北一处大宅前,平煜下令停马,说在此地稍歇两日。

  一行人舟车劳顿,均已疲惫不堪,傅兰芽主仆没有功夫在身,更是在车上被摇晃得几乎要散架。

  到内院一处院落安置下时,傅兰芽头还是晕沉沉的,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何为日夜兼程。想着平煜他们来云南时,多半也是这般没日没夜的疾行,亏得年轻体健,否则多半早已扛不住。

  跟上回在贵州侗阳那处大宅不同,宝庆这处宅子看着颇有些年头,府中格局开阔繁复,处处幽静古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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