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煜接过,道:“辛苦了。”
等二人退下,平煜打开那细纸卷,见上面画着一张图,正是白日南星派用来对付众人的阵法图,另有一行字,写着:平煜暂未跟南星派勾结,路上亦未见到疑似右护法之人。
平煜看完,蹙眉不语,李攸却摸了摸下巴道:“跟咱们想得差不离,东厂果然在四处找寻右护法和那位逃走的左护法。只是,这勾结之说从何而来?莫非南星派有可收拢的可能?”
平煜早已坐下,沉吟片刻,忽问李攸道:“现任南星派的掌门人年纪多大,你可知道他的详细生平?”
李攸摇头道:“知道得颇泛泛,只知道南星派起源于竹城,历届南星派掌门人都从教徒中选出,最擅算术及奇门五行之术,且行事颇为恣意,在江湖中的名声算得上褒贬不一,二十年前,南星派曾换过掌门,自那之后,此派便甚少在江湖中露面了,我又不总浸yín在江湖中,知道得就更少了。”
平煜伸指在桌上敲了敲,抬眼看着一旁的李珉道:“明日到了竹城,你和许赫去县衙走一趟,将县志中所有关于南星派的部分及近二十年竹城失踪人口摘录下来,记得录细些,莫遗漏了什么关键之处,我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李珉应了。
李攸狐疑道:“你是觉得南星派的掌门身上有东西可挖?”
“不知道。”平煜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沉吟着看着桌面,道,“不过,既然王令怕南星派掌门跟我勾结,查查这掌门的底细总没错。”
李攸沉默片刻,回头见李珉面色颇疲惫,便温声道:“你先回去歇息,我还有话跟你平大哥说。”
李珉应了一声,挠挠头,出来将门关好,路过傅兰芽的房门时,听里面悄无声息,想来那大夫已给林嬷嬷诊视完,让许赫给领走了,便放了心,自下了楼,回房休息。
李攸听外头脚步声渐寂,转过头,脸含谑意看着平煜道:“我刚才在楼下遇到那大夫了,怎么,折腾我三弟他们去一趟竹城,就为了去请大夫?你可别告诉我,这大夫是你给自己请的。”
平煜沉着脸饮茶。
“不承认……”李攸见他刀枪不入的模样,忽然起了试探他的心思,故作轻浮道,“刚才我可都听到我三弟的话了,傅小姐那样的大美人,谁不喜欢?你虽然xingqíng古怪,到底是男人,这一路上瓜田李下的,就算真看上了傅小姐,也不算丢人,等回京城之后,你替傅小姐赎了身,纳来做妾,想来以你指挥使的身份,整个京城都没人敢跟你抢。”
话未说完,平煜面色便是一变,斥道:“你胡说什么?”
李攸目光如同明镜一般看向平煜,嘿嘿一笑道:“可算让我试出来了,我不过提句纳妾的话,你就跟我急眼,唯恐委屈了傅小姐,还说对傅小姐不上心?”
又坏笑着碰了碰他的胳膊,道:“不过,真要明媒正娶,怕是不容易啊,不说眼下傅小姐的罪眷身份,就说你家这些年在傅冰手底下吃了那么大的亏,家里这一关,岂是轻易能过的?”
平煜听得心中躁郁,横他一眼道:“咱们眼下有多少要紧的事要做,尽扯些有的没的作甚。要拿给兵部张茂的那封信可送出去了?”
李攸心知肚明一笑:“我办事靠不靠谱,你比谁都清楚,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别怪我没提醒你,刚才李珉那傻小子说得没错,满京城谁不知道傅冰的女儿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一旦到了京城,那帮纨绔绝对不会消停,到时候平地生波,最后伤及的还是傅小姐,你还是——”
未及说完,见平煜脸色越发沉了下来,不等他发作,忙起身,脚不沾地往门外走,边走边笑道:“我不说了,你就自己跟自己较劲吧,我回屋睡觉去了。”
李攸走后,屋中又恢复寂静,平煜出了回神,等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收回目光,起身,快步走到窗口,翻窗而出,到了邻房。
原以为傅兰芽已歇下,谁知屋内竟还亮着灯,入内,就见傅兰芽端坐于桌前,正整理着那一叠画了阵法的纸笺。
听到身后动静,傅兰芽忙回头一看,见是平煜,放下纸笺,含笑迎上前来。
平煜居高临下看向她,触及她盈盈的目光,心尖仿佛被什么挠动了一下,忙生硬地移开视线,往桌旁走。
傅兰芽抬眼看着他,见他面色比之前稍见缓,心下微松,笑道:“未经平大人准许,我不敢替平大人代笔,但我刚才将那叠阵法图略做了一番整理,共变化了二十种阵法,就放在桌上,一会平大人画阵法图时,多少能少费些功夫。”
平煜拿过来的阵法足有十种,彼此搭配,至少能变幻出三十余种阵法,等他将这些阵法图如数画完,少说也需两个时辰。
她说这话时,脸上含着浅浅笑意,心里实则有些忐忑,唯恐平煜别扭劲上来,非但不肯让她帮忙,还会就着这机会嘲讽她一顿。
所幸,平煜静静看了她一会,只嗯了一声,便走到桌旁坐下,执了笔,重新作起图来。
她暗吁了口气,她已经知道那大夫是在平煜的授意下请来的,心中说不出的感激,但以她对平煜的了解,当面致谢说不定只会惹来一顿闲气,远不如旁的法子来得实在。
见平煜画得专注,她也在对面坐下,默默托腮看他一会,少顷,又将剩余尚未整理的阵法一一对应好,小心翼翼放在他面前。
平煜执笔的动作微顿,他何尝不知道她已猜到大夫的来历,正在变相用这种方式向他表达谢意。
他一时没忍住,搁下笔,抬眼看向她,见她俏生生坐在对面,想起刚才李珉所说的京城纨绔那些轻贱她的话,心中刺得厉害,忽生出一种将她搂到怀中的冲动。
静了好一会,他垂眸看向笔下纸笺,一边继续低头作画,一边云淡风轻道:“这阵法我小时常画,画起来还算快。明日一早还需赶路,你若无事,便早些歇下。”
傅兰芽头一回见平煜用如此家常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细辨之下,竟还有些温柔小意在其中,忍不住狐疑地看向他。
未几,想起他素来yīn晴不定,既有yīn的时候,难保也有晴的时候,没准眼下便是他放晴之时,且说话的功夫,平煜已然画好了一张阵法图,显然心中早已对南星派的阵法有了研究,遂不再坚持,起身道:“那我便睡去了。”说着,笑了笑,转身上chuáng睡觉。
因林嬷嬷睡在里头,她便只好在外侧合衣躺下。
辗转了一会,忍不住隔着帘幔往chuáng前看,正好见平煜搁下笔,拿了她刚才整理两张的纸笺在手中对比,光线朦胧了他平日飞扬的五官,神qíng竟说不出的柔和。
她心里微微一动,还要仔细辨认他的神色,他却又提笔画起阵法来。
隔着帘幔,他脸上的神qíng如同笼了一层雾,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她只好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帐顶。
可一转念,想起白日阵中时他身上衣裳披在自己身上的qíng形,腮边莫名一热,思绪随之变得有些浮躁,忙翻过身,眼睛盯住林嬷嬷沉睡的侧脸,想起大夫到底给请来了,不免有些感慨,平煜要是不乱发脾气,似乎也不是那么不通人qíng。
她心事重重,本以为自己很难入睡,可耳旁听到平煜作画时触动纸张发出的沙沙声,竟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等到一觉醒来,已然天光大亮。
转头一看,林嬷嬷早不在身旁,她心中一惊,忙掀帘下地,就见林嬷嬷从净房出来。
见傅兰芽醒来,林嬷嬷忙快步走到chuáng旁,含笑道:“嬷嬷正要唤你,自己倒醒了。”
傅兰芽见她面色已恢复如常,说话时也不再像昨日那般气弱,既惊又喜,也不知是不是秦当家的药丸和那大夫施针双管齐下的缘故,林嬷嬷好得竟这般利索。
主仆二人在房中用过早膳,心知出了驿站,便会直奔岳州,收拾了行李,下了楼。
刚到院中,傅兰芽一眼便见平煜立在院子里,身旁围了好些人。
秦当家站在平煜对面,脸上含着笑意,正慡朗地跟平煜说话。
平煜听得还算专注,大部分时候不作声,偶尔回以一笑,每当此时,那位秦当家眸中便微微一亮。
傅兰芽看在眼里,心头忽掠过一阵疑虑,等走过秦当家身旁时,目光滑过他跟女子差不多宽窄的腰身,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个念头,再三看他一眼,等隐约确认心中疑惑,脚步都停了下来,暗忖,这位秦当家竟是女扮男装不成?
秦勇这时也已看见了傅兰芽,见她打量自己,含笑冲她点了点头,随后又朝平煜拱了拱手,引着秦门中人往驿站大门口走去。
第54章
出发前,众人按照昨夜平煜的法子,每十人为一组,每组各得一根夜行竹,
此外,秦勇又将阵法图分发下去,依着平煜的嘱咐,向众人jiāo代了各个阵法的紧要处。
做好筹备,众人出发,一路往岳州方向行去。
途中,诸人怕南星派又设埋伏,行得格外小心,却没想到一直到到竹城都风平làng静。
甫一进城,平煜便令停马,说要在城中歇息一夜。
傅兰芽在马车中听见,有些讶异,原以为平煜为了赶行程,会一路紧赶慢赶直奔岳州,没想到竟会在半路落脚。
昨夜李珉和许赫来时,曾着竹城县令提前给安排下榻处,一进城中,便有官员亲领他们去往城东。
到了那,众人抬眼一看,却是座颇为朴实的宅邸。
平煜一望之下,正合心意,耐着xing子任那姓周的官员在跟前谄媚呱噪了一晌,笑笑道:“这落脚处没得挑,难得周大人这般细致周到,还有一事,需请周大人做些安排。”
那周姓官员见自己的一番苦心经营果投了平煜所好,脸上的褶子笑得几乎能夹死蚊子,“平大人要下官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了。”
平煜便对李珉和许赫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等平煜进了宅子,自跟那官员安排去县衙察看县志之事。
傅兰芽主仆也下了车,正要往府内走,忽听街道尽头传来叫卖声。
转头一看,便见有名小贩推着车从巷口路过,所推车上热气腾腾的,不知所卖何物。
这时恰好起了一阵秋风,将那热腾腾的白气送到众人跟前,却是一阵清冽的蒿叶香。
“咦,竟是蒿子糕。”林嬷嬷嘴里一阵cháo润,忍不住讶道,“小姐可还记得,咱们跟老爷来云南路上也曾遇到小贩卖这东西,记得老爷还曾给小姐买过一包,小姐颇爱吃,接连吃了好几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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