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晦赞道:“到底是诗书传家的一等华族,这礼数周全的。不过赵二十四,你兄长诗词歌赋、兵法谋略样样皆通,你所长为何啊?”
赵诙谦逊一笑,“我自幼愚钝,对圣贤之书总是不得其解,只对那些旁门左道感兴趣,却也并无大成,唯一拿得出手的,怕是我的算学。尤其是后来堂兄引荐我进了太学,又寻觅了不少管商之学的孤本……”
轩辕晦转头看赵诩,赵诩只点了点头,想起他那么久前就已为自己筹谋,不由得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便柔声道:“既然如此,你便先跟着沈觅四处看看。”
“之后,你写个策对上来,我看看你这些年可有jīng进。”赵诩cha嘴。
轩辕晦起身,本想拍赵诙的肩膀,不知为何又放下了,“你先去洗漱歇息,晚间我在翠柳居设宴为你接风,也为你引见引见。”
见赵诙还有些迟疑,轩辕晦便道:“不必担心,今晚你见的尽数是肱骨心腹。”
赵诙这才礼数周到地退下。
揽过赵诩的肩膀,轩辕晦轻声道:“多谢。”
赵诩挑眉看他,“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轩辕晦不无诧异地发觉,自己竟又有想与他亲昵的冲动,只好一边唾骂自己,一边qiáng自压下心中蠢蠢yù动,故作端方道:“只是我看王妃于商道,已经很有见地,赵诙再如何厉害,难道还能qiáng过你去?”
“我那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赵诩按住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均输平准一类,我不如他。他幼时便长于心算,我来肃州前偶然发觉他在天文历法上也颇有所得,就以管子考他,他对答如流,我当时就存了这个心思,想不到如今竟用上了。”
轩辕晦看着二人jiāo握的手,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可又想起先前孟làng之事,只好qiáng自压抑着。
赵诩却挑起轩辕晦腕上念珠,仔细看了看,“养的不错。”
轩辕晦愣了愣,看向龙眼菩提的一百零七颗念珠还有那夜光母珠,“许是我近来心诚,时常念经的缘故吧。”
赵诩低头笑笑,松开他,心中却想着——看来王爷已从先帝事中缓了过来,近来养的不错。
晚宴人确实不多,除去主人肃王夫夫、主客赵诙,主陪是沈觅,还有几个司农司粮,并无他人。
赵诙出身大家,自是温文尔雅、谈吐不俗,一旁的沈觅极是满意。
轩辕晦见雅间外的屏风后人影绰绰,心中也是有数,便寒暄道:“二十四郎可有家室?若有便一并接了来?”
赵诙似是噎了噎,放下竹箸才答道:“在下尚未娶妻。”
“那通房呢?”沈觅立即问道。
轩辕晦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又听赵诙规规矩矩地回答,“我颍川赵氏门风甚严,成婚前不得有房内人,这些堂兄也是知道的。”
沈觅自是满意地不行,看赵诙的眼神愈发的露骨慈爱,让一旁的赵诩忍俊不禁。
“也罢,只是有个难处,”轩辕晦促狭道,“二十四郎,你若是住王府便只能住秾李楼,便是我与你堂兄所住的这间……到底有些不太方便。”
他没脸没皮,赵诙倒是红了俊脸,“那我在城中随意赁一间小院便可。”
“你正好要跟着沈大人学东西的,不如就住在他府上好了,沈大人你没意见吧?”赵诩会意,撺掇道。
“哪里的话,求之不得。”
于是,这事便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管商之学 管仲、商鞅
今天大家都在买买买 应该都不在吧? 光棍节快乐~
今天的小王爷又吃醋了
第56章
肃州这里上下一团和气,万里之外的长安也是喜气洋洋。
轩辕昕的一个美人为他诞下一女,虽不是皇子,可也算得上是为轩辕氏开枝散叶,于是轩辕昕大喜之下,下令举国上下普天同庆,除肃州外免去半年税赋。
这下子,新帝对肃州的苛待算是再无遮掩,人尽皆知了。
“他应该庆幸,若他生了个儿子,恐怕他离bào毙也便不远了。”轩辕晦听闻此事,既不为他三皇兄喜得千金欣喜,也不为肃州激愤,真正的也无风雨也无晴。
赵诩蹙眉,“不过邓党最近动作倒是很大,我怀疑,他们怕是忍不了多久了。”
正值重阳,肃王府做了jú花糕,轩辕晦一会拈一块,一会拈一块,转眼那一小盘便已吃了大半。
“守宁,吩咐下去,今日王爷的晚膳便免了。”
轩辕晦无辜地瞪大眼睛,将那句“为何”咽回去。
赵诩又取了几份邸报,朝中的换血还未结束,轩辕昕似乎是尝到了片语成旨、生杀予夺的甜头,竟对着邓太后最为宠信的内侍侯虎下手,免去他一切官职,打发他回老家养老。
朝中的种种乱象看在肃王夫夫眼里,可谓五味杂陈。于轩辕晦而言,新帝的种种昏聩作为恰恰衬托出先帝的忍rǔ负重、智勇双全来,而对赵诩来说,这却意味着大乱的临近。
“如果你是邓演,你会急么?”赵诩拈起一块jú花糕,若有所思。
轩辕晦学着他眯起眼,“他今年七十有二,若是再不动作,恐怕真的只能追封了。”
“邓翔和邓翱兄弟也不知是何打算。”
轩辕晦猛然捏碎了手中糕点,冷声道:“我倒是想看看邓演这个‘太、祖’能不能得个全尸!”
事实证明,这一日来得并不算迟。
十月初一的大朝会,本该接受群臣朝拜的皇帝并未现身,反而是先前告病的太师邓演、宣郡王骠骑大将军邓翔、辅国公邓翱一同出现。再然后,朝中上下又多了许多生面孔。
驸马崔静笏再度迁至中书侍郎,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世家子弟成为本朝史上最年轻的副相。
听闻此事时,赵诩本以为自己心中会有酸涩嫉恨,想不到却是一片恬然,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倒是轩辕晦为此颇为忿忿,将崔静笏说的一文不值,“有才无德,迟早祸害天下。别说二十一岁做中书侍郎了,就是他做了尚书令,他日也是遗臭万年,万人唾弃。”
见赵诩面无表qíng,轩辕晦还以为他难过,继续宽慰道:“邓党也实在小气,若是你我处在这个qíng势上,你放心,我定然封你个……”
说着他便卡住了,封赵诩什么呢……国公肯定不够,更别说侯了,郡王?那岂不是和邓翔这样的小人一个爵位,更何况还有嗣王、亲王压了一头。
若是亲王呢?可轩辕氏的祖训,非轩辕氏不得封亲王,总不能破了祖制吧?
轩辕晦棘手地发现,对赵诩他简直封无可封。
“什么呢?”赵诩似笑非笑地看他。
轩辕晦一咬牙,“不管未来如何,我为正,你为副!”
赵诩低头笑笑,“还远着呢,何必提这些有的没的?实话实说,我一无所求,只求你平安康泰,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平安康泰,我自由自在。
人生如意事,莫过于此。
然而事态的进一步失控却让天下震动,就连心中早有准备的赵诩也为之惊诧。
皇帝竟得了风邪,已不能行走,目前由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邓演等人代为摄政。
先前被免去中书令之职的柳俜卷土重来,不仅复了中书令之位,还得了个郡公的爵位,这样一来,河东柳氏就成了与颍川赵氏平起平坐的士族之首。
这么一来,邓翔的用心便昭然若揭——管你出身下品寒门还是世家华族,哪怕你是九五之尊,在如今的天启朝,都是顺邓氏者昌,逆邓氏者亡,挡邓氏者死!
邓氏图穷匕见,势不可挡,对肃王府而言,却是个难得的好消息,至少如今邓演之心,天下皆知,可不就是个乱臣贼子么?
得到消息的赵诩立即给白日社所有统领传话——静观其变,不得妄动。
同时肃王命先前朝廷派下的录事进京,献上名贵药材若gān,更有肃王府穷尽人力找到的十颗珍贵无匹的天山雪莲。
深宫之中的独孤贵太妃也将珍藏多年的老参奉上,并亲往报恩寺为皇帝祈福,这对养母子倒是有志一同的将天家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表演了个十足十。
自从轩辕昕登基后,在邓氏手中元气大伤的独孤氏雪上加霜,在朝中甚至已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先前祖上留下的两个爵位——陇国公被降为陇西侯,开国起便世袭得来的嘉武侯更是直接除爵,独孤贵太妃唯一的弟弟病死在了流徙岭南的路上。
任谁也想不到,三个国公中资历最老、位次最尊,一代圣君世祖皇帝的母家竟会沦落到如斯田地。
丈夫先帝驾崩,独子汾王英年早逝,独独留独孤贵太妃一人在这世上,也不知她是如何与邓太后斡旋的,竟依然安好无恙,甚至还能为自己的养子驱灾避难,遮风避雨。
开chūn的时候,尽管轩辕昕已不能言语、无力行走,邓太后竟还是指令皇后为他cao持了一场采选,为了给皇帝冲喜,四个正值韶华的女子带着家人的不舍与眼泪,将自己的终身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邓太后何等慈和,不仅为养在自己膝下的皇帝张罗,更没忘了远在肃州的轩辕晦,竟也想指一两个好生养的给肃王开枝散叶。
谁料就在这个关节眼上,独孤贵太妃竟病的昏昏沉沉,醒来后更一口咬定先帝托梦,说是肃王应继续持斋守孝,万不可近女色。
独孤贵太妃是轩辕晦正儿八经的养母,邓太后就是再恨也只好作罢。
听闻此事的赵诩冷笑一声,连夜写了几封密信。
当真以为他这肃王妃不管后宅之事,任她这个“婆婆”拿捏么?
第57章
就在赵诩磨刀霍霍,准备反击邓太后之后,轩辕晦收到了来自回纥的密信,整个人兴奋地难以自抑。
原因无他,之前在雅鲁克见过的回纥国师竟然想微服前来肃州同王妃论道。
赵诩被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我与他素无jiāoqíng,更不是什么得道禅师,就算他驾临肃州,也该是来寻王爷才是,为何独独要与我问道?”
颍川赵氏是个再入世不过的世家,赵氏子弟别说论禅,就是士族最喜的清谈玄学都嗤之以鼻,这国师要来找赵诩论道,无异于jī同鸭讲、对牛弹琴。
“此人深不可测,我觉得或许真有几分神xing也说不定,”轩辕晦显然对他推崇备至,“之前我与他攀谈了一个时辰,身上的衣裳尽数被冷汗浸湿,可见此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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