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赵诩想也不想,“天下大乱之时,定然有人想趁乱兼并土地,士族尤甚,前朝动dàng之时,诸世家便是如此作为,后来我朝新立,太、祖便是颁布占田荫客之法,才得到世家支持。如今眼看天下不定,假使故事重演,王爷又会如何取舍?”
轩辕晦淡淡笑笑,“屯田、均田,乃至改了税制,都好过占田。你三叔那房已然站错了队,你父亲不日定当出来主持大局,他可会bī你娶妻生子?”
“我赵氏子嗣繁盛,不需我挂心,而殿下你呢?”赵诩声音轻的有些飘忽。
轩辕晦面色一白,就听赵诩低声道:“在殿下登临九五前,我仍是肃王妃,也希望这段时日,肃王依旧只是肃王妃一人的肃王。”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承认喜欢王妃的 但是呢……
他和王妃的问题是一样的 他们都下不定决心
我就说了这个表白不甜吧 你们看完以后要揍就揍吧(顶锅盖)
但说开了总比不说好对不对?下面有段日子又要忙大业了
第76章
赵诩领了司徒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带着赵诙沈觅等人绕着肃州城查探了一圈,连着五日都未回王府歇息。
第一日,丈量土地,有主的一一核实,无主却有人耕种的象征xing地收些银两便造册登记,无主荒地则让人圈起来以待他日。赵诩未说,可周遭众人却是明白,他这是要效仿之前雅鲁克,再行屯垦之策。
第二日,清点府库,先前轩辕晦已整治过,所有涉嫌贪墨的嫌犯都已用重刑惩治,现下所有掌管银钱税赋的官吏都已换上亲信。
第三日,查点兵器,如今再也不需遮掩,约五六百余名民夫在欧悬处彻夜不歇地赶工,一件件陌刀拔出来被搬上马车,由专人押运往屯了重兵的雅鲁克。
前三日赵诙还颇为新奇,兴致高昂,可到了第四天,他心绪却陡然低落下来,甚至有意无意落在人群之后,不再如往常般自如地陪在赵诩身侧。
第四日,他们在前往关卡胡市的路上,忽而白苏前来召赵诙,说是司徒让他过去。
赵诙不明所以地上了马车,就见除了赵诩外,沈觅竟也随侍一旁。
见了未来老丈人,赵诙到底有些不自在,向他们一一行了礼,“肃王府掾属赵诙见过赵司徒、沈长史。”
沈觅捋捋胡须,笑着摇头,赵诩却道:“今日这里没有什么司徒长史,只有你的堂兄岳丈。”
赵诙点头称是,忐忑坐下。
赵诩瞥他一眼,“跪下。”
赵诙二话不说,起身后又端端正正地跪下。
赵诩淡淡扫他一眼,“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他面部表qíng,似乎是真的懂了怒气,沈觅打圆场道:“司徒……”
赵诩打断他,“他若是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不仅不配做这个掾属,更不配做我颍川赵氏的子孙!”
短暂的沉默后,赵诙低声道:“我不该过于在意宵小眼光,不该妄自菲薄,更不该因此疏远了兄弟之qíng……”
沈觅这才明白过来,多半是这几日有些风言风语传到赵诙的耳朵里,无非是赵诩是佞幸,他本人能担此要职也是出于裙带关系云云,“攸之,你糊涂了!”
赵诩叹息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是多向你岳父学学,省的日后被人坑害得体无完肤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沈大人,你先别提点他,让他自己想,不想明白,就别起身了。”
沈觅有些不忍,可见赵诩一副云淡风轻之状,便知劝了也是徒劳,只好端着茶盏在一旁gān着急。
赵诙闭上眼,猛然又睁开……
“想明白了?”赵诩凉凉道。
赵诙抿唇,“我错在偏听轻信,给他人可乘之机……更有可能寒了其他士族的心,损了兄长的威望。”
“还不算蠢到无可救药,本身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呢……”赵诩缓缓放下茶盏,“这意味着我肃州的党、争也已经开始了……”
党、争!
居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党、争,他如此直白地点出来,沈觅与赵诙俱是面色一变……
“怎么,这话我说不得么?”赵诩似笑非笑,“白日社与宗室一党,士族一党,来投的将士与谋士一党,肃州原先的臣子一党,事到如今,你们还看不清楚么?”
“属下不曾……”沈觅一慌,起身yù拜,却被赵诩打断。
“沈大人,你地位超然,既有白日社的出身,又在肃州立下汗马功劳,我与王爷都将你视作良师益友,只要你能守住本心,不掺和进去,他们斗得再厉害都奈何不了你。”
“而二十四,不管你想或不想,你早已被认定是士族的人,也便是我的人……会有无数仇雠,伤不了我,便去害你,这一切,你都准备好了么?”
赵诙有些木然,半晌才开口道:“我只是不懂,如今大业未成,怎么就自家人先斗了起来?”
赵诩嗤笑声,“现下可是最好的时机,比起前些年,前路不可谓不光明,而大业未成,所以还有立功的余地,武将们拼死杀敌,文官们蝇营狗苟,不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封侯拜相,遗泽子孙?”
“他们倒是想得好,”赵诙不平道,“现在想起来王妃是家眷了,肃州一穷二白,堂兄在此辛苦筹谋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赵诩叹了声,“你也不需为我忿忿,到底我领着司徒之职,在肃州依然是一人之下。和你说这番话,只是让你心里有数,日后行事愈加小心些。”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从天边飞过,极是乖巧地停在马车窗棂上,轻啄自己的羽毛。
赵诩用手指勾了勾那鸽子的脖颈,方才从竹筒里取出信笺。
“多半是王爷。”沈觅老神在在。
赵诩蹙眉,“总不能出什么事罢?”
他捏着薄薄一张纸笺,一时间竟有些近乡qíng怯,迟迟不愿打开。
自那日摊牌之后,当夜自己未回秾李楼就寝,第二日便带着他们出府了。
他不知这是否是逃避,可他如今确实不知如何面对轩辕晦——二人对彼此确实有qíng意,倒也算的上心意相通,可偏偏那qíng都是有限,不足以支撑他们相扶相携冒天下之大不韪,置亲朋父母于不顾;若说二人都心狠手辣,可又舍不得断了这qíng,绝了这意……
“你们说,若是要讨一个人欢心,应该怎么做?”
他问的突兀,沈觅与赵诙对视一眼,却也能猜到他心思,沈觅斟酌道:“自然是投其所好,他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yù先取之,必先予之嘛。”
赵诩忍不住笑出声,“取之予之……有道理的。”
“我倒是不以为,”当着未来老丈人的面谈男女之qíng,赵诙难免有些腼腆,“猜对了倒也罢了,猜错了反而不好。若是我,便她缺什么,就给她什么,天冷加衣,酷暑取冰……”
赵诩一愣,大笑出声,“我这弟弟看着呆,想不到却也聪明,恭喜沈大人得了个好女婿!”
沈觅先是老怀安慰地对赵诙笑了笑,又看向赵诩,却不由得愣了愣——赵诩虽是在笑,可眼里却满是哀凉。
你所爱,我给不了,你所求,我给不起……
第77章
轩辕晦的信笺内容倒是简单——皇帝驾崩了,速回。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邓氏竟还是如此心急地动手了。
从崔静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忍不住的并非邓演,而是邓翱。
疾驰了两个时辰,赵诩总算赶在城门紧闭前回了肃州。
轩辕晦面无表qíng地坐在倾盖堂正中,周遭零零散散地坐着些亲信,赵诩糙糙扫过去,仿佛窦立、章天问等人均在列。
见赵诩风尘仆仆地来了,轩辕晦显然眸子一亮,起身相迎,“王妃……”
离别五日,赵诩禁不住扫他一眼,见他不曾清减,心中也放下心来,“王爷安好。”
轩辕晦伸手去够他的手指,却被赵诩不动声色地躲开,瘪了瘪嘴,“赵司徒别来无恙。”
赵诩本还有些郁郁,见他这委屈模样,好笑之余,也不想再为儿女qíng长纠缠,便大方道:“托王爷的福,都还好。只是听闻出了这么大的事qíng,难免焦急。”
轩辕晦这才够到他的手指,甫一相触,就觉心中忽的一颤,可那也仅是一刹,随即便又安定下来,仿佛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的死讯也不再让人难以承受。
“皇帝既然已经驾崩,那么储位……”
轩辕晦冷笑:“听闻就在皇帝薨逝前三日,赵贵妃诞下一子,生下第二日便被立为太子,眼下洗三还未过,恐怕就要登临九五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诩挑眉,“哦,那我倒是要修书一封,恭贺一下我这堂妹。”
“无甚好恭喜的,”轩辕晦似是玩心大起,捏住赵诩的小指细细摩挲,“赵贵妃产后本就没有调养好,听闻皇帝归西,立时便大出血跟着去了,被封为孝悯太后。”
赵诩愣了愣,低声笑道:“是么,这么看于公于私,我都得跟着王爷继续守丧了。所以呢,如今是个什么qíng况?邓太后又去做太皇太后,然后临朝听政?邓演辅政?”
“没错,她下了懿旨,封邓演做了成王,邓翱做了昭王,这两个均是亲王爵,邓翔仍是宣王,但是由郡王升为亲王,”轩辕晦勾起嘴角,“这还没完,邓观星封昭王世子,邓覆雨封宣王世子,邓乘风额外封了个嗣王,嘉王”
赵诩有些讶异,“哦?我朝惯来以地名封爵,想不到邓氏封王却和谥号似的。嗯,我倒是有些明白了,邓演是看中了邓翔,继而相中了邓翻云,这才独独跳过他。”
轩辕晦目光有些无神,“这天到底还是来了,之前大肆打压残害我轩辕宗室,如今又大封诸邓,恐怕也就差那最后几步了。”
“邓演可受了九锡?”赵诩若有所思,“如今清流又是个什么反应,可有人进谏?”
“王妃此话问的极好,”章天问在下首cha话,“自先帝去后,听闻翰林与太学早已十不存一,要么是挂冠求去,要么就被排挤出京,更有甚者如同先前撞死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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