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去淮南道么?邓覆雨如何了?”赵诩微微将车帘挑起,看着车外明媚风光,心qíng也很是不错。
轩辕晦冷笑,“他的首级,我已命人送给邓翔了,这是他登基称帝,我送他的大礼!”
赵诩忽然想起七八年前自己和轩辕晦赴藩,那个邓覆雨仿佛还想调戏自己,不由得笑出声来。
轩辕晦瞥他一眼,也跟着笑出来,似乎是想到了同一桩旧事,“先前将他活剐了,我还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赵诩顿住,再看轩辕晦,只见他笑意未及眼底,面上满是狠戾之色,不由叹了声,“王爷的心乱了。”
轩辕晦抓住他手,冷声道:“国破家亡,还差点做了鳏夫,我怎么能心不乱?”
想起他家人几乎死的一个不剩,又刚亡了国,虽早有准备,也难免伤筋动骨,赵诩便和软了话语,“说回来,王爷准备亲镇哪一路大军?”
如今肃军兵分几路,在九州大地上纵横来去——肃抒恩这几日集结兵马,从岷州直扑凉州,若是能顺利占据凉州,便扼守住了邓党西进肃州的通道,从此再无后顾之忧;窦立还在淮南道,厉兵秣马准备向江南道进军;张仁宝守着山南道,向左可与肃抒恩一同威慑guī缩在京畿道的邓翔,向右若与窦立合兵,便可扫dàng整个大江之南。
可以说天下九州,肃王已得其五,而邓党虽仍有四分,却已被打的零零碎碎,难有作为。
“本来想亲自打下江南,可又觉得江南路远,还不如留在中原,他日克复帝京。”轩辕晦雄心勃勃。
赵诩点头,恹恹地看着窗外。
过去近十年,每日每夜都殚jīng竭虑,如今闲下来,反倒觉得浑身不适。
少时那曲水流觞,诗酒应和的闲qíng逸致,到底是回不来了。
轩辕晦见他清减瘦削,神色郁郁,心里也不好受,便特意聊些喜事:“先前不是赵诙从岷州归肃了么?这天下不知何日能定,沈小姐比他还大上一岁,我怕沈觅等的着急,这次gān脆便以你我的名义赐婚,也给了不少贺仪,就算他们不事生产,也足够他们出穿用度到老死。”
赵诩挑眉,“这等大事,王爷竟然现在才说?”
轩辕晦腆着脸道:“先前的,哪件不是大事?此番虽然你我都不曾前去观礼,但该有的面子还是给足了的……”
赵诩气的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车外韩十二突然出现,将一密函双手呈上。
轩辕晦接过那密函,瞥了眼,递给赵诩,“你的好同窗的锦书,我也不敢乱翻。”
懒得理他,赵诩拆了那密函,一目十行地略过,冷笑:“当真以为我士族无人么?欺人太甚!”
轩辕晦侧过头,“如何?”
“两件事,一件是咱们崔驸马与孝恵大长公主的独子早夭,崔驸马伤心过度,大病一场,如今连马都上不得,隐退回乡了。”
“移花接木罢了,本王那皇帝侄儿不也是这么搞出来的?如何,邓家哪一位王爷将子嗣舍出来过继给邓惊雷了?”轩辕晦说起“王爷”二字时简直咬牙切齿。
邓氏不知是不是坏事做绝,邓翱的儿子邓观星未留下子嗣,邓翔诸子里,邓惊雷为轩辕晥的白虎所杀,只留下孝恵所出的遗腹子,邓翻云的妻妾暂时也无所出,邓乘风年纪尚幼还未娶妻,倒是刚被轩辕晦凌迟的邓覆雨留了一儿一女。
赵诩笑笑,“这嗣子,乃是邓翻云的侍妾柔娘所出。”
轩辕晦笑出声来,“柔仪姐姐真是命苦,还得为孝恵养个儿子。怎么,崔静笏就准备在博陵养花逗鸟,他也忍得住?”
“如今士族有大半都站在咱们这里,邓氏对崔静笏未必有多信任,再加上孝惠公主的事qíng,我看他啊,恐怕正被人软禁着呢。不过他jian猾如狐,必有脱身之计,王爷不必为他担心。”
“我为他担心?”轩辕晦冷哼一声,“我和他可没有同窗之谊,也谈不上惺惺相惜,勉qiáng算是妹夫罢,恐怕还名不副实,以孝恵的xingqíng,还不知我如今到底有几个好妹夫……”
赵诩忍不住点他额头,“先前想过要娶人家的是你,每每撇清gān系的还是你。不过说句实话,论谋略,崔长宁不亚于我,论姿容,他更在我之上。王爷若是后悔了,待到大位已定,废了我娶他,划算的很。”
轩辕晦凑过来,将脸埋在他胸口,“本王是那种人尽可妻之徒么?”
赵诩吻吻他侧脸,心头是从未有过的茫然,“琅琊王府的两位小世子可寻到了?”
“不曾。”轩辕晦闷声道。
轩辕宗室如今可谓凋零不堪,尤其是轩辕晦生父怀宗一脉,竟然只剩下轩辕晦一人。他祖父德宗一支,加上轩辕晦也不过二人。
几乎可以料想到,待到新帝登基,所有人都只会盯住后宫子嗣,bī着皇帝开枝散叶。
赵诩轻柔地摩挲他脸,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七尺男儿为人、妻室已是奇耻大rǔ,更惶论与他人共侍一夫?
邓翔方称帝,便又折了邓覆雨,如今只剩下邓翻云与邓乘风二子。
也不知是否因近来邓氏倒了血霉的缘故,邓翔将新朝的国号定为“顺”,轩辕晦曾讽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顺朝是哪个张仁宝似的泥腿子农民建的朝代。
效仿尧舜禅让的小皇帝路都走不稳就成了先帝,被封作“德义公”,保留邓太皇太后和孝恵大长公主尊号;封还在征战的邓翻云为太子,邓乘风仍为昭王……
频频失地,却还忙着大封宗室,邓氏的气数不过如此。
轩辕晦的剑锋在舆图上划过,最终直指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剧qíng线猛进中
这边是移花接木 把崔静笏那便宜儿子过继还给邓惊雷了。
第97章
轩辕晦到底还是借了回纥骑兵,联合北部大半兵马,浩浩dàngdàng地向着长安杀过去。
窦立则继续乘胜追击,将邓翻云堵死在江南西道,让他北上不得。
张仁宝、肃抒恩几人一安定了山南道、凉州局势,便也派信重之人把手,各自向长安、洛京开拔,三路大军隐隐成合围之势,将京畿道围在正中。
赵诩伤qíng一好,便又开始如从前一般居中调度,连同赵诙、郑渊之几个,将粮糙辎重、车骑兵马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日,轩辕晦回来,神色十分轻快,“柔仪姐姐的两个弟弟,找到了一个。”
赵诩八风不动,“恭喜贺喜!此乃宗室之福,亦是社稷之福。”
“你不高兴?”轩辕晦颇为诧异,“等人接来了,若是天资xingqíng都在中人之上,以后就以他的儿子为嗣,岂不是万事大吉?”
赵诩笑笑,“非我扫王爷的兴,只是王爷当真觉得跟着你的众臣会服,其余宗室会服?论起来,他与王爷都快出了五服了吧?以他为嗣,难免牵qiáng。”
见他不置可否,轩辕晦也不再提此事,“我预备让张仁宝围住洛京,围而不攻,我与肃抒恩先攻长安,待拿下长安,洛京守敌应亦疲敝,到时便事半功倍。”
轩辕晦长于此道,赵诩对其颇为放心,只点了点头。
“你为何今日心事重重?”轩辕晦终忍不住问道。
赵诩长叹一声,从背后搂住轩辕晦,“此番河东一带又是元气大伤。”
轩辕晦僵了一下,gān笑道:“我定会修书去问老丈人安好,王妃勿念。”
赵诩眸色深沉,轻笑一声,“王爷有心了。”
待轩辕晦出去,赵诙回来时,赵诩看他,“让你查的事qíng,可查清楚了?”
赵诙神色焦急,“堂兄所料不错,襄阳已然被占,柳氏上下百余口人均被缉拿,家中资材已尽数充作军饷。听闻罪行是附逆……”
“附逆……嗯,这倒也没错,”shòu鼎焚香,赵诩的手指在shòu口处逗留,不一会便沾染上浓郁沉香,“既已到了河东,他们可动了裴氏?”
“大军到了闻喜,裴氏家主将堂兄先前赐的字挂了出去,倒是未敢进城,只在外面逡巡了一圈,便走了。”
二百余年前的元佑之难,就因兵乱,导致颍川赵氏二十余年一蹶不振,从此之后,先祖便耳提面命,儿孙代代谨记此事。故而此番大军北上南下,为防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对士族下手,赵诩便亲手写了四幅字,给自己的父亲、闻喜裴氏、太原王氏、荥阳郑氏。
考虑到崔静笏身份特殊,他还亲自求了轩辕晦,轩辕晦赐了免罪牌,那些军士才作罢。
“这些兵卒都是穷苦出身,那些将领不是保皇党便是寒门,对士族从来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天赐的良机,他们哪里会放手?柳氏的事,我看王爷也是知晓的。”
赵诙蹙眉,“先前王爷不是应允堂兄,说会想出个相安无事,可保百年的良策?”
赵诩一笑,“那时我正病着,他是宽慰我呢。更何况,能做帝王的人,他们的话听一半忘一半也便罢了,切不可全都信了。你日后是要长在朝中的,千万记得。”
肃王夫夫这桩公案,从肃州一直折腾到现在,赵诙也算是看在眼里,自己又新婚燕尔,只恨不得天下人都与他一般和和美美的才好,便劝说道:“夫妻间哪有说不开的话,过不去的坎?王爷并非不明事理,更非铁石心肠,堂兄的难处与他一一说了……”
赵诩打断他,“先前同你说的话你忘了么?彼时你说各退一步,如今呢?天下未定,河东柳氏就已经土崩瓦解,以后呢?何况我与王爷,话早就说开了,只是志不同道不合罢了。我听枳棘说,独孤太妃竟然还和柔仪郡主联络过?”
“正是。”
如果说前些年士族是元气大伤,独孤氏则是灭顶之灾,事到如今,独孤太妃坐不住,倒也想得通。
中毒事后,赵诩再未听闻过她的消息,她此番出手,难免如临大敌。
“柔仪郡主在邓翻云那边也有八年了吧?邓翻云倒是多qíng,为了她神魂颠倒。”赵诩还yù说些什么,就听外面白苏求见。
“司徒,不好了!”白苏面色煞白。
赵诩蹙眉,“何事如此惊慌?”
“就在离陈州城不足十里处,有人发现了琅琊王小世子的尸首!派去的护卫也尽数被杀,无一幸存!”
赵诩勃然而起,拂袖将桌上东西全部扫落,“欺人太甚!”
52书库推荐浏览: 竹下寺中一老翁 强强耽美文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