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咯咯的笑了会儿,偷偷斜眼去看张惜花与何生夫妻俩的反应。
“你说的这个事儿我也听说过。”何二叔头也没回,他想既然出了声便把自己所知道的讲完整:“我听到跟香园你说的可不一样呢。据说男方本来已经给了五两聘礼钱,女方家答应初夏就成婚,可临到成亲的当口,女方家父母临时要悔婚,说男方给的聘礼不够,必须再拿五两银子才肯把闺女嫁过去。”
罗香园嘴角歪了一下,赶紧cha话道:“我那舅妈说他家的确没给够聘礼钱……”
何二叔打断她的话道:“香园你别急听我说完,初时男方当着媒人的面给了五两银子做聘金,便问可要写单子做证明,女方家说,都已经是一家人弄这些gān啥,没得伤了彼此的感qíng,后来女方家便拿这事做筏子,咬死说只收了聘礼没收聘金,男方不再给五两银子大不了把收到的聘礼全退了,再不肯嫁闺女。男方没办法,把屋子里值钱的家什都卖完凑成了五两才把媳妇娶回家。”
“这可是坑蒙拐骗的勾当,黑了心肝的女方一家子哟!下了地狱定要落得个钩魂拔舌滚油锅的下场。”何二叔感慨道。
何二叔最后那一句话语气很重,很大声,一时间把罗香园惊吓得不敢再出声。
这件事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张惜花知道更多细节,更多的后续。男方家与张家还有些亲缘呢,男方家花了这么多钱娶来个媳妇,心里恨的要死,可再恨也得过日子,一家子穷的没粮下锅,而新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处晃dàng,不肯老实过日子,新郎气急摘了她一身饰品卖掉换粮食,新娘每天作死的哭天喊地要跑回娘家,新郎连打带踹把人打得下不了chuáng,至此之后,新郎便有了打媳妇的毛病,一不顺心就动手打。
新娘原本长得好看,不然男方也不会宁愿花五两银子求娶,女方家拿乔做态有恃无恐的根源就在这儿,打的主意便是反正你不娶大把人想娶呢,五两银子卖亏了,没个十两别想娶到我女儿。
新娘被丈夫殴打时不小心打歪了鼻,变得歪嘴斜脸很是难看。娘家一看,丑成这样再没人瞧得上,接回家还làng费粮食,因此对于女婿打女儿的事儿,便睁一眼闭一眼全当没发生过这事儿。
张惜花幼时很害怕那个新郎,从他家门口过都要绕个圈儿走,更觉得那新娘很可怜。后来蔡氏把这根源与她说了一通,并语重心长的说过一句话:“人最重要是有一颗安分的心,唯有踏踏实实才能过日子。”
娘说的话,张惜花当年一知半解,现今倒是明白了。对于那位新娘的遭遇,只能叹一口气,她觉得踏踏实实过日子的想法是很正确的,但是结婚后与丈夫彼此珍惜,互相体谅理解,夫妻同心一齐把努力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想到这儿,张惜花偷偷瞄了一眼丈夫,何生一直盯着外面,侧脸更显得他人严肃,察觉到身边媳妇在看他,何生转过头露出个询问的眼神,张惜花摇摇头笑了笑,心里突然很满足。
都说女人有两次决定人生的时机,第一个投胎贵不贵全凭了天意,嫁个好男人便成了决定女人家今后命运的关键。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怎么样,她只能看到眼下,把目光所及的一切能做好便做好,她喜欢何生,所以不介意让丈夫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这些日子以来,张惜花能够感受到他在变化,他慢慢开始在乎自己。
这便够了,生命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不着急眼前的一刻儿,他们可以慢慢来,细水长流、相濡以沫才是张惜花向往的生活。
何二叔那堪称打脸的话语,把罗香园反驳得哑口无言,她沉默,是因为很清楚何二叔说的是实话,更因为其中隐she和嘲笑了自己和堂姐两人退婚的事儿。罗香园并不是没有一点儿羞耻心的姑娘,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更想保留美好的形象,一时间心里五味杂品,很不是滋味儿。
回程的途中又变得安静起来,牛车慢慢把身后的景色甩得越来越远,已经达到隔壁杨柳村,很快就能到家了。
尽管不断的安抚自己,可罗香园钻了牛角尖,心里想不开,非得要刺一刺人,于是突然微笑道:“何生哥,你可知道我这次去探望谁吗?我看香琴姐去了呢。”
把话丢出来后,罗香园呵呵的娇笑一声,离得近,加上她一直注意着何生,所以在说到香琴姐时,很快捕捉到何生一刹那皱了眉。
罗香园撇了眼张惜花,淡淡道:“香琴姐刚有了身孕,我那老爷姐夫看得紧,疼得跟什么似的,生怕香琴姐有啥不舒服,身边安排了五六个丫鬟伺候,我瞧着他们两人恩爱极了,心中很羡慕呢。”
令她失望的是,越往下说,何生的眉目越来越趋于平淡,根本探不清楚他内心恨不恨,可不可惜,遗不遗憾。
望了一眼丈夫,张惜花接口道:“我粗懂些医理,若你姐姐刚有了身子不久,的确要仔细的照看着。”
表qíng语气都让人摸不准喜怒。
罗香园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她说这话的意思,第一就是要惹何生不开心,第二也要刺激下张惜花,最好能扎个疙瘩在她心中,罗香园就不信当知道丈夫心中另外有位可人儿时,张氏还能保持平静?
他们夫妻闹隔阂,她才开心。
“香园,你家到了,快下车罢。”何二叔把牛车停在道儿上,罗二狗家的房子便离得不远,于是马上就出口道。
罗二狗夫妻讨人厌,罗家姑娘也招人烦。何二叔恨不得早点把人赶下去。
待罗香园离开后,何二叔继续赶车,几人回到何家时,时间大约是申时末,太阳已经很温和。
何元元一早便出来迎接他们,探头探脑的往牛车里张望,张惜花牵了她的手笑着道:“你找的东西在我这儿呢。”
临到回去时,张惜花还是给何元元买了串糖人,小姑还是个小孩儿xing子,何家人都少言寡语,张惜花也不是话多的人,家里有小姑在时,气氛才变得欢闹。张惜花下面有三个弟妹,从小养成了疼弟妹的心,不知不觉便把小姑当成了自己妹妹看待。
她刚嫁来何家时,幸好有小姑热心带自己慢慢熟悉环境,虽然小姑有点小懒惰,为人又比较娇气,这些小缺点张惜花都可以接受。
何元元抱着张惜花的手臂高兴道:“我嫂子最好了。”
“因为给你买吃的才最好吧?”张惜花微笑的反问道。
何元元接了嫂子递来的糖人儿,迫不及待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后,才嗔道:“哪里有?哥哥嫂嫂一直都好。”
现在才晓得加一个哥哥,也不怕你哥哥吃味呢,张惜花心里摇摇头,颇为好笑的看着小姑孩子气的行为。
何生与何二叔一起把牛车卸下后,提了买的东西进家门,由得她们姑嫂二人在家门口说个不停。
“元元,今天枣子有翻边吗?”两人走进院子时,看到晒在簸箕上的枣,张惜花马上就问道。
何元元舔了一口糖人后,才道:“翻了呢。”
那天打回家的枣,留了些家里人吃,全都拿来晒红枣gān,天天都晒的话,不用几日便可以收起来储存了。
张惜花蹲下收枣时,何元元拿了头花,哪里还有心思与嫂子一起gān活说话,早回了房间折腾着cha在头上瞧瞧好不好看呢。
晚间上了chuáng睡觉时,张惜花才知道罗香园那些话对丈夫是有影响的。
☆、第34章
往日他躺上chuáng后,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动,等着张惜花也爬上chuáng后,夫妻二人随意说两句没内涵的话儿。
比如,何生会问:“困吗?”
张惜花答:“不困。”
何生心里有想法,身体也不累时,问完了话他就直接拉着她办事,办完后平静下来就闭上眼安心睡觉。
还比如,张惜花会问:“今儿帮你捏捏背可好?”
何生会很开心,马上就平躺了趴着露出后背来,指着自己的手和脚道:“这些地儿不要忘记。”
通常帮他松懈了筋骨后,见妻子没有睡意,何生正巧心猿意马时,也会拉着她完成夫妻间身体的jiāo流。
再比如,两人皆累得慌,都没啥心思时,何生就会说:“累了,早些睡吧。”
张惜花便很听话的贴着他,靠在丈夫的臂膀之下安心睡眠,通常何生也会不由自主的将人搂进怀里。
而今晚他啥也没说,张惜花拆了头上的钗,放下头发,坐在chuáng沿上正准备褪去外裳时,何生一言不发突然抱紧她,将整个脑袋抵在了张惜花的肩膀处,张惜花轻声询问:“何郎?怎么了?”
只问了一声,何生并不回答,揽她入怀一同倒在chuáng榻间,压着便开始办事,他的动作很急促,来来回回弄了几次,也不知道在焦急什么。
张惜花困极了,整个人似睡非睡间,依稀瞧见丈夫睁着眼睛,直到半夜她在何生怀里醒来,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时,她才刚稍微安心。
张惜花心里猜测,造成丈夫反常的原因,该是那位罗香琴姑娘的事儿吧?偶尔听闻他们定亲三年有余,娶自己前何家就已经在准备婚事,是女方突然反悔,导致婚事没办成,yīn差阳错之下丈夫才娶了自己。
何曾氏在何生年满了十七岁后,才开始着手物色他的媳妇人选,十八岁时选定了罗香琴,打算十九岁便成亲。罗家也同意这桩婚事,可罗家觉得罗香琴是个劳动力,不肯让闺女那么早嫁过去,迟一点还能帮家里gān活,于是推迟了一年,拖到何生二十岁。
偏偏事不如意,何生二十岁那年,罗香琴的爷爷突然过世,罗家觉得闺女在家里守孝,顺带也可以gān活,因此执意让罗香琴守一年孝。这一拖,便把何生拖成了村子里数得着的大龄汉子。
他们定亲那么多年,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张惜花很理解两人彼此间肯定有qíng分在。说不难受是骗人的,可难受又能如何呢?
张惜花也无法抹消掉丈夫与人家姑娘实实在在相处的时光啊。因此,今晚丈夫实在没jīng力终于停下后,他伸出一只手安静的抚摸自己的小腹时,那种无声的期盼,差点让张惜花哭出声儿来。
张惜花还是忍住了。克制得了qíng绪,却怎么也不能克制散乱的思维。她怎么也无法阻止自己去深想:丈夫是听到罗香琴怀了身孕后才这样失态吗?
因身体实在疲乏,张惜花眯了一会儿眼,瞧着像是睡着的状态,其实一直在做梦,梦见都是五花八门的事儿,猛地清醒后,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他环抱住。
丈夫的怀抱令人感觉踏实,张惜花因为这事引起的心qíng烦躁就这样被安抚了。她反而更贴紧他的身,心里很感触的想:谢谢那位叫罗香琴的姑娘,因为对方的放弃,自己才能嫁给了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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