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益既心疼又无奈,哄了半天,暗骂吕衡只会出馊主意。
于是,吕益卧房的木工只停工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吕益后来见到吕衡,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qíng描述了一遍。吕衡直乐,“真是一物降一物,你对外凶得跟头láng似的,在家被那个小崽子治得服服帖帖。报应啊……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经常是更了文一段时间之后,app上还是看不了,不知道亲们有没有这个qíng况?
☆、31. 国丧
天佑四十一年,清晏帝驾崩,六月飞雪,满城飘白。
浩浩dàngdàng的出殡队伍抬着棺椁出皇宫,出城门。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在棺椁后排了长长九列,满城百姓皆披麻戴孝,跪拜俯首,沿街恸哭。
许白跪在吕益的身后,头上绑着白色的额巾。他在送殡的人群中看到了吕衡,位列文武百官中的第四排,一身素服,脚步迟缓,满眼哀思。也见到了吕储,在吕衡后一排隔了四列的位置,跟旁边的人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低头垂目,随队前行。
队伍中有哭得不可遏制昏厥过去的,有暗暗抹泪哭得无声无息的,有假模假样掉几滴眼泪的,也有面无表qíng一脸木然的。
人生百态,世态炎凉。
直到长长的队伍出了城门之后,人群渐渐散去,吕益拉着他坐车往回走。
一路上,吕益默默无语,他也不好问些什么。
对于清晏帝的评价褒贬不一。有的说他平定西北叛乱有功,有的说他听信谗言、错杀忠臣。有的说他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有的说他放任自流、不理朝政。
举国哀悼持续了半年,临近chūn节的时候,才渐渐恢复了平常生活。
都城经历了难民围城,又经过了旧帝驾崩之后,不如往昔璀璨热闹。出摊的少了,连沿街叫卖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许白说:“快过年了反而冷清了许多。”
“你只做好你的事,别的不肖管。”吕益批着账目,没有抬头。旧帝驾崩,新帝即位,诸多的采购事宜都要经吕家之手,吕益要过目的账目比平时多了三倍,每天都埋头在冗繁的账目之中。
许白在旁边打着算盘,编着卷号,看着吕益时不时眉头紧锁,时不时揉揉眼眶。
吕家的这个chūn节过得格外冷清。
国丧期间,不得大cao大办,文武百官不得违令。
吕家也不得不把开销降到了最低,只置办了基本的蔬果礼品,既不挂彩灯,也不鸣pào仗。
吕衡来拜访,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说:“靠山没了。”说罢颇有些哀哀戚戚的神qíng。
清晏帝在位时重文轻武。
每当朝堂上议政之时,只要是兵部的奏疏,总是要先拿到满朝文武面前,议论一番之后再做定夺。其中若是有人反对,事qíng便会一拖再拖。
但若是户部或者吏部的奏疏,便可直接呈皇帝阅览,皇帝有时不问百官意见便直接批复了。
一来二去,朝堂上文胜于武,朝堂下武官见了文官要鞠躬行礼,文官见了武官只低头颔首。武官那边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无可奈何。
吕老爷能从正五品扶摇直上到户部尚书,六部之首,离不开清晏帝的扶植。据说是与铲除西北叛乱有关,但具体经过怎样,无人提及,也就渐渐被淡忘了。
此后,虽然吕老爷逝世了,但户部压着枢密院与三衙也是常态。
吕衡在户部虽官列三品,但凭借着吕老爷培植的遍cha户部三司的嫡系的存在、与清晏帝重文轻武态度,说话也是相当有分量。
清晏帝病重之时,立下三皇子周颐湘为太子,太子尚年幼,态度不可知。
吕家不是没有打过太子的主意。吕老爷也曾想过把吕储送进宫中做个太子伴读,好在新皇继位之时,继续能重用吕家。但终究还是没做成。
一则,太子伴读通常只是世家子弟,外姓很难cha手;再者,负责太子读书的中书省和尚书省素无jiāoqíng。吕老爷费劲了心思还是徒劳无功,所以事qíng就这么算了。
现在新帝即将即位,吕家在新帝周围可是一点人手都没有安cha,想来着实令人不安。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吕衡叹气:“老爷子当年没做成,现在便更没办法了。”
“那便算了。”吕益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用。”
“你做事小心。”吕衡叮嘱,“千万不要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吕益应了一声,却没放在心上。他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由于赵宥整合私盐的马队整合得非常成功,贩私盐的利润非但不减,所需的人手竟比之前还少。于是多出的马队和武夫便被吕益调来准备做私铁的贸易。
虽然中原也产铁、炼铁,但jīng度较高的铁还是靠着走私,从西北运来。
前两年的西北战乱渐渐平息了之后,茶马互市再开。jiāo易的品目之中,明里是些瓷器马匹,暗地里还有些铜器、铁器、生铁和杂铁。
吕益想做的便是这杂铁的jiāo易。
生铁过于招眼且不易长途运输,但杂铁可以混在各种砂土、矿石和谷物之中,运回中原之后只需经过jīng炼,便可锻成生铁,打造各种农具乃至兵器。
但是朝廷对铁向来是控制得及其严格,西北进出的商品一律是由兵部负责。清晏帝在位期间,虽然兵部不受重用,朝廷派了文官来督军,又派了文官来管账,试图将兵部的一举一动都监视起来。但过关的第一道关卡依然是武官进行抽查,文官本事滔天也只能做些上层的审查,下层的工作反而cha不上手。
吕益既然想走私的话,就必须保证这些过关的杂铁不被查出来,或者说,即使被查出来,也不能查到吕家的头上。
这个事qíng如何去做,他没和吕衡商量,倒找了赵宥。
赵宥手下有一个行走在西北的贩盐马队,为首的是个名叫孟桂山的人。孟桂山对官兵换岗时间、检查程序、检查内容等颇为熟悉,于是便被吕益招来商议此事。
“在市场上jiāo易的货物并不会全部检查。”孟桂山道:“有些常做互市的商人跟官兵混熟了之后,官兵通常不查他们的货,或者是比较大的商人,会给官兵塞好处,官兵也不查。再有就是像您这样做大生意的人,底层的小兵卒子知道您得罪不起,也不会查。”
“那反而言之,官兵会查哪些人?”吕益问道。
“查那些小商人,面生的商人,还有就是……看起来不像商人的商人。”孟桂山道。
“何为不像商人的商人?”吕益问。
孟桂山眯了眯眼:“铁的用途主要是锻农具与造兵器。商人走私的铁一般会被用于市场jiāo易,百姓拿着去锻个针,打个犁。但还有些人拿着是去造兵器的,这些人便是不像商人的商人。朝廷为了防止民间起义,对铁控制的颇为严格便是这个原因。”
孟桂山见吕益有兴趣,便继续说道:“以前在西北曾经有一支马帮,为首的名叫齐昊。这只马帮在西北横行八州六县,蛮族入侵便帮着抵御外敌,蛮族走了之后便打家劫舍。他们是私铁的老主顾,他们手里的刀枪戟箭几乎都是私铁打造的。”
“那官兵岂不是会重点检查马帮的人?”吕益道。
“非也非也……”孟桂山摇头:“因为马帮会帮朝廷的军队抵御外敌,为驻军解决了不少问题,所以兵部和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查他们的货物的时候,既要查,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查得太严。”
“后来马帮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齐昊往都城谋了个官职。所以驻边的军队可伤了脑筋。没了马帮之后,他们要动用更多的士兵去巡访,结果还是无济于事。前几年的战事便是这么起来了。”孟桂山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吕益大概猜出了孟桂山要说什么。
孟桂山凑近了,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属下意思是,不如伪装成马帮运铁。如果您不想抛头露面的话,这便是个最好的方法。”
“那为何其他方法不行?”吕益问。
“贿赂官兵或者找一些常运私铁的大商人固然可行。”孟桂山道:“但贿赂官兵的话,上上下下无数关系都必须打理。当然,我不是说您差这些贿赂的钱,但万一事qíng败露的话……”
“朝廷若是查贪腐,便会查到我的底。”吕益补充道。朝廷如果派了吕储来查的话,十有八九都会查出他来。他那个二哥对他做事的一套办法很是熟悉。
“您真是绝顶聪明。”孟桂山逢迎,又继续说:“若是找些个面熟的大商人帮忙,一则,他们常在西域走动,每次运货的量基本是固定的,如果突然加大了走私的量,不免引起怀疑。二则,他们那小小的几辆马车也很难运更多的杂铁,况且他们自己还要分走一部分。”
“所以你说不如伪装成马帮贩铁……马帮的量大,官兵和他们也熟。”吕益道:“但马帮已经接受招安,解散了。如何能再出现?”
孟桂山已有一计,道:“那齐昊虽然投奔了朝廷,也被封了个一官半职,但就任不足一年竟销声匿迹。朝廷把他当通缉犯四处悬赏,却也不见他的身影。兵部那边也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我们造谣说,齐昊重回西北,重组马帮,自然会有人相信。”
吕益表示怀疑,“单凭一句谣言,驻西北的官兵就信了,这未免太过糙率。”
孟桂山胸有成竹,“属下常在西北行走,也多得马帮照应,跟马帮的人颇为熟识。眼下便有原先西北马帮的一个人在属下屋里作客,他原先在马帮里常押运私铁的马车,跟检查的官兵也颇为熟识。若是让他去押车,兵部的人就该相信齐昊回来了。”
“既然如此……”吕益道:“不妨叫来见一面。”
☆、32. 锟金1-重逢
“二爹?”见到锟金的时候,许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吕益让孟桂山带那个原马帮的人来议事。
在进门的一瞬间,许白看到有个人腰部戴着那半块血沁,像个佩玉似的挂在腰间,没有配穗子,只孤零零地挂着。再往上看去的时候,便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锟金。
比几年前更高也更魁梧了些,依旧是黝黑的面庞和黝黑的眸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二爹……”许白轻轻唤了一声。但进门的时候,锟金没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孩,径直走进了书房。
待出来的时候,许白站在回廊里,二人打了个照面。
锟金看着眼前的孩子竟然有几分许白的影子。当初分别时,许白还是ròu嘟嘟的、没长开的脸,像个女娃。但现在站在眼前的确是个半大的少年,白皙的面庞,颀长的身形,锦衣玉带,彬彬有礼的样子。褪去了几分童稚,却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只是眉眼依然俏丽。
锟金先是一愣,又见面前的少年掏出了脖子上一直带着的半块玉佩,那刻着个“白”字的渗着血丝的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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