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恭贺您统一北方糙原,特来献上天下的。”曲鸣回答。
“天下?”察尔金赤听了,觉得此人话中有话,“有意思,你想说什么?”
曲鸣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卷羊皮地图,“天下在此,请您查阅。”
“大胆!”察尔金赤一个健步跃到了曲鸣跟前,抽出马刀抵在了曲鸣的脖子上,“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戏弄我?”
“首领息怒。”曲鸣却是丝毫不慌张,任由他抵着脖子,解释道:“此图详细描绘了huáng河中段各个河口的位置,而此书……”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卷古籍,“此书记载了huáng河历年的改道方式、涨水变化、涨水与枯水时间、天象变化等。据此书记载,今年有圣人登基,故而天象异常,huáng河下游自陈桥至泺口将断流三天。那个圣人就是您啊!若您南渡huáng河,直取都城,问鼎中原,荣登帝位,那么天下可不就是您的了吗?”
察尔金赤被他的话吸引了,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huáng河断流不断流与他有什么关系,但被那一句“圣人”和“荣登帝位”却奉承得很是高兴,握刀的手又把马刀送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曲鸣见察尔金赤将刀收了回去,于是壮起胆子走到一片空地上,将地图徐徐展开。
确实是一张huáng河水文图,上面描画了huáng河以及huáng河的各个支流,jīng确标注了各个渡口的位置,还画了山川与高原,标注了周朝北方十八州的位置。
曲鸣指着其中的一段河道解释道,“根据这本《huáng河地理志》的记载,今年初冬时节,huáng河下游这一段将出现三天的断流。届时,您便可南渡huáng河,从东向西直取都城。”
察尔金赤看着那张地图,沉思了一会儿。
他们蛮族南下的线路有西中东三条:西路走河西走廊,直接从西北进入关中;中路走huáng土高原,骑兵长驱南下;东路则南渡huáng河,走华东入胶东。
往年走的一般都是西路。
一则是因为那个时候,察尔金赤还尚未统一北方糙原,他的部落在西边,东边是赫沁的地盘,因此只能走河西走廊入侵中原。但河西走廊也是周朝军队重兵陈列的地方,玉门关、阳关和嘉峪关常年驻扎着三万官兵,扼守河西走廊,每次突袭都颇费一番功夫。
二则是因为中路和东路比西路更麻烦。从huáng土高原长驱直下有长城阻隔,守卫更为森严,相当于与周朝正面硬拼。从东部南渡的话,有huáng河天险,骑兵无法渡水。所以算来算去,也只有西路可以走。
但若是下流断流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骑兵可以渡过huáng河,绕道直取都城了?察尔金赤计上心来,“你继续说。”
“鄙人虽不才,但自幼生长于huáng河河口,对渡huáng河略通一二,若首领今年从东路进攻的话,说不定可以杀周朝一个措手不及。”曲鸣道。
“你为何要给我献此策?”察尔金赤明白,既然有人献计,那么自然不会白白地献上,肯定是要谈条件换取些什么。
“若您登了帝位,我们左相可辅佐您治理江山,千秋万载。”曲鸣道。
察尔金赤不解了,“你口口声声所称的左相,难道不是当今周朝的左丞相?”
“非也非也。”曲鸣摇头,“我们左相是将来待您称王称帝了之后,您的左丞相。”他特地qiáng调了一下“您的”。
察尔金赤又起疑了,重新摸上了手中的马刀。曲鸣瞟了一眼他的动作,道:“周朝吕尚书吕家您可记得?”
察尔金赤回忆了一下,吕家他是知道的。当年权倾朝野,为虎作伥,风生水起。后来没落抄家,问斩遣散,分奔离析。
说起来,他之所以能实力壮大,一统北方糙原,多少还要感谢吕尚书这么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扬文抑武,使得驻西北的武将一届不如一届,驻西北的军队数量也是连年被削减。
当年白沐白将军镇守西北的时候,察尔金赤的父亲根本不敢打入侵北方十八州的打算。
到了他这一辈,居然不仅能年年打劫北方十八州,甚至三十二州,更是借这些抢夺来的金银财宝招兵买马,扩军扩队,增qiáng实力,从而打败了中部的赤吒部落和东部的赫沁部落,统一了北方糙原。
而且,可能还不仅如此,照这个人所说,他甚至还可以……问鼎天下?
这可真是天神的眷顾啊……他不禁自得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是“圣人”,而那个吕家就是自己的“福星”?
☆、69. 北伐2-秘密
“察尔金赤那边怎么样?”吕益问从西北回来的探子。
“已经被说服了,决定从东边南渡huáng河,再由东向西进攻都城。”探子回答。
“于昌保那边如何?”吕益又问。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一会儿说是从河西走廊进攻,一会儿说是从中路和东路进攻。于昌保举棋不定,往各个渡口分派了两万人马,往中路加派了人手,所以西路的驻军不足五万人。现在他又向朝廷要了十万兵马,不知朝廷会不会拨下来。”探子答。
吕益点点头,“既然察尔哈赤那边已经部署得差不多了,朝廷给于昌保调拨兵力也只是迟早的事。如果北方能牵制住二十万兵力的话,我们的把握就大了。”
孟桂山不解,“不知左相为何不联合南边的兵力,若南边也有十万兵马的话,我们二十万联军合力与周朝的军队对抗,岂不是更有保险?”
吕益闭口不语,只是绕开话题,“这边今晚行动,一晚上拿下蜀中。”
孟桂山吃瘪,觉得吕益似乎是有意不愿联系南边的大将军。
是夜,蜀地之内,各地州县纷纷揭竿而起,群起而呼应。各个州县的衙役官兵根本没有任何防备,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就被绑了起来。
周项明得知有人造反的消息的时候,吕益的军队已经攻破了未央宫的宫门,待宫里的侍卫全部被杀绝了之后,下一个要被攻破的,便是他所居住的长乐殿了。
他自知已是无力回天,索xing穿了一身龙袍,打扮得像个亲王的样子,又给自己斟了壶酒,一杯一杯地喝着。酒酣耳热之际,吕益的士兵一脚踹开了长乐殿的殿门。他醉醺醺地扬手将壶里最后一滴酒舔gān净了之后,摔了白玉杯。
从此蜀中变了天地,城头变幻大王旗。
“真真奇怪啊。”孟桂山找许白念叨,“少爷宁可私通外族,派人给察尔金赤出主意,却也不愿意联合南边的大将军,我可真是不懂了。”
许白与胡猛和董宁正在准备北伐的物资,明日起便要启程了,大批的粮糙、器械和车辆都要及时跟上。听着孟桂山的唠叨,只跟着点了点头。
“联合外族,即使得了天下又能如何呢?名不正言不顺……这可是要背千古骂名的啊!”孟桂山感慨。
“孟叔,你也别cao这么多心了。千古帝王哪个不是被后世唾骂的?”许白将零零碎碎的东西打了个包裹,“少爷有少爷的打算。”
“要不……你去劝劝他?”孟桂山出主意,“没准儿他听你的。”
“嘘!”许白赶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看看胡猛和董宁海外外面忙碌,压低了声音对孟桂山叮嘱,“你千万别把我和少爷的关系嚷嚷出去。他现在位高权重,声誉要紧,别因为我而坏了名声。”
孟桂山听着,觉得许白有点委屈,“你这又是何苦,将来若是左相真能dàng平周朝,一统天下,你要怎么办?”
许白听着,只觉得心里又是一揪。现在还未出蜀,吕益便与他疏远了,将来若是得了天下,岂不是更要藏着掖着,不能说了?说不定还要立个什么夫人,娶个什么周天子的妹妹……想到这里,许白便低落了起来,手中的包裹也不打了。
“我不该问,我不该问。”孟桂山见许白一副泫然yù泣的样子,明白刚才自己的问话有些多余了,于是假模假样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该打,该打……”
许白吸了吸鼻子,道:“先努力活到那一天吧,战场上的事qíng,谁知道呢……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第二天蒙蒙亮,军队北上出蜀,急行军半个余月。绕景山,走樊城,取荆州,与荆州守军大战了两天一夜,终于以攻城木撞开了城门。
陷落之地,烽烟láng藉,尸横遍野。
许白是在荆州城陷落之后进城的,军队已经俘虏了守城的将军和整个荆州县衙,吕益和大将军们也早已登上了城头,他进城的时候已是遍地余烬。
蜀军攻城的时候放了火箭,烧毁了一半的房屋。那些倒塌了的民房烧焦了,余火点点。有些尸体烧焦了,冒着烟,还来不及清理,就这么曝晒在路边。有些尸体上面cha着箭,少了头,少了胳膊。血在地上掺和着黑漆漆的灰烬和烧焦了huáng土,变得污浊不堪。
那些跪在焦土旁边百姓们,满脸尽是黑灰,脸上有伤,淌着泪水,流成了一道道脏兮兮的水迹。他们望着进城军队的眼睛,里面怀着各种各样的qíng绪。有些是冰冷的,有些是麻木的,有些是带着恨意的,有些是怯生生的。却没有一个是兴奋与喜悦的。
许白畏缩了,不敢朝两边看去。他怕看见那些余烬,他怕看见那些尸体,他怕看见那些眼睛。那一双双黑白分明的,带着恨不得将他撕碎了的怨念的,死死地盯着他的眸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丰功伟业不是建立在尸横遍野之上的呢?史书里歌颂着的帝王将相,评话里评说着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呢?
许白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而纤细,gāngān净净的。但他看着看着,却觉得似乎有血污从自己的指甲fèng里、指fèng里、掌心里渗了出来,将他的手染成了红色。那些红色的血液渐渐凝了,发黑,发硬,变得和地上的焦土一样。然后碎了,变成一捧灰,飘散在空中,随风而逝。
虽然他没有杀人,但却给杀人的人调粮、调衣、调军火,所以也是加害者吧,所以也是刽子手吧。如果死了的话,是会和吕益一同下地狱的么?
荆州城中,吕益摊开地图,指着进攻路线,“不出两天,朝廷就会派兵过来,急行军至此结束,接下来准备打伏击了。”
“我看我们可以往东夺江陵府,攻占江陵府之后直取都城。”赵宥道,这一路行军打仗出乎意料地顺利,在谭州、鄂州、樊城都未遭到太多的抵抗,所以他想乘胜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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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举拿下汉中的要塞。
“我看不可,”公冶宏道:“以我们的行军速度,和朝廷的派兵速度,我们攻下了江陵府之后,朝廷的军队很可能就开始攻城。那个时候,我们兵疲将乏,但朝廷的军队兵qiáng马壮,如果我方不能出击,一味防守,很可能会被围困在城中,届时损失重大。”
“那就在城外埋伏。”赵宥听到公冶宏反对,便有些急了,“江陵府外有两座不高的土丘,树木茂密,正适合士兵们埋伏林中。他们的军队来了,我们从高处冲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