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仙没见着东篱。东篱这几日便像是消失了一般,没人能顾得上他,况且若是照着秋小风的说法,东篱若真是魔教教主鱼桓离……此事恐怕便是复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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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正琏自打走进这个屋子起,便知道屋中是个死人。
他转头看了看秋续离一脸想死的表qíng,伸手把脉,或者是检查起这女子的死因。
恭正琏翻了她的眼皮子看了看,又掰开嘴瞧了瞧,却没有意料之中传来腐臭气息,隐隐有桃花香气。
恭正琏转头对着梦衷说,“令妹,已经——”秋续离手一抖,心说他这话一说出,众人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已经彻底没有什么大碍了。”恭正琏接着道。
梦衷似乎有些欣喜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又愤怒起来,手中拳头捏得响,脸上却还是和颜悦色,道,“恭神医真会说笑啊。”
“令妹如今并不感到疼痛,也无心恼,岂不是无病无灾,无甚大碍。”恭正琏一本正经,连眼睛也未眨一下。
“可她也听不到我说话。”
“那是她不想听。”
“你——”梦衷气得浑身发抖,道,“你身为神医,却如此妄下断言?”
“难道令妹不是死在宗主的桃花毒下?”
难道令妹不是死在宗主的桃花毒下。
秋续离倒是不曾想过这茬,死于桃花毒,尸身虽腐烂却比其它的慢,口中气息尚存一口,这一口气放出除了微微带着桃花香气以外,很快变回腐烂成一堆白骨。
想到这里,秋续离全身发毛,愈发觉得yīn森可怖。
“你说谁死了?”梦衷咬牙切齿的发问,眼神死死盯着恭正琏,仿佛下一瞬便要扑上去把他咬得粉身碎骨。
“宗主不是明知故问?”
“我说她没死,她就没死,恭神医若是没本事治好她,小生只好不择手段了。”梦衷漫不经心地摇了两下扇子,神态自若。
恭正琏深藏千万奇珍怪药,对付个人自然是手到擒来,即便是这鬼宗也能来去自如,他有些好笑的想到,梦衷到底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因而只是静静站在屋子中间,气定神闲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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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风被困在鬼林子里出不去,每日里只好找那位老大爷聊天,至于那两个灰袍的人,几乎天天宰jī杀鸭,把院子里弄得血腥恐怖,其中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俩竟然不分给秋小风,秋小风数日看着碗中的青菜,怨念无比。
老大爷吃饱喝足,躺在摇椅上哼着调子,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秋小风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便走过去,问,“老爷爷,你这是什么曲子?”
老大爷斜睥了他一眼,道,“新姑爷,你当自己很年轻啊?”
秋小风利索当然的点点头,“是啊。”
老大爷叹一口气,道,“也是,你若是不年轻,也配不上我家小姐啊。我家小姐想来也是红颜薄命,当年,若是不是……”
秋小风听他一脸丧气,听起来倒像是那姑娘死了一样,有些奇怪,问,“你家小姐死了?”
秋小风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那老大爷连忙伸手捂住秋小风的嘴,悄声道,“不能提那个字啊,不能提!”说着还往四周望了望,警惕极了。
“难道、难道那姑娘真的,真的死——”秋小风哆哆嗦嗦,口齿不清。又被老大爷制止,就听见那老人家道,“不能说!若是说了,咱宗主又要生气了!”
“他生气?他为什么生气?”秋小风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人家摆了摆手,脸上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不再说了。
秋小风心中又怕又疑惑,抓着那老大爷问东问西,他便再也不说一个字,守口如瓶。于是秋小风就只了解到了一点——梦衷的妹妹是个死人。
他就要被拉去同一个死人成亲了!
秋小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咽了口口水,看了看四周鬼气森森的薄雾,心说,一定要逃出去!
半夜。
柳树纸条被风chuī着,轻轻扫着地面,秋小风半弯着腰,偷偷摸摸地往外走,那两个灰袍子的人没有看到,估计去睡觉了。那个老大爷也不在,只是那摇椅还在不停来回摇晃着,秋小风盯着那个摇椅,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秋小风捂住小心脏,抬头一看着天空一轮血月。
画面太美不敢看。秋小风双手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提气往前飞奔。
脚不着地,脚尖轻点树枝,四周的景色飞快往后掠过,他漆黑的影子倒映在树上,秋小风分神望过去,只觉得环绕雾气不散,密林丛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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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续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梦衷掐住了手腕子,冰冷如锋的十指扣住了他的脉门,然后他听见梦衷有些遗憾的道,“既然如此,恭神医看来也不把秋大夫的命当一回事了。”
秋续离一听此言,简直笑弯了腰,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道,“梦宗主,你也太可笑了。恭正琏恭神医同我势不两立,又怎会为了区区在下我而受制于人呢。”
恭正琏神色未变,唇角欠了欠,有些僵硬的笑了笑,道,“宗主就只有这点胆量?”
“不管什么法子,有用就成了。”
梦衷浑身都是毒,最毒名为桃花,指法运力,便渗入皮肤,尸体虽不腐烂,却易招惹彩蝶。房中那具尸体,莫约曾经也万蝶环绕,十分光鲜。
秋续离咬牙切齿,心中以为恭正琏这厮冷漠无qíng,必然是靠不住的,不如另外想法子,于是急中生智,吼道,“宗主,我有办法!”
梦衷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转头问,“恭神医,你妙手回chūn,连死而复生也做不到?”
什么叫连死而复生也做不到?
秋续离听他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变态qíng怀,伸手指着那chuáng,惊叫,“那、那姑娘动了!”
他那表qíng太bī真,梦衷也忍不住相信了,转头看过去,竟然发现,那手指真的动了一下!梦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都在战栗着,心里一慌,便放开了秋续离,慢慢走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挡,秋续离正打算回屋子里去叫上宋雨仙开溜。却在一脚踏出门口前的一瞬,门“碰”的关上,差点架住了秋续离的脸。他打了个哆嗦,转过身来,战战兢兢的往这梦衷。
梦衷手里提着一只死耗子,面色铁青,“你竟敢戏弄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
忽然一只一只的鹰隼通过窗户闯进屋子里,嘶叫徘徊不休,翅膀扑棱棱的扇着,有一只落在了梦衷的肩膀上。那鹰隼爪子似乎尤为锋利,眼珠银白闪光,尾巴上有一根白毛,十分突兀。它歪着头,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秋续离。
秋续离感到十分不妙。
忽而黑漆漆的一片,鹰隼闯进屋中,呼啦啦的把整个屋子挤得水泄不通,大门忽然被打开,“轰”地一声,秋续离一身的衣裳都被啄得破烂不堪,手臂上被啄出了几条血痕。
然后又不知从何处伸出的一只手,猛地往秋续离脖子上一敲,秋续离眼前一黑。
恭正琏没受到半分影响,依旧不为所动地伫立在屋子中央。梦衷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色粉末,明白了过来,“恭神医真是有备无患。”
“宗主竟然圈养数只食人鹰隼。”
“这不是很寻常的?”
“还请恭神医想些办法。”
恭正琏蹙起的眉头,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那边已经腐烂一半的尸体,若有所思。
第20章 往事
秋续离晕晕乎乎的醒来,尚不知今夕何夕,眼前一片漆黑,起初他觉得是没点蜡烛,最后才想起了一件事qíng,他是个瞎子,没有眼睛。
哂笑一声,秋续离扶着墙壁吃力的坐起身来,喘了一口粗气。最后终于不可抑制的大笑出声,一手锤到了墙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于是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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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当日秋续离告别家里那只呆萌小宠物,独自踏上了策马江湖的新生活,他先是去找了扫业山庄的麻烦,在左道的饭菜里下了泻药,然后溜之大吉,又去武林盟主家中蹭了几碗饭,最后去城里最大的青楼调戏了一众美人。
某月某日某夜,皓月当空,秋续离坐在客栈的房顶上仰望星空,徐徐小风chuī着,手中的酒杯一晃一晃,盛满月光。
他不经意的往下一望,见着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多了一个人。他一身规规矩矩的jiāo领蓝色锦袍,手中提着一个看似沉重的镶金檀香盒子,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月光蒸腾的水汽在他身上氤氲了一层薄雾,似真似幻。
秋续离愣了一瞬,小心脏猛然狂跳了起来,手一抖,酒杯正好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那人仰头望过来,神色已经不太好看,额角被砸破了,血丝冒出来。这一仰头,秋续离才发现此人剑眉星目,十分俊朗不凡。秋续离手忙脚乱地从房顶上飞下来,十分亲切的扑过去用袖子粗bào的擦了擦那人脸上的血,堆笑道,“这位兄台,真是不好意思,是在下鲁莽了。”
那人蹙起眉头,将秋续离推开,吐出一个字来,“脏。”
秋续离被噎住,双手环胸打量了他一番,一副痞气,吊儿郎当地道,“哟,大半夜的走夜路,带着这么些值钱东西,就不怕被抢?”
那人冷清的撇了秋续离一眼,脚一抬就往前走了,理也不理他。
秋续离不乐意了,便紧紧跟了上去,嚷嚷,“作为一个武林大侠,我就不辞辛劳的保护你吧。”
“我不需要人保护。”那人冷冰冰地道,头也不回。
秋续离三两步冲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抬头挺胸,“你这人怎么连话也不会说了!我好心好意,你怎么不识抬举!”
那人这才抬眼看他,一看就愣住了,盯着秋续离看了好久。秋续离心说自己一张脸也算是俊俏不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
“走开。”
那人绕开他继续走。
秋续离完全没受到打击,直接伸手抓住了那人的一条胳膊,笑道,“你是谁?看你面生得很。”
“恭正琏。”
秋续离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恭正琏是谁,不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嘛,原以为只是个迂腐的老爷子,没成想,竟然如此年轻。秋续离伸手捏了捏恭正琏的脸,道,“你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
恭正琏回答得很认真,“世上没有长生不老药。”
过了一会儿,秋续离的手开始发红发紫,又疼又痒。他侧头看着恭正琏俊朗不凡的脸,哭,“你这是什么东西?”
“防身药粉。”
“解药?”
“没有。”
秋续离恼了,“你骗我?”
恭正琏认认真真地回答断了秋续离的念想,他说,“你听说过狱卒把钥匙给人犯的吗?”
“人命关天,这能一样嘛!我又不是坏人!”秋续离不满,抬起自己严重变形的手腕子,递到恭正琏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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