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犬子都是自己去那学堂里偷听,我、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多余的钱财供他去学堂。”
秋小风伸手抓了一把松子糖用纸包好,递给了李不才,道,“这些都拿回去吧,让小孩子高兴高兴!”
李不才心中有愧,不敢接秋小风的东西,受之有愧。但是秋小风笑得一脸天真,若是不接又却之不恭,李不才便伸出双手将那纸包接过来,道了一声谢。
李不才眼神闪烁,yù言又止,秋小风装作没看见,又问,“李大哥原本就会识字记账,gān嘛不自己教?”
“我才疏学浅,怎能教好孩童,若要成大事,还得有名师指点啊。”
秋小风早年也是学堂先生教的读书识字,那是他同宋雨仙都还是满地抓泥巴玩的小孩子,在学堂里根本坐不住。宋雨仙老是喜爱掐他的脸,秋小风每每不服气也喜欢整他,最后却是两人都坐在泥地里哭。那先生很是和蔼可亲,平日里也不收什么银子,只要你愿意学,他便愿意教。
也是,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高人指路,高人指路不如高人带路。若说是高人,左道和秋续离的师父应该算一个,只是他从来也没有见过。
如此又过了一天,是夜,秋小风半夜里醒来瞧见越瓷不见了,心中起了疑心,连忙拿出藏在凉席下头的夜行衣,往身上一套,便纵身跃上了房梁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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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秋小风放话试探过越瓷,只是当日未看出什么不妥来,想必是此人惯于遮掩。
白笑白老板将“水月”放在了长生书馆的阁楼里,还是秋小风布置的阵法,九线铜铃阵。便是来人长着翅膀,也叫他难飞。
秋小风“蹭蹭蹭”地往阁楼上飞奔,刚一闯进门便听见铜铃响动,秋小风猛地推开木门,却看见远处匍匐着一个黑影子,在阵中穿梭,黑夜中一双惨绿的眼睛闪烁。秋小风揉了揉眼睛,又走近了几步,看见那是一只黑猫。
秋小风站在阁楼内,目光往四处梭巡,窗户上沾着尘土,地上散落着些砂砾。屋子的八个角以及屋顶正中各有一只铜铃,平日里不会抖动,只防那些走偏门的贼,一旦响起来,可堪魔音灌耳。秋小风伸手一摸那红线,红绳震动不歇。
“喵~”
那只黑猫走走停停,绕着秋小风打转转。秋小风和那猫对视半响,蹲下提住那猫的脖子,随便找了个柜子就把它锁了进去,门锁一关,只余那猫在里头叮叮咚咚地乱撞,不是伴随着喵呜地惨叫。
秋小风只觉得一阵凉风从木窗里刮进来,激得他浑身一颤,仿佛瞥见一抹黑影儿从那窗子边掠过。秋小风想也不想,便从窗子往外跳,纵身跃上了屋顶。
瓦片踩得碎碎响,秋小风追着那黑影一路飞奔,那黑影又绕了一个弯,不知躲进哪里去了。
秋小风心道不好,又转身回屋子里去,屋子里铜铃摇晃发出阵阵嗡鸣。秋小风在屋子中巡视了一圈,又打开藏猫的柜子,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根黑色的毛。
你来了我九线铜铃阵难不成还想走脱?
秋小风只是牵起唇冷笑了一下,又往那桌案上的水沉木盒上看了一眼,那水月本就是作假的幌子。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水月。
越瓷打了个喷嚏。
不知何时那屋子点起了熏香,那香的味道还不错,勾得人浑身苏麻,繁复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随着“吱呀”一声,门便开了,秋小风迎着月光从门口走出来,盯着越瓷森冷冷地说了句,“还说不是你偷的。”
越瓷一愣,打量了秋小风半响,又一手捂住肚子笑个不停,道,“秋小风,你去个茅厕还穿着夜行衣,不是怕有人见色起意吧?”
秋小风却没有笑,只是站在门口,烛火将他的脸照得昏暗,那一身玄衣便如同鬼魅,孤寂惨然。
“进了我九线铜铃阵,便是一只蚊子,我也能认出它来。”
越瓷索xing也不装了,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你奈我何?我早说过,只要有人断我财路,我可不管他是谁!”
“是嘛。”秋小风踱步走到越瓷面前,盯着他的面貌看了半响,忽而一伸手一拳打在了越瓷的右眼上,揍得越瓷身子一歪,眼泪便从那只眼睛里流了出来。秋小风又道,“我可没惹你,你若是要嫁祸给我,即便追到天涯海角,这笔账我秋小风也要讨回来。”
“我可没看出来,你秋小风看上去傻呼呼的,竟然还挺记仇。”越瓷一手捂住眼睛,一边却笑出声。
“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
“那红线铜铃上都有迷药,只是无色无味,早被你吸入。我料到你要回来,便在屋子里点了熏香,两香混在一起,成效可就不好说了。”
越瓷一边伸手抹着眼泪,道,“你这香不太对……”
“是不对,中了招的人,会一直流眼泪流个三天三夜。侥幸不能哭瞎双眼的,以后也会迎风流泪。”
“迎风流泪?”越瓷从未听说过如此怪异的毒,心中困惑无比。
“是啊,迎风流泪。”当年秋小风从书上看到这种阵法,心中觉得十分有趣,便拿来捣鼓。只是在制毒的时候,突发奇想,七窍流血死相太惨,昏迷过去又太过无趣,只有迎风流泪方能满足他对美人的遐想,于是偷偷摸摸的兑了十几瓶要放在家中,虽然出门时没有带出来,但那配方他可是记得滚瓜烂熟。
越瓷哭得眼睛也睁不开,手摸到窗户,便想要跑。
秋小风哪能放过这洗清冤屈的大好时机,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刀片,跳窗也追了出去。
越瓷暗道不好,一翻身过了墙壁,便往侧边小树林子里跑。
月影斜斜,树影婆娑。
秋小风心中犹豫,这深更半夜的,要是遇见妖魔鬼怪可怎么得了。眼见越瓷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秋小风暗骂了他一万遍,又提气追赶上去。
秋小风,他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秋小风可算个小有名气的人,武林大会领命傻兮兮的去刺杀魔教教主,千秋棋赛上躲得第一,夺宝大会上又被劫持为人质。虽然没什么丰功伟绩让人歌颂,不过总归让人记忆颇深。
能在这红尘江湖中摸爬滚打,还能丝毫不损的人,恐怕也不能小觑。他还是太过大意了。
越瓷纵身跃到了树上,树枝的枝桠刚巧可以挡住他的大半身形。
秋小风越走越害怕,这林子还算大,时不时地便听见悉悉索索的响动,隐隐约约还有老虎的吼声,愿望四处,树枝的影子投在泥地上仿佛一只只鬼爪。秋小风打了个哆嗦,耸着肩膀小心仔细地往四周望。
“喵——”
秋小风只听见一声野猫嘶叫,一只黑色影子从树枝上跳下来,直直往秋小风脸上扑,秋小风急慌慌的错开,却被那猫爪子挠了一下,在手臂上留下三到抓痕。
那猫身姿优雅,尾巴半竖起,浑身的黑色皮毛在月影下发亮,那眸子在黑夜里绿莹莹的,如同两颗珍贵的绿宝石。
“猫、猫妖?”秋小风倒退几步。
这猫恐怕是越瓷养的,可堪忠心护主,不离不弃,跟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秋小风远望四周,再也没有勇气追查下去,便打定主意往回走,一转身却觉脚上踩到了一块硬邦邦地东西,像是铁片。
秋小风弯腰把它捡起来,借着月光看了看,只见那生锈的铁片上刻着几个字,“悬赏令”。秋小风又在衣裳上擦了擦,看清了小字,“悬赏飞贼辞乐,huáng金万两,烦请诸位能者,见机行事。崇熙六年六月初三。”
辞乐,越瓷。
竟然是个飞贼。
皇帝每隔个几年,便要发些悬赏令来悬赏些官差捉不到的贼,只要谁有心,便去皇城中接牌子,有了这牌子便可以在官差那里获得些特权,以后也可凭借此物领取报酬。
这好几年前的牌子怎会在此处?
秋小风摸了摸头,转身就往林子外头走。
等秋小风走后,那猫便几下子窜上了树,扑到了越瓷身上,两只爪子踩在越瓷肚子上,一边用毛茸茸地头蹭越瓷的脸。越瓷又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心说这药劲怎么还不过,真是烦人。
外头瞥见秋小风捡了他的东西,心中早已十分不快。那可是他收集了好久才收集到的悬赏令,上面他的大名灿灿生辉。
秋小风回到院子中熄灭了香,又在火光中看了看那个铁片,心说就算抓不到越瓷,这东西也应当能jiāo得上差。
次日。
秋小风没来,越瓷也没来。快要一晌午过去,两人还是不见踪影。李不才慌慌忙忙要去告知那管事的,却见那管事的从门口走进来。
李不才连忙恭恭敬敬地对着她一行礼。
“嫁衣一事,已经查清楚了。是我金缕衣阁管理不周,叫贼人钻了空子。你也不必担心,此事怨不到你身上。”
“贼人?”
“几日前店中新应招来的小厮越瓷,实乃朝廷以huáng金万两通缉了几年的飞贼辞乐,如今正是看上了‘镜花’嫁衣才假意应招。”
“啊?这真是、真是……”李不才紧锁着眉头,又问,“那、那秋小风?”
“秋小风自然是冤屈的,白老板问完了话自然会放他回来。”
“白老板也在此处?”
“嗯。这店里的东西可出不得差错,你且仔细。”
“是。”
那管事的jiāo代完了话,便又转身出了门去,往对面的阁楼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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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笑拿着那铁片端详了半天,道,“飞贼辞乐?原来竟然是他。”
“白老板认识?”
“或有几面之缘,听说他几年前在皇宫里偷了个不得了的东西,那悬赏令到现在还挂在城墙上,只是无人能抓得住他。他既然能看得上我金缕衣阁的衣裳,也怕是我金缕衣阁的荣幸。”
“只是那嫁衣尚未找到。”
“那嫁衣没丢。”
“什么!”秋小风惊得目瞪口呆,差点从凳子上窜起来,就要脱口而出,你是在逗我?
“我早就知道此人来历古怪,但他又拿着我金缕衣阁的契约,若是直接辞退,岂不是扫了金缕衣阁的面子。我恐他便是要对‘镜花’出手,因而先演了一出戏。”白笑端坐在木椅上,双手jiāo叠,背靠在椅子上。
“你、你早就知道!”
“我既然敢将镜花摆出来,自然有办法叫人偷不走。商人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又被算计了。
秋小风捏紧拳头。
“白某多谢秋少侠帮我金缕衣阁除了后患,这桌子上有白两银票,请秋少侠务必收下。”
秋小风抓起银票就收进了怀中,折了几下正打算走。
“金缕衣阁再过两日便是焚玉榜了,秋少侠若是有心,不妨试试。”
“那是什么东西?”
“金缕衣阁焚玉榜十年大换,到时候又是江湖侠士云集,免不了有秋少侠认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