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风上草+番外_风子雨【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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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几人进了院子,那领路的便先行离开,立即有仆从端茶上来。那茶香气四溢,茶梗在水中沉浮旋转,蒸腾的热气氤氲。
“猴魁两头尖,不翘不散不卷边。此为上品。”
“你倒是懂得些。”宋雨仙回秋续离一句。
几人喝茶等着,不多时便见着一人走进来,屏退了仆从。他对着几人抱拳,又往这屋子中央主坐上走去。
此人便是那位少堂主——秦奇书。
秋续离以往见到过他,却不记得他有如此消瘦,全身上下的风流韵骨没了,脸上反而长出了一些胡茬,步伐沉稳,没了轻松姿态。
“多年未见,秋大侠到此,难道是为报当年之怨?”他拂袖坐在高椅上,问。
秋续离可算是个偏偏美男子,俊俏不凡,师从名门,秉xing善良。当日那老爷子见他如此,便想着法子想要将他关起来养着,但苦于秋续离武功厉害,心思活络,奈何不了他,只能放在院子里看几天,然后便放人走了。后来仿佛是被秋续离瞧出什么,惹怒了他,便再也没有来过。只那几天,秋续离白吃白喝白拿的银子,大概也有上千两,说起来也不亏。如今又来,却是为何?
“当年之怨?”恭正琏冷声问。
“家父已经西去,便是有怨,也请宽恕。”
“当年我也拿了你们家不少银子,恩怨旧事就一笔勾销了。”秋续离摆了摆手,很有自知之明。
宋雨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真就卖给碎玉堂啦?”
秋续离随手找了个茶杯就往宋雨仙头上扔过去,却被宋雨仙双手捧住,秋续离道,“是那老爷子硬要给我,我有什么法子。”
他当时并未多想,心说那老爷子还挺宽厚的,现在想起来竟然是那么个原因,心中还有几分别扭。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若是那老爷子再卑劣些,在饭菜茶水里掺点什么药,那可麻烦了。
“老爷子死后,你府上那些侍宠又去了何处?”
这原本只是人家家事,他一个外人也不便多嘴,奈何秋续离心中颇有疑问,很是好奇,便毫无顾忌的问出来。
秦奇书蹙起了眉头,道,“全都遣散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位秦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全然袭得了他老爹那些脾气,时常流连烟花柳巷,只要是美人,全然逃不过他那双手。没成想他老爹死后,他反而改好了,变得正经起来。索xing碎玉堂也不会毁在他手中。
“秦老爷子得子若此,便是无憾了。”
他听完这句,脸色变了变,忽然yīn沉下来,手中拳头攥紧,唇抿成了一条线。过了许久,才道,“是我害了我爹,若非我当初被美色所迷,我爹便不会被细作所杀,死得那样惨烈。”
“却是为何?”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打算再说,转而问道,“诸位贵客来此,所谓何事?”
秋续离这才想起点正事来,问,“贵府中可有一人名奚梅?”
秦奇书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唇色忽然变得惨白,“你们如何知道?”
秋续离叹气,伸手随便指了指宋雨仙,一仰下巴,道,“还不是这小子麻烦,应承了人要请恭正琏给奚梅治病,我们这才不远万里跑到贵府上来。”
宋雨仙的确给恭正琏舔了麻烦,心中也有些愧疚,此刻便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敢偷觑他的脸色。
秦奇书自然听说过恭正琏的名号,只是从未见到过他的真人,心中着实一惊,这几人倒是深藏不露,个个皆不是好惹的角色,随即问,“阎王神医恭正琏,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
恭正琏理也不想理他。
秋续离只得伸手那么一指。
“幸会。”他又客套了几句。
这位神医冷言冷语,不好接近。他一身锦绣长袍,气度不凡,面如冠玉。
“这位奚梅不知在何处?”
“不知是何人所托,让几位劳驾?”
宋雨仙便回忆起那人的样貌来,“记不清了,我同祈荼被软禁在扫业山庄,想要逃出去也没法子,那人便来相救,一身玄衣,似是扫业山庄的侍卫头领,便带着我们出来,最后要我们来这里救人。”
“他可有说他是谁?”
宋雨仙摇头,只是道,“他最后还说什么都是他害了奚梅,什么什么的……”宋雨仙拍了拍脑子,那时候的场景都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
“恐怕是他。”
“谁?”
秦奇书露出些许鄙夷,“不过一个傀儡罢。”
这其中又牵扯了些恩怨,理也理不清,秋续离也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只是问,“反正我等只是为了奚梅而来,请秦少堂主带路。”
秦奇书的眸光闪烁,游移不定,最后还是点头,“请各位随我来。”
几人随着他一路走,小径上铺就着鹅卵石,还算雅致。不多时便又看到了那处阁楼。那阁楼孤零零的,隐秘在竹林中,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秦奇书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全身僵硬,手脚发抖。
这时间仿佛过了许久,也不见得他有什么动作,他盯着门发愣。
恭正琏原本就不耐烦,此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吱呀”一声,门扉推开了。
几人鱼贯而入。
这是一间清雅朴素的屋子。只有一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一抹飘逸的白影,红梅傲雪。靠窗有一张木桌,桌子上什么也没有。一个什么也没有的屋子,怎能住人呢?
又跟着进了里屋,里屋里有一张窄chuáng。chuáng上挂着白幔,风透过窗户chuī进来,白曼扬起,可以瞧见里头的人影。
秦奇书便走过去拉开chuáng幔,又让道一边。
恭正琏便走过去,稍微检查了一番这人的伤势。双眼被捥去,舌头被剪了,鼻息微弱,与活死人无异。膝盖骨被敲碎,肋骨断裂。
趁着恭正琏检查的空挡,秋续离又懒洋洋的问,“这奚梅是谁?”
“他便是那细作,潜伏道府上,便以为府上藏着九泉弈谱。谁知竟然是扫业山庄白梅杀手,最后将老爷子也杀了。扫业山庄固然可恨,但我始终无法释怀亲手杀了老爷子的人是他。”
“你怎知是他?”
“那手法便是他独有的,旁人怎能学得来。”
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不多时恭正琏便重又将被子给他盖上,脸上没什么神qíng,同往常无异,“手筋脚筋能勉qiáng接好,膝盖骨没法愈合,舌头也无法再生,眼睛倒是能好,只是——”
“什么?”
“你可愿意分一只眼出来?”






第59章 一生
其实无论是人眼还是猪狗牛羊的眼,对于恭正琏来讲也没有什么分别,只要稍加改动,都是一样的使。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要报复两下罢了。
“什么意思?”
“你若是想要他看见你,便自己分出一只眼来,装在他眼眶里。”
“这、这我尚需考虑……”
秦奇书不自在的说完,眼睛又盯住那chuáng幔中的人影看了许久,犹豫。
“既然如此,那我治好他的手脚便走。”
恭正琏说完,就让他带路去厢房歇息。几人又是住在了碎玉堂,借着神医的光,白吃白喝白拿,潇洒自在。
这几日恭正琏忙碌起来,时常不见人影子,路过阁楼之时便能闻到一阵药香。
秋续离一逮着机会便将几人甩开,到处去游dàng。宋雨仙拉着祈荼在街上走,忽然从勾栏院里飘出的一张绯色手绢落在他头上,他捡起那手绢往上一望,只见一女子掩唇嬉笑,对着他招手。
宋雨仙又望向祈荼,问,“这怎么办?”
“既然是人家心意所托,还是归还吧。”
说起来宋雨仙还不曾踏足过青楼之类,才走近一步,顿觉一阵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浓的脂粉味儿,往里一望,其中薄纱柔绢,莺歌燕舞,酒瑟相辅。
吓得宋雨仙有点怕。
那老板立即迎上来,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挥着手绢笑,“二位有些面生呢,怕是头一回来吧?”
宋雨仙将那手绢提在手中,在那老板面前晃晃,问,“这是谁的,方才有人丢给我。”
那老板却不接过,拿着扇子掩唇笑,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这楼子里的女子思chūn,看见街上有样貌俊朗的男子便丢下丝绢,每隔几日便有一桩,倒是少有前来归还的。”
说罢一阵嬉闹声忽然大了起来,伴随着桌子板凳倒塌的闷响,以及几声女人的娇笑。那二楼左数第二间屋子里灯影惶惶,不时还有娇羞人影掠过。
“这这、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宋雨仙喃喃。
“哟,那位公子可算有钱,每日都来这里捧场,撂下银子就上楼。姑娘们都喜欢得很。”
“他、他一次找多少姑娘?”
“多数也就五六个吧。”
“这、这么多,”宋雨仙带着崇敬的心qíng又往那二楼上望,“不会吃不消……”
“二位既然来了我这楼子,还不挑些姑娘陪?这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吧。”
香风暖意,窈窕身姿,勾栏院里,绢绸秀衣。
宋雨仙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拉着祈荼就要往外走,才抬脚跨出了一步,却猛然转头又往回望去。
只听一男子的声音道,“这一局可是美人输了,还不自罚三杯。”
“秋续离!”
宋雨仙听清了,整个人一僵。平日里调戏调戏村花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明目张胆的逛上了青楼!恭正琏此刻辛辛苦苦地治病救人,他倒好,一个不注意又到处乱溜,瞧他身无分文的样子,想必钱也是在恭正琏那里顺走的。
宋雨仙撸起袖子,三两步就往楼上跑,祈荼拉他不住,已然来不及了。宋雨仙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门,眼见其中一片景色旖旎,窗边一女子抚琴,又有一人跳舞,还有一人斟酒。秋续离左拥右抱,还捏着一雪白柔荑,正打算吻上一下。
却侧头瞥见宋雨仙挽着袖子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模样。随即对着他笑了笑,招了招手,“宋雨仙,你来得正好,还不过来。”
他话音一落,便有女子围拢过来,拉扯着把他往里拽,宋雨仙拉住门框,yù哭无泪,“我、我我还是算了。”
“好不容易来此处,怎能算了,岂不是辜负了大好青chūn。”说罢他便就着那女子的手饮了一杯酒,微微扬起的脖子,喉结上下滚动。
“我、我走了。”宋雨仙说完这句,立即逃命似的奔下了楼。
祈荼见他上去,没过多久便一阵风似的滚下来,拉着他又往外头跑,等到跑出店门十几丈远,才停下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道,“太、太可怕了。”他说完又回想起那场面来,一路脸红到耳根。
祈荼忍俊不禁。
且说到了傍晚,秋续离逛完了青楼,在姑娘们恋恋不舍的目光中踏出了门口,他一边微笑着摆手,一边脚步踉跄,酒醉微醺。大街上的人少了许多,秋续离东摇西摆,用手扶住额头,眼前的东西模糊极了还带着重影,头有些疼。凉风时不时的chuī过来,还有些冷。秋续离慢悠悠地走着,也无人来理会他。大约是醉得很了,脚下一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歪就往地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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