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指还是有些时日了,其实也不太痛,于是他说,“也不痛了,不算什么伤。”
越瓷一来就要照顾病患,也没什么好气,道,“我管你疼不疼,我是怕你拿不住洒在被子上。”
秋小风又放下手,任由越瓷喂他。
越瓷虽说平日里不近人qíng,又上蹿下跳的这里逛一下那里逛一下每个定xing,但是还算仁义。他此刻端着药碗的样子,竟然透露出几分温和,太令人匪夷所思。想起两人初见的时候,越瓷还指着秋小风叫他小心,不要断了自己的财路。没没想到现在竟能患难与共。
这人生就如同是规定好了的剧本,戏子无论怎样不甘挣扎,终究是要照着剧本走的。
向死而生。
秋小风喝完了药,又有了睡意,但这药着实苦,留在嘴里的苦味儿许久也不能消散,秋小风又有点睡不着了。
越瓷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黑磁瓶,从里面抖落出一颗药丸,递给秋小风说,“吃吧,甜的。”
越瓷何曾考虑这么周到过,秋小风有点受宠若惊。
于是接过将药丸放进了嘴里。
越瓷见他吃下去,也就放心了,心中却泛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意。他移开视线,掩饰的理好了被子脱了鞋子就要睡觉。
秋小风趁着他不注意的空挡,又将药碗从嘴里取出来,随手塞到了chuáng底下。越瓷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已然睡熟了。
秋小风困意涌现,也躺下睡了。
两个人就如此在客栈中住了十几日,秋小风的伤渐渐好了,只是腿上着实不灵便,只能拖着走。魔教没有口风,莫约是东篱已经当他死了而不再追查,或者是这镇子隐秘,魔教的人尚未搜查过来,他才得以保全。
越瓷每天给他喂了药之后,都要给他一颗丸子,秋小风不知道越瓷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没有底,便没有吃。
那日分别,秋小风醒来就在魔头的马车里,而越瓷却不知所踪,绝不像他自己跑了那么简单。秋小风不得不提高警惕。
他早就明白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是呆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说不定魔教的人也在附近,迟早会找上门来,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越瓷只得出去问路。
只是没想到,越瓷问了个路的空挡,秋小风就不见了。
越瓷与他的猫找了秋小风许久也未曾找到他人在何处。说不得又被什么人抓走了,越瓷又找了几天依旧没有找到秋小风。
秋小风重病未愈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况且秋小风那个笨蛋,脑袋也不够用,藏的地方也应当不会太刁钻。
他这么想着,就去翻了chuáng底,chuáng底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人,但是他却摸到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可不就是他给秋小风吃的那个。
越瓷心中一冷,坐在地上苦笑,“秋小风,没想到几日不见,你果真成jīng了。”
那药的确不是什么好药,是鬼宗给的。
魔教把他教给鬼宗是为了还梦衷一个歉,两派又商议着要同盟联手,并且魔教也给了鬼宗一些甜头,只告诉了鬼宗魔教的确藏在水面之下,目的是要鬼宗帮忙对付扫业山庄,事成之后,自会有各自的好处。
但是梦衷怀恨在心,怎么也不会就此妥协,转而使了一出反间计。让越瓷去找到秋小风,将秋小风套过来,顺便套出魔教的位置以及秘密。给秋小风的药会让人上瘾,再也离不开。
他其实也不想害秋小风。只是梦衷也给他下了毒,能混一时是一时,总要有命活着才有以后。
没成想,秋小风竟然没吃。
扔了?
越瓷笑了起来,果真是厉害啊。
第84章 乞丐
越瓷都找不到,更别提其他人了。
秋小风消失了。
原本秋小风在江湖上也不算得太出名,只是在几回大事上露脸罢了,他消失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只是扫业山庄的人、皇城的人、魔教的人、鬼宗的人怕是按捺不住的,各自出动人手搜寻着,却依旧一无所获。
秋小风拖着伤腿也不好行动,身上也没有银子。于是只得露宿破庙,只几天过去,就浑身乱糟糟地像个乞丐似的。周围的乞丐也怜他,时常分一些东西给他吃,最后怂恿秋小风和他们一起去街上讨食。
其实一开始秋小风是拒绝的,但是想了想,老是蹭别人讨来的饭和自己上街亲自讨有什么区别?若说做工,他还拖着一条腿,余毒未清,谁要他?难道要等到饿死?同他哥联系?他哥十里八村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谁知到哪里去找?回鱼溪去恐怕也只有蹭乡亲们的饭吃,而且若说要抓他,早晚也得追到鱼溪去。
于是秋小风穿着破烂补丁的衣服就这么坐在了街上,前面摆着一个缺了一半的碗。周围的乞丐觉得他的造型还不够悲惨,教导他要做出悲痛yù绝的表qíng。秋小风只管蓬头垢面,巴不得别人不看他脸,哪管什么表qíng。
在地上坐了一上午,这寒冬腊月还真有些冷,秋小风瑟缩着,牙齿打颤。临走的时候,还果真有人往他碗里丢铜钱。秋小风只听得一阵清脆声响,心中万千思绪飘过,当年他是他施舍别人,现在却成了别人施舍他。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兄弟,你这地方不错,咱俩换换?”一乞丐仁兄捧着破碗拿着根拐棍问。
秋小风便往边上又挪了一步,那乞丐就做到了他的边上。
“兄弟,你这身伤哪里来的?”那乞丐问。
经他一提醒,秋小风连忙将断指藏起来,害怕被魔教的人认出来,又急忙检查起来裤腿、袖子以确保没有把魔教教主刻的名字给漏出来。那人看他藏着掖着的样子,也觉得稀奇,道,“咱们都是把伤处露出来博得人怜悯同qíng,没成想你竟然要藏着,也是奇怪。”
秋小风自然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敷衍道,“我才当乞丐没多久,还没适应过来。”
那兄弟忽然响起来什么,道,“也是,当初我不想拉下脸来。”
秋小风转头看他,只见此人额头上有一块疤,嘴角还有淤青,被人打破了。那人又道,“我家原本是红苕村里种地的,结果那被廉员外占去了地,一家老小都被他打死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打断了腿也没人要我上工,没法子只好出来乞讨。”
他说的平平淡淡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似的。
秋小风又问,“你怎么不报官?”
那人说,“报官?官府又哪里会管这档子闲事。这新官上任都得先给这些世家、员外请安才能混得好,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何况是打脸了。”
“有这么厉害?”
那人嗤笑一声,“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得住。”
秋小风又缩得更严实了一些。
过往的人来来往往,也有朝不保夕的,却时不时的还要扔些铜钱到乞丐的碗里。过了不多时一个小孩抱着一布袋馒头过来,在秋小风面前站了半响,又递给他,“饿了吧,给你吃。”
秋小风伸手接过,等到那小孩跑远了,又分了一半给边上的乞丐兄弟。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路边吃着馒头。
秋小风忽然闻到了一阵檀木香气,从裹挟的寒风中chuī过来。秋小风吓得馒头也落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那兄弟问。
秋小风也不吭声。只是伸手去捡地上脏兮兮的馒头,一口塞进了嘴里。那乞丐也以为他没什么事了,也不理他。
秋小风低着头,闷声吃馒头,过了许久。
又听见他边上那个乞丐用肩膀撞了撞他的手臂,道,“你看见刚才那人没?”
秋小风抬头,问,“什么?”
“刚才街上走过一个穿着紫衣的男人,长得真是好看,比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都要好看几分。而且看样子又有钱,他腰间那个墨玉宫绦估计值个五万两银子吧,还有……”
他的话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秋小风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过去,只远远看到一抹紫色的背影,他连忙低下头。
那人见他不答话,又继续说,“你别以为乞丐就不是差事,要是眼力见好,分辨得出真正的有钱人,随便赏你点东西就能一个月不愁吃喝。”
秋小风点点头,又想着其他乱起八糟的事qíng,也不答话。
一个人的衣着气质变了,就算是熟人也会认不出来。
这真是个好主意。
到了晚上,街边的乞丐也少了很多,估摸着都躲藏到破庙、废院里去了。晚上就更冷飕飕地了,那边上的兄弟催促道,“咱也回吧,这来往的人少了,白chuī凉风也没意思。”
于是两个人都杵着拐棍一瘸一拐地往破庙里走。
边走那人也闲不住和他聊起来,道,“不知兄弟你怎么称呼?”
秋小风便随即胡编乱造了一个名字,道,“冯壮。”
这“壮”字放到此人身上却一点也补贴切,村里的人也没什么文化,大都也取的这些名儿,他也连忙道,“我叫张水,以后咱就一块儿gān活,你说如何?”
秋小风点头,不说话了。
张水只当他不爱说话,或者是xing子冷漠,也不在意就安慰他,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只要过了那个砍,还不就是那样,日子久了也就忘了从前了。”
秋小风脚步一顿,又问,“真的会忘了从前吗?”
张水用手抓了抓头发,笑了几声,这几声笑中透着看穿人世的豁达,说,“我老娘死的时候,我可哭惨了,但是后来也就淡了,现在想起来心也不疼了。”
“哦。”秋小风木愣楞的望向漆黑一片的远方。
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不会过去。
两个人走进了破庙里,随便找了个地方睡觉。秋小风睡到半夜被噩梦惊醒从地上蹭起来,才发觉自己身上都被冷汗打湿了。他迷茫的看向四周,四周歪倒着几个乞丐,横七竖八。
恍然如梦。
秋小风小声咳了几声,又往香案下挪了几步,穿堂风呼啸而过他又狠狠的缩了缩,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
第二日终于来了,太阳又一次透过残破的窗扉照进来,秋小风从香案底下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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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了拍身上蹭上的灰。
乞丐们起早贪黑,他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已经走完。秋小风盯着破庙里的那个观音像出神,只见那个观音像已经残破不堪,脑袋已经被人搬走,不知道偷到哪里去卖钱了。
秋小风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破烂衣物,随手拿起一根木竿子就往外头一瘸一拐的走。老地方,秋小风又到街上去坐着。
一上午都相安无事,可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却吵吵嚷嚷地出了一件大事。
他选的地方就在客栈旁边,这客栈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人挺多,赚的银子也多。此时突然看到一个乞丐抱着一个孩子往客栈里面闯,小二自然不让进,把人往外头轰。那老乞丐却忽然抱着那孩子躺在地上,哭道,“您发发慈悲吧,这孩子生病,若不医治就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