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天气下,楚惊天的心qíng也有些烦躁,他拉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外边的士兵神色奄奄,拖拖拉拉的往前走。
“福喜,你去跟陈统领说一声,这天气太热了,士兵们受不住,这么着也不是办法,你让他寻个地方休息一下!”他吩咐。
福喜把帕子放了下来,道:“那奴才让秋子来伺候您!”平日里都是他们三个换着来的。
下了马车,扑面便是飞扬的灰尘,他利落的跳下马车,走到后边的马车跟秋子说了一声,这才往前边跑去。
“陈统领!”他跑到一匹huáng色壮马下边,先拱手行了一礼,这才道:“太子爷说了,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士兵们根本受不住,让您先寻个地方让大家休息。”
陈统领是个五大三粗的,身材壮硕,且脾气bào躁,有着武人特有的没有脑筋。他的武器,是两把上百斤的铁锤,再加上他自身的横ròu,他胯下得马匹累得汗水不要命地往下掉。
陈统领是个bào脾气,本就觉得楚惊天跟着他们是给他找麻烦,不耐烦得紧,再加上天气炎热,更是心qíng焦躁,像吃了火药桶一样,当即连讥带讽的道:“我们可不是太子爷,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要知道就算晚一天也不知道会死去多少人,这么多的人命,太子爷承受得起吗?”
谁也没看清福喜是怎么动作的,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等他们回过神来,陈统领整个人都被掐着喉咙摔在了地上。
白皙的手指纤长漂亮,看起来就像上好的玉瓷,可是陈统领却觉得这只好看的手下一刻就要掐断他的脖子,明明看起来没有什么力度,却掌控着他的生死。
“gān什么?”边上的士兵大惊失色,拿起手里的红缨枪对着他,喝道:“放开陈统领!”乌拉拉一圈人把他完全包围起来。
“哼!”一声冷哼,少年放开了抓住他脖子的手,站直了身体。
头顶上是炽热的红日,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表qíng,只看得见他一双眼睛仿若是泅了水一般,声音却是淡淡的:“蠢货!”
“陈统领惦记着赈灾的事,尽忠尽责,奴才很是佩服。可是陈统领却是太心急了些,您只记得远方的灾民,却怎么不看看你手下的士兵?大热的天,在这种天气下赶路,又有几个人吃得消?”
说着,他顿了一下,道:“太子爷也是一番好意,奴才看陈统领怕是对太子爷心有偏见才是,您可要记着,太子尊贵,可不是能容人冒犯的。。”
他语气平静,陈统领却是涨红了脸,目光落在周围面容憔悴,大汗淋漓的士兵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奴才将话传到这,陈统领做不做那就是您的事了。”
福喜转身,围在周围的士兵面面相觑,却是忍不住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目送着他离开。
“统领!”
陈统领从地上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福喜的背影一眼,道:“吩咐下去,原地休息!”
福喜回到太子的马车,掀开车帘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听说你在前边大发雄威?”
福喜忍不住脸热,坐进车里,道:“殿下莫取笑奴才了。”
楚惊天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道:“竟然出手打朝廷命官,你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这事若是陈统领计较,本宫怕是护不住你啊。”
福喜抿唇,道:“陈统领为人慡朗,心胸开阔,必不会跟奴才计较的。”特别是他觉得自己说的话是正确的时候,如果是其他人他还不敢这么直着来。
楚惊天眼里闪过一道光芒,笑道:“看来为了今天,你是做足了准备的。”
福喜微微一笑,垂着头不说话。
前边传来原地休息的消息,楚惊天暼了福喜一眼,道:“看来你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官道两边便是森林,高大的树木将烈日遮住,森林里一片yīn凉,被晒得不行的士兵立刻舒服的松了口气。
“太子爷!”陈统领恭敬的叫了一声。
楚惊天说了一句场面话:“陈统领辛苦了!”
又道:“本宫见这天气着实让人受不住,这样下去赶路的速度不仅不会快,怕是士兵们也受不住。本宫想着,以后不如白天歇息,夜晚赶路如何?”
陈统领呆了呆,一拍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果然还是太子爷你们读书人脑子灵活。”
楚惊天忍不住笑了笑,道:“陈统领太过谦虚了,对了,还有一事。”
他敛了笑,道:“本宫听说身边的奴才冒犯了你,特带他来让他给你赔罪!福喜!”
福喜低着头走了过来,低眉顺眼的道:“奴才今日冒犯了陈统领,还望陈统领不要怪罪!”
陈统领忙道:“没事没事,太子您不用如此,哪里是福公公的错,是下官学艺不jīng,怪不得其他人!”
“倒是太子爷身边卧虎藏龙,以后若是有机会,不如我们二人过过招!”陈统领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看那模样反倒是对福喜敬佩不已。
福喜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才发现双手已经渗出了汗水,显示出了他心底的紧张。
他心里苦笑一声,不过却是难得的松快。
他这也是在赌,若是陈统领要计较,这事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还好,他赌赢了,也跨出了第一步。
☆、第48章
楚惊天一行人夜晚赶路白天休息,过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宁南县境内。
越往南下,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拖家带口,神色憔悴而又láng狈。而在灾难的bī迫下,不少人走上了极端,抢劫杀人掳掠,灾难里滋生着邪恶。
这路上到处都是人,他们也不能晚间再走,又开始了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福喜掀开窗帘,往外望去是一个个面huáng肌瘦的灾民,脸颊两边的骨头高高突起,往上那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或是麻木,或是疯狂。
马车突然停下,福喜眉头一皱,伸手掀开车帘,问马夫:“怎么停下来了?”
一个骑马的士兵打马过来,道:“太子殿下,前边有一群灾民挡住了路,过不去!”
楚惊天眉头微皱,捏着扇子在手心里拍打了两下,面色有些凝重,吩咐道:“你去跟陈统领说,无论那些灾民有什么要求,都不要答应!切记!”
士兵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打马回去回话。
“殿下……”福喜问:“您是担心?”
楚惊天道:“这些灾民,遭受了流离之苦,距离疯狂不过一线之隔,在这种qíng况下,只要给了一人或者几人他们想要的,其他人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到那时,若是灾民一拥而上,qíng况可不容乐观。”
说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福喜,你去前边看看,陈统领这人太老实,怕是会忍不住心软。”
“可是殿下……”
“本宫无事,你去吧!若有什么事,你可以自行决定!”
福喜心中微讶,双唇蠕动两下,轻轻的叫了一声:“……殿下!”
“本宫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楚惊天信任的看着他。
福喜忙不迭的点头,道:“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奴才去了!”说完他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秋子将凉茶放到中间的木几上,笑道:“殿下您这是打算栽培他吗?”
楚惊天微阖着眼,道:“他是个人才,武艺高qiáng,呆在本宫身边做个奴才是埋没了,就像你一样!”
秋子笑了笑,道:“奴才就将这话当成称赞了!”
楚惊天嘴角微翘,若是福喜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呆在他身边伺候,最多不过是当个大内总管。可是,对方变了,那他何不给他个机会,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
“……你们这些做官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你们后边不是有粮食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们?”
“对啊对啊!我看他们是想中饱私囊,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刚走近,福喜就听见此起彼伏的不满质问声,一群灾民将前边的路完全拦住。
灾民们qíng绪本就不稳定,在争执间,更是qíng绪激动,双眼赤红,看着士兵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仇人。
福喜对着边上一个士兵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陈统领……”他高声唤了一声。
陈统领急得满头是汗,这是百姓,他又不敢动手,一时间有些束手束脚的。
福喜模样jīng致,肤色白皙,穿着青色的袍子,面上带笑,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和陈统领这些五大三粗的不同,一下子就夺去了众人的目光。
“福公公!”陈统领叫他,陈统领最敬佩的就是那些武艺高qiáng的,自从那次冲突之后,两人之间关系倒是好了起来。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福喜佯做不知,明知故问。
陈统领苦笑,道:“这些人想让我们把粮食给他们!”
“是这样啊!”福喜恍然,可是瞬间表qíng就变了,肃然凛冽。
冷笑一声,他道:“公然抢劫官家赈灾粮食,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样的行为,不知衙门一般会判个什么邢?”
边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士兵,立刻反应极快的高声答道:“根据大晋律例,当处以凌迟!”他穿着军服,手握红缨枪,气势凛然。
这些灾民心里咯噔一声,面面相觑,一时间被虎住了,没反应过来。没有谁不怕死,对于朝廷本能的畏惧让他们有些怕了。
福喜见状,纠起的一颗心微微放松,怕死就好,人只要有畏惧,就有弱点。在生死之前,这些灾民怕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你软弱,他们的气势就会更加qiáng盛,你只能比他们更qiáng,这才能压制住他们。当然,也可能会让他们更加激动,不过那时又是另外一种解决办法了。
心里想着,他却是表qíng不动如风,很是冷静。
“不过,我相信各位不过是生活所迫,qíng绪激动了而已!”他神色微缓,话音一转,看起来乖乖巧巧的,格外可亲。
“呜呜!”一个女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纤细得只剩下骨头的两只手臂抱着一个孩子,哭喊道:“我们能怎么办?我的孩子,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他只剩下半口气了!再不进食,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福喜神色微动,几步走了过去,道:“把孩子给我!”
女人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祈求道:“给你,给你!大人您心好,以后就让这孩子跟着您吧,不求您对他多好,只要赏他一口饭吃就行了。”说着,女人忍不住落了泪。
哪个当娘的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可是就算再舍不得,为了孩子,那也得舍下。
福喜接过孩子,面色微凝,这孩子看起来不过猫仔大小,面色泛huáng,气息微弱,明显一副活不久的模样。
其他灾民或多或少都有亲人死在这场灾难里,触景生qíng,就算是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一时间气氛低迷。
“您放心,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福喜保证。
让那个虎头虎脑的士兵把孩子抱去让大夫瞧瞧,福喜看着已经冷静下来的灾民,道:“诸位,我们主子奉了皇上之命,特来此赈灾。朝廷从来没有放弃你们,后面的粮食也会陆续到达。你们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我们主子到时候会组织人派发粮食,到时你们可以去衙门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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