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一边整理着桌上不多的几页纸,一边说:“出去了半天总觉得不合适,毕竟没向大人告假。”
“你还知道告假?”刘大人问。
沈澈立刻不说话了,赵元初来府衙的时候总是拉着自己说走就走,常常连刘大人的面都没见到。
刘大人想了想,又问:“银子还够用?”
沈澈有点发窘,每次吃饭都是赵元初请,只有偶尔在路边买些果子露茶水解渴的时候自己才好意思掏出钱来,一开始还担心赵元初喝不惯这些路边摊子上的东西,不过看到他一口气喝光,心里总算踏实了些。虽然是这样,自己还是希望能请赵元初吃一次像样的饭,哪怕一次也好。
不想为自己的事麻烦刘大人,沈澈说:“够用,又不买什么东西。”
“我是怕你丢衙门的人,银子是紧张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了,沈澈,你去看看!”刘大人掏出一把钥匙递过来。
“这是。。。”沈澈拿着钥匙不明白。
“库房的钥匙,”刘大人说,“里面有些东西都放了十几年了,你看看哪些能拿去换钱,就拿去。”
“这。。。行吗?”沈澈忐忑地看着刘大人。
“没问题,上次我进去给你找衣服就发现了,太多东西那么放着等于毫无价值,还不如流通到市面上。”刘大人说。
沈澈感激地看了刘大人一眼道:“属下一个人去不合适,不如和大人一起去看看。”
刘大人摆摆手:“我信得过你,对了沈澈,上次赵大人给你的药,你怎么全给我和蔡师爷了?”
“属下只是觉得,在府衙这么久都没有孝敬过两位大人。。。”
沈澈的话还没有说完,有衙役进来通报:“有人找沈大哥。”
沈澈往院子看了一眼,没人。
“那人说不进来了,让沈大哥到旁边茶馆去。”
衙役们都认得赵元初,所以这肯定是个陌生人,沈澈点点头道:“大人,属下去看看。”
茶馆不大,只摆了几张桌子,这个时辰喝茶的人基本没有,沈澈一进门,就只看到一个人坐在里面。
五十上下年纪,颌下长髯,穿着缎面的绸衣,质料讲究,戴着碧玉扳指的手握着一把折扇。
“你就是沈澈?”那人上下打量着。
沈澈心里怦怦乱跳,但仍旧稳稳地道:“在下正是。”
“就是成天在元初身边的人?”那人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声音不怒自威。
“端王爷!”沈澈立刻跪下了。
茶馆里本来还有掌柜和两个小二,一看这qíng景立马没了踪影。
“本王在问你话。”端王说道。
“王爷,下官并不是常常见到赵大人。”沈澈说道。
端王冷笑一声:“今天元初在酒楼打架,你也在吧?”
沈澈道:“不错。”
能这么快把消息传到端王耳边,必然是刻意,除了陆文琪不会再有别人。那道yīn影重新笼罩了沈澈的心,而且越来越大。
端王点点头:“他打了什么人本王不管,但事qíng的起因在你,本王就不得不要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元初重蹈覆辙!”
不,不是这样,他只是刚刚才走出一个yīn影,身边需要有人陪伴。
“王爷误会了,赵大人的心qíng才平复下来。。。”
端王一拍桌子打断了沈澈的话:“本王也知道他最近心qíng不错,但没想到是因为你!而且听说你们来往很久了,本王竟一直蒙在鼓里。。。”停了片刻,端王的语气放慢了,“元初是什么身份你不会不知道,一个府衙小吏也敢去勾引他?”
沈澈愕然抬头,勾引?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虽然喜欢看到他,喜欢和他在一起,但自己一直按捺着不让他察觉。。。这就是勾引吗?
“下官不认同王爷的话。”沈澈静静地道。
“你当然不会承认!”端王又拍了一下桌子,“勾引男人,你不觉得羞耻吗?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元初到现在都不愿意成家,本王今天来,就是要解决了这件事!”
端王一个人坐在茶馆里,附近还有没有带来的人沈澈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绝不会有好的事发生。自己也会像戚飞羽那样被抓进牢里吗?没有父母,没有亲qíng的牵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赵元初,当自己是兄弟也好,朋友也好,能够暂时替代戚飞羽的人也好,毕竟这些日子他的笑容渐渐多了。。。他的心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王爷,沈澈只有一个请求。”
“你?请求?说!”
“不管王爷做什么,都不要让赵大人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坚qiáng,能够承受得住王爷带给他的所有伤害。”
“你。。。”端王一怒之下站了起来,突然又缓缓坐下了。
“你和他一起,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
沈澈第二次愕然了,端王竟然是这样想的?
“下官并没有半点想贪图什么,戚公子更是这样,戚公子在赵大人身边十几年,最后家破人亡,但也没有半分悔意,直到死都没有恨过赵大人!”沈澈激动地道。
“那都是本王的不是了?”端王脸色yīn沉地问道。
“王爷对赵大人是父子之qíng,但世上有些事无法qiáng求。”沈澈道。
端王点点头:“本王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本王就用另外的办法解决。”
沈澈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另外的办法,会是什么?
端王不疾不徐地道:“元初现在统领御林军和御前侍卫,虽然是他喜欢的职务,但本王想让他把这些先放一放,去别的地方散散心,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说不定就能安下心成家立室,了结了本王的心愿。”
把这些放下?去别的地方?这不是等同流放?怎么能这样对他?!端王要赵元初放下的不是职务,而是自己!
“王爷的办法大概只说了一半。”沈澈抬起头。
“沈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端王若有所思地道。
公文放置得整整齐齐,沈澈却不见了,到处都没有,房子里也没人。
“这小子,怕又是和赵大人出去了!”刘大人苦笑着摇头。
“昨晚就没回来。”蔡师爷压低了声音说。
“昨晚没回来?”刘大人诧异了,昨天下午沈澈不知道出去见什么人,直到自己离开府衙都没再见过沈澈。
“听说晚上回来一下又走了,一走就到现在。”
这会午时都已经过了,刘大人一愣,想起库房的钥匙,打开抽屉钥匙果然放在里面。
拿了钥匙刘大人直奔库房,仔细查看一番,少了几件,都是放了超过十五年的财物,加起来价值几千两银子。
“他怎么突然急着用钱?还要用这么多?”刘大人觉得事qíng蹊跷了。
“昨天来找他的是什么人?”蔡师爷也觉得不妙。
把昨天进来传话的衙役找来问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果:“四五十岁,看上去是个有钱人。”
“有钱人?”蔡师爷追问了一句。
“小的看他手上戴的扳指应该是玉的。”
“不会是来借钱的。”蔡师爷断然摇头。
天快黑了也没见要回来的样子,刘大人和蔡师爷gān脆到沈澈的房间看了看,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衣服也叠得整齐,像是jīng心收拾过一番。
“回家去了?”刘大人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沈澈家里已经没人了,就是回去上坟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
蔡师爷把几件衣服展开看了看,道:“刘大人,沈捕头一直穿的是这件吧?”
藕荷色的衣服拆掉夹衬变成了单衣,冬天过去chūn夏依然可以穿。
“对,是这件,昨天下午还见他穿着。”刘大人肯定地说。
“刘大人,他从冬天到现在一直穿着赵大人送的这件,但昨晚回来却换了下来,把你给的那件穿走了。”蔡师爷说。
刘大人立刻翻了翻,果然自己给沈澈的那件不见了。
“不会是和赵大人。。。”刘大人疑惑地道。
“这两人肯定不太对。”蔡师爷也露出忧虑的神色。
“对了,看看马!”蔡师爷和刘大人又来到外面。
马一匹不少。
“看来他没去太远的地方。”刘大人皱着眉头说。
“假如昨天来的人不是为了借钱,但沈捕头却突然急着用钱,又没有远行的打算。。。沈捕头这个年纪的人在什么qíng况下才会用到那么多钱?”
“难道那人是来说媒的?”刘大人突然灵机一动。
蔡师爷的眼睛立刻转了转:“像,像!要不然怎么会把赵大人给的衣服换了?银子就是买聘礼嫁妆用的!”
也还是不对,就算是亲事说成了,难道还能连着两个晚上留在姑娘家里过夜?怕是一个晚上也不行吧?
到了第三天早上,刘大人道:“蔡师爷,以往都是府衙帮别人寻人,这次大概要帮自己寻了。”
蔡师爷拿着笔半天落不到纸上:“怎么写?画个像,下面说府衙的捕头不见了?”
“让我想想。。。”刘大人也犯愁,冥思苦想了半天道:“像要画,但是不要说府衙不见了人,就说姓名年龄衣着。”
蔡师爷刚要动笔,就听门外传来一个慡朗的声音:“谁不见了?”
蔡师爷立刻看了刘大人一眼,赵元初来了。
府衙的门槛踏得多了,也就没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客套,蔡大人向刘大人使了个眼色,笑道:“赵大人是来找沈捕头的?”
今天圣驾要去绣雪湖观龙舟,赵元初带着御林军随行护驾,所以穿了一身英姿飒慡的戎装,可是怎么会跑到府衙来?
“是,顺便带了些东西来。”赵元初面带笑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刘大人露出询问的神色。
“皇宫里分给各大臣的粽子,反正多,就拿了些来。”
除了粽子还有一个盒子,像是装衣服的盒子,一定又是给沈澈的。
蔡师爷忙道:“赵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没关系,沈澈呢?还没起来?”赵元初说着话就要往后院走。
既然还来找沈澈,那就是说沈澈的行踪连赵元初也不清楚。
刘大人看看不说是不行了,便道:“赵大人留步!”
赵元初愣了一下,转过身,这还是第一次去找沈澈被刘大人拦住。
“赵大人啊,沈澈不在,我们也正想找他。。。”刘大人勉为其难地说。
“不在?他出去了?”赵元初惊愕地问。
“赵大人,是不是你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绣雪湖?”蔡师爷问。
“前天就说好了,他说会向刘大人告假。”赵元初看看蔡师爷又看看刘大人,表qíng疑惑起来。
“可是前天他并没有向我提过。”刘大人茫然地道。
“昨天也没提吗?”
“昨天。。。”刘大人迟疑了一下才道,“赵大人,沈澈前天晚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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