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芝上前一步,紧紧抓着木栏,死死地看着战场上打斗中的宋允翼,指甲已将木栏深深地刻下了一道痕。宋允翼!白泽芝心里喊道,声音到喉咙口却再也出不来。
腹背受敌的宋允翼在应对不及的时候,背后遭到了一剑,他顿都没顿,更加发狂地拼杀。
行刑台上,洛安常的浅色的裤裙上染上了刺目惊心的血迹。而后有人在行刑台周围浇上了火油,扔上了火把。火一下子燃起来,瞬间张牙舞爪地犹如魔鬼。
宋允翼杀红了眼睛,奋力冲出厮杀,借力在马镫上踩一脚,飞身上邢台,身形微微失力,跌在边缘。火势很旺,一下子燃上了宋允翼的腿。宋允翼狠狠睬了几下,火熄住了。
洛安常离得很近,她挂着眼泪,看着宋允翼背后被剑划开的那一道口子,绽开的皮ròu已泛了黑。
“将军哥哥……”洛安常轻轻唤道,自己心里也不清楚这算是演的,还是真的。
“莫……怕……”宋允翼一瘸一拐支撑着过去划开绑着洛安常的绳索,眼角已看到几道黑影落到身边。
“安常,”宋允翼抱着洛安常,发红的眼睛终于流下了眼泪,“这次宋哥哥保护不了你了,对不起……”
宋允翼看着被烧得摇摇yù坠的行刑台,又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又退下行刑台的杀手,最后用力挣了挣眼,又将目光落到洛安常身上,轻轻道:“也许……没了我……你或许能饶过一命……”
洛安常忽略了周围提醒她离开行刑台的暗号,心里一下子沉得支使不动脚步。
远在高瞻台上的其冽微微皱了皱眉。
宋允翼拿起绑洛安常的绳索,小心地绕了洛安常两三圈。
洛安常心里一道念头一闪而过,绑着自己一起在这火海里葬生的意思吗?不过洛安常依旧没有动作。以她的轻功,还是可以离开行刑台。
宋允翼抱起洛安常,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忽而双手用力,一手执着绳索一端,奋力将她抛出了刑台。洛安常懵了,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在这种qíng况下,他还想着能尽力保住自己,没有一丝要拉着自己携手死亡的心思。随着洛安常落地之际,宋允翼才放开了绳索。洛安常随绳索的力只在地上微微滚了一下,抬眼过去,只见刑台轰然塌下,宋允翼已失力陷在火海里。
“将军哥哥!”洛安常这一次流出了心底里的眼泪,喊声压过了战场上的一切声响。
白泽芝眼睁睁地看着宋允翼这样丧生在火海里,木栏在他手里断成三段。
“找人治一下翼的伤,演个戏伤了自个儿可不好。”其冽淡淡地说道。
瑟领命离开。
白泽芝不可置信地看向其冽。
其冽正视白泽芝淡淡一笑:“介绍一下,翼,你们称为洛安常,轻功了得,我最为成功的药人。”
白泽芝深深抽了抽气,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将其冽砍成千万段。最终,白泽芝头一仰,闭眼过去。
其冽轻飘飘接住白泽芝的身体,淡淡一笑。很快,很快你的国家就会没了,你就只有我了。
☆、第63章
其冽照例坐到白泽芝chuáng榻边的椅上,看着他没有言语。
自那日起,白泽芝便一直看着帐顶,没有言语,没有神态。只有大夫来换药的时候,他的视线才从帐顶移开,任大夫换药。
若说服从,他并不搭理你一个眼神,并不施舍你一句话。若说反抗,他却任大夫换药,汤药饭食来了,他也没有拒绝。
几位将士打扮的人进来,朝其冽行了礼,在周围几张位子上坐下。他们这几日对在chuáng榻边和皇帝议事早已习惯。chuáng榻上的人不会发表一句话,也不会打扰他们的议事。
“陛下,明日我军即可扫清残余,踏过溱水关,直驱鹰栖山,不日便能到达樊厦皇城。”一名将士道。
“很好!”其冽满意地点点头。
众将士对鹰栖山行军又是一番议论,又对皇城的攻打讨论了一番。
“军中有异动吗?”一番议论之后,其冽问道。
“翻不出大làng。”一名将士心领会神地答道。军中有一拨人马是皇太后早先便布置下去的,其冽早已摸清,估计那方还自以为瞒得很好。
“朝中呢?”其冽看向一位文臣打扮的人。
“皇太后的动作越来越大,她以为使人扣住粮饷,拉着几个大臣拼命使绊子,便能挡陛下的脚步。索xing,这么一来,要bào露的人都该bào露了。”那人想了想说。
“那就找个由头一起清理了吧,皇太后就养病去吧。”其冽顿时轻松不少。得着荣耀再跌得一脸,应该是算报了一半的仇了。
众人会意一笑,又是小小议论一番,才告退了出去。
“皆道莫桑帝王及早开智,但其中滋味……”其冽看着白泽芝轻轻道来,“我若无谋,则早年便丧生在御花园池水之中,或染病去了,或各种意外。我若无谋,连我弟弟都无法存活。我若无谋,父皇便不会施以关注。我若无谋,我母妃的仇便一日都不得报!”
白泽芝不知道听了还是没听,只看着帐顶,没有话语,没有动作。
“莫桑严寒,大是不会泅水的,而我,会。”其冽回想起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冰凉的河水灌进嘴里、耳朵里、鼻子里,惨淡的日光透过冰层却能刺疼眼。在浸湿了的沉重棉裘缠缚着自己沉入水底时,其冽曾有一刻放弃了挣扎,不知是四肢都被冻得无力了,还是思绪也被冻住了。沉在水底,看着明明暗暗的水将自己与那能呼吸的世界阻隔开来,黑黝黝的水糙张牙舞爪地在周围嚣张,他似乎看到母妃七窍流血的那张落寞的脸,那眼里带着怜惜,带着不舍,带着绝望。其冽开始奋力挣扎着与水争斗,他不甘心,所以他挣扎。
末了,其冽只淡淡道了一句:“我在冬日的冰水里,学会了泅水。”
白泽芝无法接触到其冽没有说出的过往,他听到那句话,只背后微微发寒。这是个怎样的魔鬼?白泽芝实在看不懂这个人。冰水里学游泳,这不是一般人gān的事qíng。从一开始,白泽芝就没明白过这个人。杀了他的父亲,却给他治伤。若也是与父亲一样的用途的话,却没有将他绑在阵前。当着他的面议事,又跟他讲不知所谓的事。似俘虏却又不是俘虏,似招降又不是招降。
“你到底想gān什么?”白泽芝看向其冽。
其冽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泽芝清亮而倔qiáng的眼睛,却没有回答。
溱水关失守,樊厦朝堂已人心惶惶。
“皇上,溱水关已失守,臣提议鹰栖山加派兵力,抵抗莫桑蛮子!”
“陈卿家可有得用的人选?”
“兵部贾侍郎乃当年武探花,可堪一用!霍侍郎为征北将军霍庭礼霍将军之弟,一门忠勇,也堪一用!”
“擢升兵部贾侍郎为扶远将军,镇守鹰栖山一关。擢升霍庭毅为镇西将军,镇守泊古一关!即日赴关隘,随军各带粮糙二十万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庭毅到泊古,罗那皇帝才知道樊厦皇帝下的举措,才知道莫桑军已扫过溱水关,yù指鹰栖山了。过鹰栖山便是樊厦皇城,如果罗那皇帝还以为莫桑为温饱而只争一地,那就是瞎子了。不过罗那皇帝没有太多紧张,莫桑皇太后搞的压制粮糙等事他也知道,他就指望着莫桑与樊厦打得差不多的时候,莫桑因弹尽粮绝来找他,他可以轻轻松松地坐收渔翁之利。
其冽听到这些事却是没当一回事。莫桑缺粮,但是其冽不缺粮。这次其冽是下定决心要把樊厦攻下来了。
“主上,王大人传来的消息。”瑟落到其冽身边,将纸条jiāo上。
其冽接过纸条看了看,拊掌道:“好!天助我也!”
“王大人明日便能到达,两车具有人护卫着。”瑟又道。
“很好,办得好!这两车东西不能出一点差错!”其冽恨不得立马去看看那东西的威力。
这一日,莫桑的将士们都见其冽眉眼稍带喜色,也只当马上要拿下樊厦才这般的。等到第二日,军营来了三辆马车,皇帝亲自迎接,众人才觉出不一样的味道,还没过皇帝如此喜色地迎接一位官员。
令其冽喜色的自然是后面两辆保护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的东西。他吩咐了重兵把守,严实地让众人心痒得想拿刀刮一刮。其冽却是一句都没有透露。好奇的将军们凑上去问上一句,其冽只回了“神秘武器”四个字。害的众人又是一番猜测。有人猜测,莫不是那九天玄铁制成的兵器,削铁如泥,那鹰栖山自是不在话下了。也有人猜测是上天赐予陛下一统天下的神器,遇山开山,遇河收河。而等到真正亮出这两辆马车上东西的时候,众人皆是一惊,千百种猜测都没有这般震撼。
鹰栖山是樊厦皇城的最后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樊厦鹰栖山的军营便是设在这半山腰上,通道只有一条。若是攻打鹰栖山,那须得先端了半山腰上的军营。否则大军通过,山上便滚下石头,兵士被砸得面目全非,几乎没有通过的可能。
其冽原本的打算便是调集最jīng锐的人马先去捣了军营,再大部队通过鹰栖山。再jīng锐的人马,与那军营里的人数实在太悬殊,难度也是很大的,其冽也是颇舍不得jīng心培养出的那些人马。现下有了这般武器,那便是瞌睡递了枕头。那王大人本是乡野里一个专营奇yín技巧的人,被其澜收罗过来给皇帝使用。这死倔的犟驴一直窝在工部最偏远的屋子折腾来折腾去,没想到竟制出如此qiáng悍威力的武器,倒像是捡着了个宝,而且还是如此正好的时机,让其冽波澜不惊的脸上喜色了不少。
快到鹰栖山了,其冽便让人驻扎下来,而那两车捂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却是被拖了出来。其冽吩咐了几个武艺很高的死士带着王大人前去鹰栖山。
白泽芝被其冽拉出来,看着远处高耸如云的鹰栖山,心里颇多想法。做为樊厦最后一道关,若这关破了,那便是国破了。深墨色的山,缠绕了袅袅的淡雾,樊厦国的旗帜在山腰飘摇。原本震慑的意味,现在看着颇有几分立靶的意味。白泽芝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再看看身边的其冽,丝毫没有要冲关的意思,却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喜色。白泽芝眉头微微皱了皱。
其冽感觉到白泽芝看着自己,便收敛了喜色,恢复了之前目无表qíng。如此震撼的一幕,自然得让白泽芝看到,让他感受到,如此伟大的帝皇,只值得追随的。
白泽芝又看向那鹰栖山。在山那边,他的家在那里,他的亲人也在那里。在他思念之际,鹰栖山山腰,樊厦驻军军营处闪耀出一个亮点。白泽芝心漏跳了几拍,总觉得有大事发生了。几息之后,巨大的火球从那处喷she出来,伴随着的是几道震耳yù聋的轰鸣声。浓黑的烟雾吞噬了原本清闲飘散的淡雾,碎石从山腰震出。
那震动波及了很远,白泽芝都被震得摇晃了几下。其冽立马伸手扶住了他。白泽芝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看着远处浓烟处上前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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