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丕渡过第九劫,便有十条命,那时会幻化、会唤雨,危险异常。她一手凌空,挥袖轻扫,一柄长剑握在了手里,以备不时之需。悄悄靠近,它钓鱼钓得全神贯注,本以为不会惊动它的,谁知它突地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懵懂望着她,只一眼,就撞进人心里来。
鱼也不钓了,摇着雪白的长尾巴过来,在她脚边打转。蹭一蹭,再蹭一蹭,仰起头满怀渴望地看她,无方从来没享受过如此待遇,一时僵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振衣和瞿如赶来了,个个持着刀剑,如果真是猫丕,大概立时就要发起攻击了吧!可是它不,它挨着她的裙角,静静地审视他们。无方听见振衣一声叹息,摇着头,把剑镶回了剑鞘里。
“不是么?”她低头打量,它抱着她的脚,开始努力向上攀爬。
振衣说不是,“它叫朏朏,可以令人忘忧。”
一地有一地适合生存的物种,梵行刹土上有吃脑的恶鬼,也有朏朏这样治愈心灵的东西。它爬上来了,无方不得不把它端在怀里,逗一逗,它憨态可掬的样子可爱至极。然而抱过之后再想放下是不能够了,他们在前面走,它在后面跟着,叫声哀哀,很是可怜。
结果此行没有找到猫丕,捡到一只朏朏,它纠缠无方纠缠得凶,没有办法,只得做了个布囊背在身上。
把朏朏带回去给麓姬看,她喜欢得不得了,连答话都心不在焉的,“只说是猫形的,这不就是猫形吗,想必就是它吧。”
无方也不再qiáng求了,反正找不见猫丕也有了对策,开始一心一意思量晚上去般若台的事。
麓姬指引她,“好好打扮自己,往狠了打扮,越美越好。届时不光魇都,三山五十州的男妖都会来,若遇见有缘人,艳姑娘的终身也就有依托了。”
无方笑了笑,终身有依托,多遥远的事!她是煞,道行不够的妖和她做夫妻,最后会被吸成一张皮的,她怎么好害人家。
可是打扮呢,这种事是个姑娘都喜欢。她坐在妆台前,铜签上的红烛燃烧,照亮镜中的眉眼。她细致地勾勒五官,螺黛描眉,眉若远山,口脂点唇,唇若朱丹。绾个灵蛇髻,随手折段枯枝一扬,变作金簪压在髻上。起身左右观望,这身衣裳似乎和妆容不相称,捏诀换个颜色,俗不可耐的男妖们喜欢艳丽,这绛红的缭绫应当很合他们的心意吧!
她从dòng府里走出来,候在门外的人乍见她,顿时看直了眼。麓姬还记得第一次拜会她时的qíng景,她冷漠疏离,那一瞬的惊艳,直达心脏。生来长得好,稍加点缀愈发不得了,碧清的一双妙目望过来,不必设想刹土男妖们的反应,看看她的男徒弟就知道了。
美色是利刃,永远有效和jīng准。世上没人能抵御煞的魅力,就像没人能抵御权力的诱惑一样。害怕沉迷,必不能细看,看了便乱了。他转过身,低低道:“那只猫丕有了人形,说不定也会在般若台出现。我去准备一下,夜里随师父一起去。”
他匆匆走了,麓姬抱胸一笑,“艳姑娘的这位徒弟真是古怪。”
奇怪不奇怪,无方没太放在心上。他毕竟是人,人对妖魅来说是异类,思想复杂很正常。她只是张罗着,让瞿如好好打扮。鸟大了,该成家了,她看得出振衣对瞿如没有兴趣,没有兴趣当然不必qiáng求。本来鸟和人就不相配,硬结合了,将来生出个鸟人来怎么办?
夜幕渐渐扩张起来,第一缕迷雾弥漫的时候他们出发,驾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抵达。
般若台位于九yīn山脉和魇都之间,九yīn向北三十里有座雪顿山,半空中看下去山体沟壑纵横,尽是深浅不一的凹槽。待近些后才发现,那些凹槽是依山而建的栈道,栈道上错落分布着原木搭造的楼阁,因年代久远,和山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密密麻麻悬挂的风灯,简直分辨不出哪是山,哪是楼。
般若台就在重楼俯瞰的位置上,四面环绕的看台,底下是个巨大的舞场。当初布置这里的妖一定去过人间,无方出生的那个中土死城里,也有这样的地方。香樟木拼起平整的舞台,台面上铺着毡毯。八个方位竖起高而粗壮的抱柱,成串的红灯笼垂挂下来,那么明亮辉煌,把整个般若台照得亮如白昼。
麓姬是常客,驾轻就熟地引路,把他们引进了太珑客栈。客栈里有个妖艳的老板娘,连路都走得缠绵缱倦,她见了来人,很诧异和惊喜的模样,高声呼起来:“生客,第一次相见。”一面说一面扭头看麓姬,“听说钨金刹土的灵医造访咱们这儿了,这位就是吧?”
大名远扬,掩都掩不住。麓姬说是,“艳姑娘是我的恩人。”拿手比了比,“这是青如许,青老板。般若台斗艳大会就是她举办的,她可是咱们梵行刹土的大红人。”
青如许掩唇而笑,上下打量无方,“常闻灵医艳冠阎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美人惜美人,就像英雄惜英雄一样。青如许对她们一行人十分热络,亲自往内引领,挑了个雅座请他们坐下,牵起袖子一一为他们斟上了美酒。
不知这是种什么酒,透过琉璃盏,映出琥珀光,芬芳异常。无方端在手里,并不品尝,捏着杯脚摇了摇盏,婉转的柔荑,娇滴滴入木三分。
她未语先笑,“天极城有种酒,名叫问渠,和青老板的名字颇有缘。那酒极美、极香,据说喝上一口会醉三年,青老板的酒可是和它有异曲同工之妙?”
青如许掖着广袖笑得温婉,“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果然和我的名字有渊源。不过这酒没有那么大的劲儿,我先前尝了一口,比小店平常自酿的还要平和些,大概是为照应今晚的女客吧。”
这样看来酒是另有来路,麓姬呷了一口,“你太珑的剑胆轻易可不会换,今天怎么例外了?”
青如许笑道:“这酒是魇都派人送来的,令主明晚成亲,请大家先喝他的喜酒。”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文下可能有点不太平,给大家打个招呼,希望这种不好的qíng绪不会影响大家看文的心qíng。
原因有点稀奇,始于一个外站作者对我的指控,说我的禁庭抄袭她的文了。在自制所谓的抄袭调色盘,艾特反抄袭吧、挂作者论坛均未得到回应后,怒而来文下疯狂刷负。我……就当被疯狗咬了,请大家忽视它,勿作任何回应。
感谢昨天暖心的小伙伴们,没有你们,我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我一直老老实实写文,不炒作,不掐架,希望远离是非,可就是有人容不得你。chūn节前后网文圈频发的碰瓷事件,可能有的小伙伴有耳闻,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陷入这种事件里,现在的心qíng真是一言难尽。
经常看我文的读者应该知道,我就是个老梗专业户,靠着一点微薄的文笔支撑整个故事,对方还要列举出类似男主带女主出游、婆婆要求媳妇早生孩子这种梗,来指证我抄袭她,我还能说什么?
我清者自清吧,说实话晋江的文我都几乎不看,更别提外站不知名的写手了,真是被怼得一脸懵bī。
心思纷乱,文也纷乱了,我尽量赶快恢复过来。明天令主闪亮登场,大家久等了,么么大家。
第16章
魇都是个神秘的城池,在梵行刹土存在了三千年,从来没有人进入过那里。魇都令主除了巡视,也不与人jiāo集,一个有社jiāo障碍的魔王,自得其乐地带领着他的偶们,在那座孤城里生根发芽。行也罢,坐也罢,游离在尘世之外,距众生很遥远。所以忽然传来他的婚讯,其实很令人吃惊,大家没有想到他也会有成亲的一天,因为他xingqíng古怪,爱好也古怪,还不注意个人卫生——一件袍子能穿上万年,绝不是节俭,肯定是有怪癖。加上他从没露过一回脸,连打架都包得严严实实的,众妖在背后谈论,一致认定他很老很丑,这地界上没有一只女妖愿意嫁给他。
谁喜欢整天玩泥巴的男人?虽然他曾经是个传奇。站在功绩的角度上,白准是值得歌颂的,他是这片刹土上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妖。当初金刚涅槃,梵行刹土乱世如麻,诸妖掀起血雨腥风,眼看就要越过妙善界,往红尘中去。紧要时刻是白准封闭界牌出口,独战九妖十三鬼。那次的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上了五千岁的妖魅们都还记得,旷野之上尸积如山,空气里弥漫着无尽的血腥味,连yīn山上笼罩的雾气都是红色的……最终十三鬼被灭,一直置身事外的冥君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这刹土之上就形成了魇都为首,酆都其次的格局。
令主要娶亲了,这件事本身比几杯喜酒更能引发人的兴趣。大家都在谈论,新娘子到底是谁,魇都筹备婚礼虽然有耳闻,但大张旗鼓地送喜酒来,叫人措手不及。
瞿如说:“魇都办喜宴,令主是高兴了,偶人们未必高兴。也许会趁此良机跑出更多来,师父咱们一人挑两个,要是能活就省事了,免得受人鸟气。”嘴里嘀咕,斜过眼,颇为怨怼地瞥了瞥振衣。
无方的想法很简单,男人她不需要,将来拜在莲师门下,六根清净不染尘埃,有了牵挂大事就难成了。她只要随意引诱一个带回钨金刹土,如果是偶人本身的原因,想办法看能不能续命;如果是令主收魂,那他鞭长莫及,偶人或许能逃过一劫。
她扭过身子,倚着勾片栏杆往下看,乐声渐起,已有女妖款摆腰肢,登台亮相。
青如许和麓姬闲聊,挽着画帛立在一旁说笑:“灵医也要下场吗?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准备最大的排场捧红你。”
这太珑客栈,其实就像人间的酒楼,有一两个招牌,才能吸引八方的客人。
无方笑得淡然,振衣却蹙起了眉,“家师行医济世,来这里只是凑热闹,不会下场。”
青如许没有遇见过这么不赏脸的小子,分明愣了一下,复换个妖俏的声调调侃起来,“这小哥好俊秀模样唷。不过你师父是你师父,你可做不得主。还是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吧,这里好姑娘多着呢,像你这样的小哥儿……”伸手轻薄地在他肩上摸了一把,笑容顿时僵住了,惊讶地低呼,“这是个人?怎么进的妙善界?”
妙善界只进妖魔不进活人,这是几千年来的规矩。要不是有道行高深的人开了方便之门,就是这人身体里还装着别的东西。
她这一呼不要紧,引来了其他妖类的目光。麓姬见势不妙站起身来,压手道:“诸位别见怪,这是灵医高徒,随灵医来梵行刹土做客的。”
这样的解释好像没有起多大作用,无方发觉自己高估了这些妖,秽土上的妖魔野xing未驯,人的血ròu对他们是极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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