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怎么压抑,qíng绪总有泄露的时候。他们还是争吵了。就在那次争吵中,他为了拉住闹脾气的她,不小心跌落下了山崖。
她吓坏了,全身都在颤抖。山下的一家农户救了他,她跑到山脚下看到他的身影那瞬间,竟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雨下的好大,却始终覆盖不了她的恐慌与害怕。
等到楼七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
他不会忘记,当他睁开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那个人,是那么的美,哪怕眼里满是泪水。
他也不会忘记,就是从那以后,自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他更不会忘记,玉烟雪,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潇城,进了全城最大的一家歌舞坊,也是一座倍受达官贵人青睐的风月场所。
他近乎绝望。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带你离开了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哈哈哈……其实你其实也明白,那种地方……”
“烟雪,我……”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可是我除了那种地方,还能去哪儿!”
“天下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一样你能做的吗?”
“天下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
“从小我就被人呼来换取,扔来扔去,推来推去。除了跳舞能让我快乐,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开心!”
“我呢,难道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吗?”
女子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伏在男子身上,眼泪止不住掉落。楼七烨觉得双手是那么滚烫。
“七烨,我们需要活下去,这样才能有机会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喜欢你为我弹琴,为我写诗,为我题词。我想永远地为你跳舞,直到我跳不动的那天。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抓药请大夫都需要钱,我没有办法只能跑回去找以前的妈妈。可是她知道我跟你私奔而走,差点将我打个半死,哪里肯借钱给我。幸亏被雨湘楼的老板撞见,才救下我。七烨,你要理解我!七烨!”
玉烟雪开始抽泣,那是一种于她而言说不出的妥协般委屈。命运从小就将她摁牢在泥潭里,任她再怎么挣扎,都是注定地浑浊不堪。
楼七烨第一次因为这个他深爱的女子,忍不住流泪。到底是心疼,还是心痛,没有答案。
对不起。
☆、过往云烟(三)
“楼敬之?”
韩骞疑惑地问着一边的下人。
“是的。”
“确定没出错?”
“小的已经反复确认过。确实是楼大人。”
韩骞摸着胡子,“想不到楼敬之还有个流落市井的儿子。”
“据小的所知,二人已在几年前断绝了父子关系。听说是楼大人自己提出来的。”
“哦?还有这种事。”韩骞笑笑,“楼敬之那个人每每在朝堂上太过趋利逢迎,他的儿子?”
韩大人皱着眉头。
下人道:“这位楼公子当年也算是官家子弟里比较出众的一位,琴棋书画自不必说,品行端正,谦卑有礼,人长得简直赛过女子,当年可谓引起了一阵风谈。”
“这种事为何我从来没听过?”
“听说楼公子当年倾心一位青楼里的女子,被楼大人赶出了家门,之后就有传出两人断绝关系的流言。楼大人从此对此事闭口不谈。时间久了,也没人想去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韩骞就着桌上的凉茶啜了几口,“这些事,就不要让小姐知道了。”
“是。”
“小姐呢?”
下人抬了抬头,犹豫着开口:“好像,又跑去别山小塾了……”
韩骞拍案!
“一个姑娘家怎的都不知道害臊,成日里围着一个男子转悠!备好轿子,我倒要看看这位楼公子究竟凭什么让我的女儿如此魂不守舍!”
“是!”
别山小塾。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故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夫子,那天子也会听娘亲讲故事吗?”
“这与我们要学的内容有关吗?”
“天子会吃他的娘亲亲手包的饺子吗?”
“这个也与今日的内容有关吗?”
“还有还有,夫子,天子小时候会哭吗?打雷会害怕吗?”
柳铭宇头疼的皱了皱好看的剑眉,“我刚才讲的是什么?”
一向最乖的林默儿居然也想问:“夫子,我们都很好奇,既然天子也要尽孝道,他会怎么做呢?”
“天子会给爹爹洗脚吗?”
“夫子,天子会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壁思过吗?”
“天子小时候会尿chuáng吗?”
一句话引得满堂大笑。
“你们这些……!”柳铭宇硬咳了一声,“今日的课就到这里吧!”说完走到前面拿起书本作势要出门,有个人胆子大的孩子喊了句:“夫子,天子长什么样子啊?”
柳铭宇脚步顿了下,下巴微抬,嘴角邪魅。
“好好看看我。”
所有人不解地看着他们的夫子一脸高深莫测地面对着他们,似笑非笑。
俄而。
“今晚回去每人抄写《孝经》第六篇之《庶人》,明日一早jiāo予我。未抄者或者未抄满者,自然有戒尺等着。这是对你们今日在我的课上不听话的惩罚。有异议吗?”
……鸦雀无声。
某人哼笑一声。
“很好。”
孩子们:“……”委屈!
“楼兄呢?”
柳铭宇问向正在打扫庭院的万里飘香。
万里憨笑道:“公子说过几日就要给学子们发试题做期考了,发现书房里供那些小淘气们用的笔纸不够了,就跟玉儿姑娘上街市去采购了。”
“期考?”
飘香解释道:“每年我们都会考虑到孩子们会越来越受不了暑热给他们休息两个月,在那之前要做一次正经的应试,好让他们清楚自己学得如何。等到回来上课时,公子会帮他们每个人定下不同的学业目标。一年两次,分为寒暑。”
“可现在已九初月。”
“说起这个就来气,九月初了还这么热!今年因为公子不小心染了热病,就把考试的时间延期到两个月后的现在了。”
“不过这种题测安排的方式,倒是甚好。”
“那当然!”
“你刚才说玉儿姑娘?莫不是前两日刚来过的那位?”
飘香嫌弃他的口吻,“儿女qíng长的事由他们去好了,柳大夫子莫不是觉得人家女孩子太主动?”
“呵,这倒没有。”
集市上。
“玉儿姑娘,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夫子,我都说了,叫我玉儿就行。”
“啊,哈哈,好吧。玉儿。”
韩玉儿心里又跟灌了蜜饯一般,羞红着脸推着眼前的人一路向前,一个不留神竟然差点撞到人。
“玉儿!小心!”
显然路人老伯被吓了一跳,“小姑娘,推着你哥哥也要看路!”
韩玉儿忙不迭道歉,楼七烨有点过意不去地看着那位老人。
“抱歉啊,老伯。”
“我没事,你这个妹妹要上点心。不过你看她脸那么红,快点回家去吧,别是贪了暑气。”
楼七烨抬头看了看韩玉儿,小姑娘脸确实很红,不过她的表qíng更让人寻味。
韩玉儿咬着下唇,一脸的不甘心。
“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妹妹了!我在有的书里看到过,为什么我就成了妹妹了!”
韩玉儿这么想着%>_<%,表qíng有点扭曲。
这一幕,全被站在街角一隅的那人看了个正着。
“玉儿,你这也太过明显了。”柳铭宇一脸看热闹的表qíng。
那边,韩骞已经到了私塾门口。差人进去问了问,没下轿子,坐等自己的女儿跟自己的心上人回来。
“心上人?”韩骞心下为自己一瞬间想到这个词难免恶寒。
楼敬之他不喜欢,估计他的儿子,嗯,应该也不会喜欢。
☆、过往云烟(四)
韩玉儿看到她爹在别山小塾门前站定的身影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韩骞看到她推着一位相貌清雅的年轻男子往这边看过来时就已经明了了。
“想必——”
“韩大人有礼了。”楼七烨先一步说道。
韩骞又重新打量着他。
“小女近日来多番打扰,烦请楼夫子担待。”
“不敢,大人言重了。倒是我不好意思了,尤其今日得幸玉儿姑娘帮忙了。”
韩骞早就看到了韩玉儿手里抱着的笔筒卷轴,还有楼七烨身上的墨盒。
韩玉儿有点不安地看着她爹,生怕她爹说出什么话……
“今日打巧路过,夫子的私塾门面清幽,坐于穷巷之间,简而不陋,倒是安静。”
“大人过赞了,贫寒之躯而已。”
韩骞似乎很满意这个人,意味悠长地点了点头。
“玉儿,你还不打算回家去吗?”
韩玉儿一颗心扑通扑通上下打鼓,现在才松一口气。
“公子,我现在把东西放进去。改天再来。”
楼七烨听到女子一改往日‘夫子’的称呼,一声‘公子’是道不明的娇羞。韩玉儿很是尴尬地红着脸跑进去了。
韩骞无奈地摇了摇头。
“公子在这里住了许久?”
“五年有余。”
“本地人氏?”
楼七烨迟了一下,“自小是,只是早些年在别的地方长大,后来辗转,最终回到了这里。”
“最终回到了潇城。”
“嗯。”
“潇城有公子割舍不下的东西吗?何为辗转,又回到这里?”
楼七烨眉微蹙。
“公子见谅,看来我多问了。”韩骞说罢朗声一笑。
正巧,韩玉儿放下东西跑出来了,万里跟在她后面。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柳公子方才寻你二人去了,可见着?”万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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