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朝霞,带上微笑,韩家小姐奔着大好时光出门了。韩骞跟管家站在府门外,对着远去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倏地笑了。
“老爷,您所笑为何啊?”
“女大不中留啊,哈哈~玉儿怕是有心仪的人了。”韩骞边说边捋着自己的胡子。
“……老爷如何看出?”
韩骞眉角一顿,鄙夷三分。
“你打光棍一辈子,连个媳妇儿都寻不上,懂什么。”
“……”,管家委屈,“老爷,我这不是一辈子都在替韩家忙进忙出,哪有时间寻媳妇儿啊。”
韩骞扫了他一眼,“呵呵。”
“……”
别山小塾。
柳彻的第一节课——书法。
“常言,见其字,便知其人。一个人若写得一手好字,不外乎是为自己穿上了一身得体的衣服。今日我们讲自小便学着练习书法,除了要你们学着多识字,认字,更重要的还是要学着借这个过程,修炼品行。对于你们将来或走向仕途,或行于市坊,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柳铭宇边走动,边浏览着屋子里这些孩童们歪歪斜斜写下的作品。这些小孩子虽不是个个聪明伶俐,却也勤恳上进。这让他心底着实欣慰不少。
待得他们长大,若有在朝为官的,届时同堂,朕,怕是该老了吧。
某人心下暗想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默儿写得极为认真,看到这位新来的夫子在自己座位前站了半天笑了出来,脸刷的红了半边天。偷偷地转过脸看其他人,小北就在她边上,握笔的姿势略显夸张,跟拿筷子似得顿时把她逗乐了。小男孩偏偏认真地严肃,边写边轻声读着,白白的脸蛋上沟壑纵横,鼻头一点墨,看上去滑稽极了。有的小童扭头看见他没忍住一下子大笑了出来,引得所有学子都哈哈笑着。
柳铭宇自然知道他们笑什么,很随意地走到窗边,噙着笑意。
——窗台上有把长长的戒尺。
他承认他也许只是想随意地用手指弹一下那玩意儿而已。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学子们比前一刻更认真了!
“……”
“结字清而峻,用笔jīng而稳。握笔的姿势与力度,我已经一一教给你们每个人了。一开始可以写得不如意,久而久之,可别让夫子我失望啊。”
楼七烨在窗外,看到平日里那些个顽皮的小家伙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是,夫子。”
“……”
飘香小声地在他身后嘀咕道:“这新来的夫子一上来就这么严苛……”
楼七烨回头看了看她,笑了笑。刚转过头,窗台里边站定了个人,那张脸,分外耀眼。
里边那人嘴角微扬,外边的则抬起右手,食指在唇边轻点,旋即微笑。
四目相对,即日起,他们便要同舍而居了。
飘香推着自家公子安静地离开书堂,看样子是要去小后院了。栁铭宇看着他们离开,恰此时,一位年轻姑娘从塾院大门走进来。
“……”,某人把竹窗轻轻阖上,“她怎么会来……”
后院里。
“韩小姐。”楼七烨一如既往地温柔。
少女羞红了脸,“夫子叫我玉儿就行。”说完把脸撇在一边,不敢看眼前人。
“好吧,玉儿姑娘。”
韩玉儿觉得自己这一刻整颗心快跳出来了!
“……嗯,嗯……”
“今日来,是?”
韩玉儿觉得自己很紧张,深呼吸,呼吸。
“我就是来,来看,看公子。”
“看我?”
“嗯,嗯啊。”韩玉儿突然惊恐,转过头正视面前的人:“楼公子,我是不是打扰您给学子们上课了?”
“哈哈,没有没有。别山小塾来了位新夫子,今日他上课。”
女子宽心,“那就好,那就好。”
楼七烨冲她笑了笑,少女脸又红了。飘香在一边偷笑个不停,直到她家公子看了她一眼。
韩玉儿很局促地坐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什么来了。
“公子,再过一会儿便午时了。要不今日,就让韩小姐在咱们家留下吃午饭吧?”
楼七烨看向少女,犹疑片刻,“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玉儿姑娘……毕竟寒舍简陋,比不得韩府——”
“我没问题!”不等男子说完,少女举手开口。
“韩大人不会在府里等你回去吗?”
“放心吧,爹不会管我的。他今日一早说有很多公务要忙,没时间顾我。”韩玉儿脸上乐开了花,心里暗道:“爹,对不起了,今日您就自己用膳吧。最好别等我!”
很显然,韩骞那日等她等得动怒了,这是后话,不提。
“如此便好。飘香,待会儿你到前院书堂,请柳公子午时同我们一同吃饭。”
飘香戏道:“公子您可真见外,还请吃饭,直接叫他一起就行了。我看那柳公子虽xing子桀骜了点,却丝毫没有忸怩拘谨之态。”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韩玉儿听到这里,好奇道:“新来的夫子姓柳?”
“嗯。”飘香回答。
“也姓柳?”
“怎么?”男子开口。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潇城姓柳的人家蛮多的。嘿嘿。”
“这天下都是柳家人的,何况这里是国都,皇室宗亲自然是少不了——”飘香话没说完脑袋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公子,这位柳公子该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之类的人家吧?”
韩玉儿又问,“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啊?”
飘香正要开口,楼七烨施施然打断,“柳彻。”
柳彻?……不认识。
“飘香,跟万里准备午饭去吧。”
飘香领命,“是。”
楼七烨看了看韩玉儿,对面的女孩又是娇羞地看他一眼,然后低着头不说话。
若真是官宦子弟,年纪跟他一般,他不该不清楚。毕竟他昔日就读的麓山书院乃绍央最大而又最具声望的贵族学院,上至官宦皇宗,下至富流商贾。但凡入学之人,必会服从院制熟悉每个人身价背景。不为别,只为在日后的学习中避免冲撞礼仪尊卑,同时也为许多官宦子弟的入仕铺平关系提供了机会。
那人无论谈吐言行,必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如此,……
不管怎样,一个聪明的人,是不会去深究这个问题的。
柳铭宇给孩子们上完课,犹疑地走到后院,说实话,他还没想好待会儿怎么应对韩玉儿的反应。
“只能见招拆招了。”某人心下暗想。
不过当他进去的时候,只有楼七烨坐在那里,像是等他很久了。见他进门,笑道:“客人因为在厨房帮忙不小心划破了衣服,羞得跑回家了。”
柳铭宇心下虽好笑,却也松口气,“那可真惨,我们楼公子竟然也不挽留。”
“如此才可从容进餐。”
“女孩子在一边会扰你心神?”
楼七烨轻笑了几声,“倒也不是。菜凉了,还要等吗?”
柳铭宇笑着摊摊手,坐下开始夹菜。
☆、过往云烟(一)
韩玉儿懊恼地看着自己身上被勾破的衣服。
“爹,你看嘛!多丢人啊。”
韩骞摸着胡子哈哈大笑。
“爹,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我是笑你,看你那羞愤难当的样儿,老实jiāo代,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有的话告诉爹,爹差人帮你问问。”
韩玉儿脸上红红的,忸怩问道:“爹,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一种什么心qíng啊?”
韩骞怔住,“爹都一把年纪了,你居然问这样的问题。”
“好歹您也年轻过啊!”
韩骞但笑不语。
“您别光笑不说啊!”韩玉儿依偎在她爹怀里,撒着娇,“爹,我也不想瞒您。我真觉得我现在心里装了个人,每天都想他。不,时时刻刻想他。爹,女儿是不是害了什么相思病啊!”
韩骞扶正她,好笑道:“你还懂相思病,爹要吃醋了,到底是谁家公子让你这般牵肠挂肚?”
韩玉儿拉着她爹坐下,“我可以告诉您,但您也要帮我出出主意啊。”
韩骞点头。
“他叫楼七烨,是城东别山小塾的夫子。”
“这,爹不曾听说过。”
“有一日我上街,路过那家私塾,看到一个小童贪玩,从里面跑出来,下台阶的时候不留神栽了一跤,就赶紧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费了好半天才不让他继续哭了。”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送进去了啊,接着就看到了他。爹你不知道,他是我见过最斯文最有礼貌的男子!”
“然后你就被他吸引了?”
“当然不是。然后我就留在那里听他讲了一节课,他真的好温柔。对待那些小孩子们也特别耐心。”
“然后你就被他吸引了?”
“还没有。后来有一次,我带着丫鬟去集市上买古文玩,在江边又看到他。爹你不知道,”韩玉儿越说越激动,“他的侧脸简直太完美了!”
“然后你就被他吸引了?”
少女一个劲点头。
“阳光正好,从远处看,他的一身相貌举止,轩昂风流。”
韩骞点点头,“那你知道他是哪里人吗?”
“我都打听过了,有人说他就是本地人,也有人说他是几年前从其他地方迁居过来的。但这些都不重要,我问过他了,以后他会呆在潇城一辈子的。”韩玉儿说完用一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爹。
“你想让我帮你提亲?”
“哎呀爹!”韩玉儿有点害臊,“哪有女孩子上门提亲的!”
“所以爹帮你提?”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去提跟我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我主动嘛!”
韩骞笑的合不拢嘴,“你看上人家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那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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