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默然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汤,就算她不问世事,世事也是要来找她的,只要活着,就没有净土。
……
早朝后,皇上留下大皇子和四皇子,可是这两堆稀泥无论如何和不到一起,大皇子满口刑律国法,家国大义,非要穷究四皇子杀了朱洪年的大罪不可。
这件事上,四皇子暗里占尽理儿,明面上却一点理儿不占,照高书江的安排,这一回只能走悲qíng路线,大皇子在那儿和皇上梗着脖子不依不饶,他就跪在地上,一脸悲伤不起来。
皇上气的脖子都粗了,大皇子还是半分不让,咬死那两句:杀人者偿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气极了的皇上一巴掌打在大皇子脸上,“这国这家,这天下,是朕的,还轮不着你不依不饶!这是你弟弟,你嫡亲的弟弟,一母同胞!他再怎么惹了你,你也不能这么狠心置他于死地!”
“他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话?他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和阿娘怎么都装看不见?”大皇子声声怒吼,委屈的眼泪都下来了。
皇上看着气的脸都变了形,涕泪横流的大皇子,一屁股跌坐在炕上,无力的挥着手,“你下去吧,朕不跟你说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给朕上个请罪折子,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省心!朕这是作了什么孽!”
大皇子转身就走,四皇子跪在地上,看着大皇子出了殿门,眼珠转了两圈,膝行两步到皇上面前,“阿爹,大哥这脾气越来越不得了了,这敢跟您吼上了,这以后……”
“行了。”皇上烦躁的打断了四皇子的告状,“这件事,你大哥有三成错,你就有七成!就算朱洪年有错,犯了律法,有京府衙门,有大理寺,还有刑部,你怎么能冲到茂昌行拿人?你拿人,这就是私刑,你难道不懂?”
“阿爹,我要是让京府衙门,或是大理寺拿人,还能拿得到人?这边还没出动,朱洪年就被大哥藏起来了,我也是没办法。”四皇子分辩。
“那你就能以身犯法?”皇上再次觉得气有点上不来。
“是他自己往刀上扑,他自己找死,我能……”四皇子还是比大皇子有眼力多了,眼看他爹气色不对,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
“要不是你们兄弟威bī,他能自己找死?你们兄弟神仙打架,他是池鱼!池鱼!你还有脸说?”皇上越想越气,四皇子不敢再接话,垂头跪着一声不敢再吭。
皇上心烦意乱,也没心qíng多教训四皇子,挥着手,“你也下去吧,往后,你给朕安份些!”
四皇子连声答应,退出大殿,长长呼了口气,冲等候在旁边的周副枢密得意的抬了抬两根眉毛,心qíng舒畅的走了。
大皇子一阵风般冲回王府,直奔内书房,蒋先生和周渝海都在书房里等着今天早朝的消息。
“老东西!”大皇子冲进屋里,满脸狰狞的泼口骂了句,蒋先生后背绷的笔挺,愕然看着完全失态的大皇子,“大爷,出什么事了?难道?”
难道要立太子了?
“那个老东西!明明是老四的错,他杀了人!他该死!老东西!”大皇子整个人就是一团怒火,完全没了理智。
蒋先生松了口气,满眼厌倦的看着bào跳如雷的大皇子,在大皇子咆哮中,竟走了神。
周渝海惊恐的看着bào怒的大皇子,不停的瞟着蒋先生,盼着蒋先生能劝一劝,也就蒋先生能劝一劝大爷,可蒋先生端坐在扶手椅上,神思仿佛有些恍惚。
“大爷,这事,咱们之前不是议过,这件事确实是朱洪年自己扑刀而死,四爷纵然有错,也不是大错,拿这事扳不倒四爷。”
等大皇子的bào怒回落,蒋先生声音疲缓的说道:“咱们先前议的,是借这件事,让群臣看到四爷的本xing,目无国法,随意而为,身为国君,这很可怕,借此,平衡大爷当街鞭抽晋王那件事。”
☆、第三百七五章 讨好这活难做
蒋先生只当没听见,“先前咱们都说过,这件事,换一换,大爷做了四爷做的事,哪怕是大爷当场手刃了朱洪年,皇上和贵妃,也不会治大爷的罪,更不会治大爷死罪,四爷也是如此。”
“你可真会白日做梦!那一对老东……他们怎么对我,你这眼睛难道瞎了?不会治我的死罪?哈!你想的真美!”大皇子一声冷笑,“他们巴不得找个借口杀了我呢!他们眼里,只有老四才是他们的儿子,我不是!我已经不是了!”
“皇上和贵妃要是不再视大爷为子,大爷这会儿还能坐在这儿?早埋进土里了。”蒋先生忍不住刺了句。
大皇子脸色变了,周渝海急忙上前打圆场,“先生都是为大爷好,大爷先消消气,姑母那脾气,大爷还不知道,就是得好好哄着。先生说的也有道理,要是皇上和贵妃不是跟从前一样疼爱大爷,四爷能容大爷活着?”
大皇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大爷得去一趟长宁宫。”蒋先生觉得身上的疲倦越来越重,重到连说话都十分吃力,“皇上那里……”蒋先生没说下去,皇上那里他已经搞砸了,只能在周贵妃那里用心周旋,看能不能周旋回来。
“大爷,您现在是皇子,身边还有位虎视耽耽,一心一意要置您于死地的四爷,您不能太由着自己的xing子,等皇上走了,您坐上去,那时候,您想怎么发脾气就怎么发脾气,想杀谁就杀谁,可现在不行。”
蒋先生看着一脸不忿不服的大皇子,心里没有了以前的焦灼担忧,反倒平静的出奇,他把话说到,听不听,他也管不了了。
“您和四爷,一母同胞,论才gān人望,不相上下……”
“呸!他能跟我比?他给我**都不配!”大皇子狠狠的啐了一口,蒋先生仿佛没听到,在大皇子的吼声中,语调不变的接着往下说,“你和四爷拼的,不过就是谁能多得皇上和贵妃的宠爱,特别是贵妃,大爷,这话我早就跟您说过,您和四爷,说白了,就是得贵妃心者得天下,大爷万万不能轻怱大意。”
“是吗?照你这么说,什么长幼嫡庶,统统都不算了?阿娘想让谁承大位,谁就能承大位?要是这样,我现在就可以一刀抹死自己了,阿娘心里,只有老四一个儿子,我不是她儿子。”大皇子想着周贵妃,满腔的愤懑堵的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痛。
“若论嫡庶,离宫那位才是嫡!”蒋先生不客气的说了句,大皇子眉毛一竖,周渝海急忙陪笑道:“先生说笑话儿呢,大爷,先生说得对,皇上可说过不只一回,对姑母尽孝,就是对他尽忠,大爷,姑母最疼您,这您也知道,您是长子,姑母和皇上对您寄以厚望,爱之深责之切,姑母和皇上对您比对四爷严厉,那也是因为姑母和皇上对您寄以希望更重,先生您说是不是?”
“渝海这话说的极是,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皇上和贵妃对您寄以承继家国基业的厚望,平时言谈举止,对您自然会比对四爷严厉,这不是偏疼四爷,这是偏疼您。”蒋先生顺着周渝海的话劝道。
这几句话明显的劝进大皇子心里去了,大皇子心气渐平,端起茶几口喝了。
蒋先生看着他又jiāo待道:“大爷,多想想从前,小时候,贵妃是如何疼爱大爷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贵妃待大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大爷千万不能自外于贵妃和皇上,这一趟去,只有一件要紧事,就是讨了贵妃的欢心,只要贵妃高兴了,别的,都不是大事。”
大皇子站起来,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天不早了,吃了午饭再去不晚。”
“那也是。”蒋先生在大皇子背后低低应了句。
大皇子一出门,周渝海急忙坐到蒋先生身边,关切的看着他,“先生?”
从大皇子通身怒火进来,周渝海就一直不停的瞄着蒋先生,看出了他的疲惫和厌倦。
“我没事,有点累了,大约也受了些寒,没事。”蒋先生掩饰着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倦怠。
“我让人请太医过府,给先生诊诊脉。”周渝海急忙道,不等蒋先生答话,几步奔出门,扬声叫人赶紧去请太医,先生受了寒。
蒋先生坐在屋里,听着周渝海一迭连声的吩咐,抬起手,用力揉着眉间,他还是要打起jīng神,不看在大皇子面上,也得看到随国公府的面子上。
午后,大皇子拿着王妃准备的两盆盛开的茶花,进宫去探看周贵妃。
进了长宁宫,大皇子一路长驱直入正殿内。
周贵妃对这两个儿子,从小到大,以捧在手心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jīng神捧大的,不管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到长宁宫来,从来没需要通传过,让她的宝贝儿子等通传这么大的功夫,她都舍不得。
也许是周渝海和蒋先生那句寄以承继家国基业的厚望起作用了,大皇子是心平气和,脸上有笑进的正殿。
周贵妃向来是看到儿子就高兴,再看儿子带来的两盆确实相当不是凡品的茶花,连声赞个不停。
“这是霍氏亲手养的,几十盆里就这两盆还算不错,能入了阿娘的眼,也不枉霍氏一片孝心。”大皇子笑道。
听说是王妃霍氏养的花,周贵妃脸上的喜色立刻褪掉一层,“原来是霍氏挑的,怪不得,我就瞧着,这花好是好,挑不出毛病,可就是觉得哪儿差了口气,霍氏这眼光,到底跟你没法比。”
虽说大儿媳妇和四儿媳妇都是她亲自挑的,可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不管是大儿子府上,还是四儿子府上,正妃都没有侧妃懂事孝顺,当时挑的时候没看好,这两家的正妃和侧妃,都该调个个儿。
☆、第三百七六章 又办砸了
“这是你的孝心。”周贵妃让人把花摆放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歪在炕上,和大儿子说话,“……那个姓朱的,是贺家的下人?听说还是家生子儿,你告诉渝海,让他跟贺家说,好好管教管教府里的下人,你看看,怎么能出了姓朱的这样的恶人,好好儿的,非得当着四哥儿的面往刀上扑,把四哥儿差点吓出大病来,这人太恶毒。”
没几句话,周贵妃就说到了她心爱的四儿子受到的惊吓这件事上,这个姓朱的太可恶了,贺家也可恶!
大皇子一听就不高兴了,“阿娘,这件事怎么能怪朱洪年?更怪不到贺家,老四买珍珠帘子送给阿萝,对一个下贱女伎欢心比对阿娘还尽心,阿娘生气了,他就想把这件事栽赃到我身上,说是贺家经手买的帘子,朱洪年根本不是自杀,是被他一刀捅死的,我亲眼看到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闲听落花 宅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