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张三_张宝瑞【完结】(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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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少爷、曾少爷以及家人围了一圈,齐来观看两家护院比武。二人拉开架式,李六拳脚生风,向张三招呼上了。而张三却只是闪躲避让,走起卓绝的内八卦躲闪步。张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李六拳拳落空,脚脚失势。李六正打得高兴,忽觉背后被人踢了一脚,“咚”地一声,倒在地上。众人见后忍不住大笑。曾少爷赶忙说:“李六爷快起来,向三爷请两个安,道个歉吧!”李六朝格三拱手道:“李六有眼不识泰山,张三爷海量,恕我直言。”张三忙还礼不迭,对李六说:“六爷,快别这样说。我们把式匠为人护院都不容易,应该互尊互敬,深习本门技艺,不要菲薄它们就是了。”

  光yīn荏苒,转眼是第二年夏天。这天张三正在屋内与寿少爷闲谈。门帘一挑,仆人领着一个少爷进了屋。寿少爷认得此人,他是北新桥一家姓胡的大户的少爷,叫胡旗。胡旗叫道:“噢,张三爷在这儿呢,我有一事相求。”张三站起来道:“有事尽管说吧。”胡旗现出一脸愁容,说道:“连日来,我们家闹着一个飞贼,他窜来窜去,神出鬼没,胡家用着二十多名打手也无济于事。那飞贼越闹越凶,老妈子去茅房,贼在房上往下扔砖头,溅得老妈子一身屎浆子。老妈子急了,在下边破口大骂,那飞贼在房上也骂。三爷,你帮助瞧瞧去。”张三道:“你们请我去,索xing暂时把那些打手辞掉,省得帮不了忙反而帮倒忙。”胡旗连声应道:“就依三爷说的办。”

  当天傍晚,张三来到胡家,只见前后两个院漆黑一片,屋里不点烛,窗户全用毡子毯子堵了个严严实实。张三一问才知道,这几天那飞贼闹得厉害,教师父降不住他,就出了这个主意。尽管这样,飞贼仍然来自如,打手们无可奈何。张三心中暗自好笑,立刻吩咐前后院烛火齐明,房门大开,堵窗户的毡毯子全部撤掉,并让胡旗抚琴歌唱。张三还吩咐,如飞贼来大家不要喊叫,外面厮杀谁也不许出来。一切安排停当,张三便躲在一个小屋里,目不转睛地盯住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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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出狂言李六心虚 戏师教徒张三意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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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半夜,那贼果然来了,他从房上探看了半天,见院子里与往日裁然不同,就没敢下来,悄悄溜走了。第二天一早,张三上房查看了贼的来路和去路。

  原来做贼也有暗道上的规矩,在来路和去路上,都摆着瓦片石子作为标志。张三一瞧心里就有了底。张三记得少年学艺时,师爷曾对他说,学武艺是为了伸张正义,切不可拦路抢劫,采花盗柳,穷死不得卖艺。如果将来生计困难,可去给人保镖护院。保镖是保哑巴镖,官商行旅与镖师约定会面地点,然后同行。半路上遇到劫道的,双方过过话,提名道姓,知道就抬手放过去,不然就得较量一番,而要护院捉贼,就必须懂得贼的规矩,懂规矩是为了捉贼,而不是做贼。张三知道飞贼本领高qiáng,不会苦心。第二天天一擦黑,张三两手抓住墙头,身一卷,上了房顶,他的脚面可贴迎面骨,手足之力极大,纵上这丈余高的房子,自是轻而易举。他在一个烟囱后面隐藏起来,单等飞贼到来。

  夜半,月光如水,繁星竞相眨眼。那飞贼果然又依原路溜来,蹲在房顶前半坡上朝下观望。张三悄无声息地扑到飞贼身后,一把抓住飞贼的后衣领,低声问道:“朋友!你来了。”飞贼大吃一惊,心想:“今天可jiāo待了。于是一动不动,也低声答道:“朋友!我来了,你是哪一位?”张三见他闪不回头,知道这飞贼是经过传授的名贼。因为他倘若一回头,按规矩是打算动手。此时地势是前低后高,飞贼要动手,张三只需将脚一抬,他就会被踢得“骨碌碌”滚下去。张三通了自己的名姓,谈起了行话。那飞贼忙说:“久仰,久仰,你在这里,那我就走了,你高点手吧。”张三说:“你可以先到舍下喝点酒,住几天,咱们约几个朋友凑点盘缠,你再走吧!”“多谢了,怪不得‘燕子’李三夸你讲义气,够朋友,今日得见,名不虚传!青山不改,细水长流,后会有期。”张三低声说:“朋友,怪对不住的。”一松手,那飞贼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张三捉贼之事被胡旗等人一传,街巷皆知,越传越神。有人说张三能拔地而起十尺,有人说他一弹就上了房,会窜房越脊,如履平地。有个叫王福全的后生,是施纪栋的徒纱,他听说了张三的故事,不大相信,向别人说道:“甭听那些人瞎chuī乎,我就不信张三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他是属孙猴子的七十二变,能腾云驾雾?”这话传到张三耳朵里,因为张三与施纪栋以兄弟相称,凭自已的辈分不便直接找王福全论说,于是决定用手段问施纪栋一个教徒不严。

  这一天,施练栋正在朝内大街义和木厂内练功,旁边栽着一片向日葵。施纪栋的妻子陈媛媛正在收向日葵盘子。施纪栋走起桩来轻盈稳健,快速沉实,长辫飞舞。张三悄悄来到此处,见他演练得法,暗暗称赞。张三的手稍一摆,就见施纪栋的辫梢儿已栓在一棵向日葵杆上,“咔嚓”一声,那向日葵杆齐腰折断,上半截仍然栓在辫梢儿之上。这一下把施纪栋和正在一边聚jīng会神摘向日葵的陈媛媛吓了一跳。施纪栋对张三一拱手道:“三爷来啦,请别见笑。”“哪里,功夫不错。哟,这么热的天还穿厚夹袍呀?”说罢,张三提起他的衣服下摆,手指一捻,厚厚实实的袍子出了一个大dòng。施纪栋知道是有人得罪了张三,于是赔礼道:“三爷多多指教。”张三道:“岂敢,岂敢。”陈媛媛一身紫花布裤褂,高高挽了头髻。此时她说道:“三爷轻易不来,快到屋里和我那老头子喝两盅。”张三轻轻一摆手:“多谢嫂子,我今儿个还有点急事,不进屋了。”说完,“蹬蹬蹬”地走了。

  过了几日,张三又听有人说,王福仍在背后胡言乱语。这天半夜,张三又来到义和木厂,纵身跃窗潜入施纪栋住房,施纪栋gān了一天活儿,浑身疲乏,睡得正死,毫无查觉。张三捡了施纪栋的一只跎云鞋来到屋外,把那只鞋放在窗台上,倒上煤油点燃后对屋内说道:“鞋都着火了!堂堂八卦掌高手,连徒孙都管不好,不怕rǔ没了本门声誉!”此时,施纪栋已经惊醒,跑了出来,可哪里见得着张三的半点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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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钱财李三遇不平 欺小嫂老道目失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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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纪栋六在院内望着房上发怔,他猛然悟道:“张三不是故意捉弄自己,而是为了团结武林,一定是自己的门徒冒犯了张三,张三为了本门声誉两jiāo次“发难”,给自己留了很大的面子,此时他深感张三心诚意笃。他要查查徒子徒孙,是谁有违了师训。

  过了几日,王福全偷偷跑到寿少爷家,找到张三,向他承认了过失,张三好言回敬,此话不提。

  第二年chūn天,杂树生花,飞鸟穿林,chūn色怡人,柔嫩的柳丝低垂在静谧的北京城的护城河,鹅毛似的飞絮漫天漫地地卷进城里,好一个白絮的世界。大学士王文韶从陕西回到了北京城,寿少爷全家顿时雀跃起来。张三自然得到这位老学者一番感谢之辞。

  这天中午,张三正在大学士府歇息,忽觉有人搔他的耳朵,他眯fèng着醉眼一瞧,是“燕子”李三。李三穿一身树皮布裤褂,脚蹬一双跎云鞋,穿一双蚂蚁上山的袜子,腿腕扎成灯笼裤腿,脸上还抹了点粉,头上涂了点油。张三思忖:这鬼小子打哪里来,怎么寻到这儿来了?李三以为张三睡熟,见旁边桌子上有一酒壶,拿起来摇了摇,蹑手蹑脚端到张三面前,一点一滴地朝张三嘴里淌。张三左脚一蹬,用右胳膊一抬,李三“噗”的一声摔出了门外。张三跳起来叫道:“你瞧,炕蹋了,还不快收拾炕。”李三揉揉后腰,眨巴眨巴眼睛,站了起来,往炕上一瞧,原来张三左脚一用力,那炕dòng塌了一大块。李三嘻嘻笑道:“三爷,我李三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有事相求。”

  张三问道:“佳韵姑娘怎么样了?”李三埋怨道:“大过年的,我一直把她送到天津,天又冷,路又滑,你不知有多辛苦?”

  张三笑道:“你小子哪里是省油的灯,你准是偷了人家的毛驴或马车送的,别卖乖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李三嘴里嘟囔着:“那人家要背她,她不让背嘛!”

  张三道:“你有什么事找我?快说。”

  李三喜形于色地说:“东城有个叫白鹭的武术家,你知道不?”张三摇摇头。

  李三道:“他道德败坏,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又自诩打遍京都无敌手。他有个胞兄是夭,只剩下一个孀居嫂嫂,住在东城赵堂子胡同,靠着以前的积蓄度日。白鹭每当赌输了钱,都要去找他嫂嫂要钱。我的一个朋友和他嫂子家是邻居,近日我一直住在这个朋友家。听到隔壁院里传出呼救声,跑过去一瞧,正风白鹭与他嫂子纠缠,白鹭威胁他嫂子说:‘你如果不把全部积蓄都给我,我就jian了你,败你一生的名声。’那妇人死活不肯jiāo出全部积蓄,白鹭就qiáng行脱下她的裤子,妇人大喊救命。我看见如此qíng形顺手拾起一块瓦皮,朝白鹭掷去,瓦皮正中他的额头,霎时肿起一个血包。白鹭身怀奇功,他用手一抹,那肿包顿时消失。白鹭对那妇人道:“我明天晚上还来,你如不把钱给我,我就真的jian了你!‘说完,冲出门来,嗖的一声窜上房来。我急忙躲到一个房檐后。白鹭骂道:“哪个不识好歹的,敢管我的闲事!’说着,接连踢了四脚,四片瓦被他踢飞。白鹭又骂道:‘哪个断子绝孙了,躲在那里不敢出来,有种的,你出来!’我听了再也耐不住,跳了出来,他一见是我哈哈笑道:‘原来是大盗燕子李三!’我骂道:‘你这人面shòu心的家伙,看我不把你这丑事张扬出去!’白鹭一听,一拳打来,骂道:‘我非把你这燕毛拔下来不可,叫你成为秃尾巴燕子!’我俩打来打去,他用的都是狠功,我有些招架不住,没留神被他打中一拳。”说完,李三脱了衣裳,张三见他背后有一块巴掌大的紫印,已经淤血。李三接着说道:“我见打不过他,撒腿就跑,那白鹭轻轼可比我差远了,我三钻两钻就把他甩了。”

  张三抄起长烟袋,点燃了,吐出一团团烟圈,往雕花木椅上一靠,慢悠悠道:“李三,你这是请我出山哪?”李三见张三有点故意“拿搪”,也往旁边炕上一靠,一盘腿,没想正坐在刚才张三蹬塌的炕上,“噗通”一声掉了下去,嘴里哺了不少土块。张三一见,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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