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来天下论武堂之前,都只学过自家功夫,会个一两门兵器就不错了。而天下论武堂却是个兼学十八般武艺的地方,为的就是拓宽少年们学武的思路。因此有些人在自家门中算得上出众,来了论武堂,拿起陌生的兵器,就弱得像个三岁毛头一样了。
天宁教却不同,天宁教原本就是个兼学百八十门的地方,所以才能称霸武林百余年。只是这几代的继承人中少了天纵奇才,没能继承前辈的绝学,因此才渐渐式微了。高齐楠会选中高轩辰做魔教少主,因为高轩辰本身就是个练武奇才,各样兵器上手极快。而高齐楠之所以同意把高轩辰送到天下论武堂来,除了让高轩辰当天下第一搅屎棍之外,也有趁机磨练高轩辰武艺的用意在。
高轩辰的基础比其他少年都扎实很多,他也痴心武学,孟威不仅没揍过他,其实心底里还挺欣赏他的。
高轩辰道:“你没揍我,我看你不慡不行吗?被你揍的那些人打不过你,我却不怕你!”
孟威道:“你以为你打得过我?!”手中长棍又要抡过来。
高轩辰立刻摆开架势,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他就喜欢qiáng敌,越qiáng越好。他自认身手未必就不如孟威,只是年纪尚轻,内力和劲道都差了些。方才那一jiāo手,他已知不能硬碰,摩拳擦掌想要换一种方法再较量较量。
孟威正要发怒,却突然想到什么,竟然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收起长棍,冷冷道:“把裤子洗了。什么时候洗了什么时候有饭吃。”说完竟然扭身就走了。
高轩辰才不打算低头认输,他又不是来当好学生的,他本来就是来当搅屎棍的,恨不得天下论武堂被他搅得越乱越好。他索xing在河边躺下,两只脚丫子浸在冰凉的河水中晃晃dàngdàng,上身暖烘烘地晒太阳。
然而他刚小憩片刻,就看见三个少年低眉丧眼地朝着河边走过来了——赫然是他的三个共犯!
第十章
高轩辰大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怎么回事?!”
沈飞琦哭丧着脸道:“惊动了徐堂主,徐堂主亲自来抓人,我们被供出来了。他让我们先把裤子洗了,然后罚面壁思过三天。”
高轩辰怒道:“谁供出来的?老子不是都认了么?”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居然都不说话。
高轩辰惊讶:“谁把你们供出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子走了以后出啥事了?”
天元刀家的池方英瘪着嘴不说话,长水鞭家的赵普胜一脸茫然,还是沈飞琦开了口:“不知道啊,你走以后没多久,徐堂主就来了,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知道是我们一起gān的了,把我们分别叫过去骂了一顿,然后就让我们过来跟你一起洗裤子。”
“肯定是纪清泽告状的!”赵普胜道,“你走了以后我们都在那里练功,只有纪清泽离开过,他一回来徐堂主也跟着来了!肯定是他!”
池方英也道:“大概是他吧。”
高轩辰顿时就火了。他最恨的就是爱告状的人,刚才孟威当着大家的面问纪清泽,纪清泽没说话,他还觉得这人不错。原来是不好意思当面揭发,所以背后yīn人。他冷笑道:“他刚才要是当众揭发了我们几个,还算他嫉恶如仇。背后告小状算什么?虚伪!恶心!”
唯有沈飞琦道:“不会吧,纪清泽应该不是这种人。”
高轩辰闻言扫了沈飞琦一眼:“你跟纪清泽很熟?”
沈飞琦挠挠头:“那倒也没有很熟。我们凝风剑沈家跟他们南龙纪家同在苏州,进论武堂之前我爹带我去他们家走过几回,来的时候我跟他也是一路走的,所以还算有点jiāoqíng。他这个人是挺讲规矩的,但是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赵普胜道:“不是他还有谁?刚才就他离开过!总不能是毓澄走了以后又拉我们下水吧?”
高轩辰立刻道:“怎么可能!”
“是啊,不可能。”赵普胜道,“纪清泽也太讨厌了,毓澄都认了这事也结了,他非要再横生事端!”
池方英道:“是啊是啊,太讨厌了。唉。算了,都这样了,咱们还是赶紧把裤子洗了吧。”
“洗什么洗!”高轩辰道,“走,咱们找纪清泽算账去!”
这回只有赵普胜摩拳擦掌要跟他去,沈飞琦和池方英都不同意。沈飞琦道:“不要吧,我还是觉得纪清泽不会gān这种事……不过确实除了他也没别人了……都已经这样了,找他算账还有什么用呢。算了吧。”
池方英也拼命点头:“算了吧算了吧。徐堂主都来了,再闹还要挨罚。”
高轩辰不gān:“要洗你们洗。是不是他,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池方英连忙拉住他,哀求道:“别去了,求你。你不洗,我来洗行不?真的别闹了。”
高轩辰骂他为什么这么窝囊,他支支吾吾道,“刚才徐堂主都说了,如果再闹下去,他就把我们赶出天下论武堂!”
众少年大惊。这话显然徐桂居只对池方英一个人说了,其他几个都没听过,有可能是天元刀在几家里势力最小。但这话一出,少年们都有了顾忌,他们刚刚被送来天下论武堂没几天,要是被赶回去的话肯定要被家长打死。高轩辰的搅屎棍大业也才刚开了头,现在就被赶走未免太可惜了。
结果池方英和沈飞琦两个人捏着鼻子把一盆臭烘烘的裤子洗了,高轩辰白天也暂时忍了下来。
到了晚上,众少年练完功纷纷端着盆子去河边洗澡,高轩辰偷偷摸摸地潜到了纪清泽的房门口。
其实这几天下来他有注意过纪清泽,不为别的,就为纪清泽是一群少年里长得最好看的。他发现纪清泽不喜欢跟众人一起洗澡,每次都是大家洗完了嬉笑打闹着从河边回来,才看到纪清泽一个人端着盆子往河边走。
高轩辰猫到窗口,往屋里看了一眼,纪清泽正坐在桌边看书。高轩辰眼珠转了转,打量了一下纪清泽的房间,惊得直咋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间这么gān净整洁的屋子,整洁到了可怕的程度!
chuáng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像个豆腐块一样;两双替换的鞋正对chuáng码着,角度像是跟尺量过似的;桌上chuáng上地上没有半点多余的杂物;gāngān净净的桌上只放了一叠书,这叠书垒得没有半点偏差,整齐到像是一本特别厚的书似的。
大约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纪清泽合上了手中的书,认真地把它放到那叠书的最上面,用手码了码,确保书堆得够整齐,然后起身打开了柜子。
看见柜子里的qíng形,高轩辰又吃了一惊。纪清泽的柜子里只有衣服,他把衣服分门别类放着,每一件衣服都叠成一样的大小摞起来,就和他整个房间的摆设一样,没有偏差。难怪衣服穿着他身上永远gān净顺滑,连个褶子都不带的。
高轩辰不由想起自己的房间,鞋子脱下来的时候踢到哪算哪,衣服团成一团就扔柜子里了,乱七八糟的杂物更是堆放得到处都是。其实他生活得还挺随xing惬意的,只是偶尔想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才会比较苦恼。
纪清泽用木盆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出门了。
高轩辰偷偷跟在他屁股后面,路上遇到几个回来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是huáng昏了,天黑也就是转瞬间的事儿,其他人都洗完了。
纪清泽到了河边,果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高轩辰跳到树上躲起来,他看到纪清泽开始脱衣服。
当纪清泽将衣服脱下,露出赤luǒ的背脊的时候,高轩辰却又吃了一惊——纪清泽的背上有不少伤痕。这些都是旧伤,他和高轩辰一样,在一群少年里属于武学基础踏实又认真练功的人,天下论武堂的武师没有人会打他。那他身上的伤便只会是在进入天下论武堂之前被自家的人打的了。
高轩辰顿时就忍不住啧了两声。
老实说,就连高轩辰都觉得,纪清泽这个人除了xing子太死板太规矩以外,没什么地方能挑出错儿的。就这样他家里人还打他,他家里的都是什么人呐?总不能是——
“看个屁书!出去玩!”然后把他揍一顿;
“练个屁攻!去睡觉!”然后又把他揍一顿;
“叠个屁衣服!随便丢!”然后再把他揍一顿。
要真是这样,南龙纪家也太忒有病了,比他们天宁教还邪魔歪道。
纪清泽下了水,高轩辰便从树上滑了下来,蹑手蹑脚地潜过去,拿走了纪清泽的衣服。
于是等到纪清泽准备上岸的时候,回头一看,他放木盆的大石头上木盆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笑吟吟的高轩辰抱胸坐在那里。
“回答我的问题,说实话我就把衣服还给你。要不然你今天就光着身子回去吧!”
纪清泽愣了。
他显然没想到他刚才洗澡的样子被人全程欣赏了一通,顿时局促不安地往水里潜了潜,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
高轩辰笑哈哈道:“躲啥呀,都是男人,看看怎么了!哦对了,你的屁股还挺翘的。”
纪清泽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还好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半黑不黑,替他遮掩了几分难堪。
“你想gān什么?!”
“今天是不是你跟‘老规矩’告的密?”老规矩是高轩辰给徐桂居取的绰号。
“不是。”
“不是你?可他们说,‘老规矩’来之前,只有你一个人离开过。”
纪清泽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解手。”
“你真的没有告密?你敢发誓吗?”
纪清泽气鼓鼓地瞪了高轩辰一眼,不吭声。他倒不是不敢发誓,可是平白无故的凭什么呢?也太欺负人了!
高轩辰见状便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扬眉挑衅道:“不敢发誓?还是不愿发誓?那就算了,我回去啦,你慢慢洗!”说着就真的转身要走。
纪清泽急了,不知道他把自己的衣服藏哪儿去了,便拿擦身用的布巾把下身一裹,飞出水面去抓高轩辰:“衣服还我!”
高轩辰没想到他敢出水,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身,脱口骂道:“日你娘!”
他是魔教的少主,不想跟名门正道“同流合污”,他就总想方设法体现自己的坏。杀人放火之类太过了,他也不喜欢。他便自以为是地学了几句脏话挂在嘴边,至于这脏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也不去管,只是说出口就觉得很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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