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轩辰被冷落了,不管他怎么逗,纪清泽都不肯理他了。他登时陷入了苦恼之中,不知该怎样弥补。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主意,又笑逐颜开,扭腰摆胯地,撅着屁股去拱纪清泽。
纪清泽正抱胸站得巍然得跟尊佛像似的,被高轩辰猛地一屁股拱开,顿时两步跄踉。他不可思议地瞪着高轩辰,不知道这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打你打,给你打!你打回来,就不生气了吧?嗯!嗯!你来打我呀!”
“……”
纪清泽不光不要打他,见鬼似的往外躲,却被高轩辰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屁股上拍了两下——与其说是他打了高轩辰的屁股,倒不如说,高轩辰用屁股狠狠撞了两下他的手!
“好了,这下咱俩扯平了!”高轩辰转过身,却看见纪清泽脸上的表qíng简直无法形容,羊癫疯似的拼命甩那只被辣到的手。
他又被纪清泽的样子逗乐了,捧腹大笑:“唉哟,你怎么那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小端方,你这人真的太有意思了!我好喜欢你啊!”
纪清泽正甩着的手就僵住了。
下课以后,纪清泽还生着气,快步往弟子房走,高轩辰在后面叫他,他也不理。他回到屋里就把门关上了,
没过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高轩辰叫道:“小端方,快开门,我有东西给你!”
纪清泽的气刚消了一小半,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给他开门,只见多啦摇着尾巴朝门口走去。到了门下,多啦轻松一跳,扒上木门,再用爪子一抬,就把门闩给打开了。
纪清泽:“……”
吃里扒外!道德沦丧!猫心不古!
高轩辰进了屋,抱起在他脚边扒拉他裤腿的小猫,吧嗒亲了一口,眉开眼笑:“好孩子,没白疼你。”很显然,多啦已经偷偷摸摸给他开过不知道多少回门了!
纪清泽抱着胳膊自己生闷气,不想去理那两个混蛋。
高轩辰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双新鞋子递到他面前:“喏,给你。我看你鞋子都磨穿了,早上下山的时候买了两双新的。”
习武之人最耗鞋子,再厚实的鞋底三五个月也就磨穿了。纪清泽来天下论武堂的时候是自己收拾的行李,他虽然心思缜密,却也难免遗漏了一两样,竟忘了多带几双鞋子来。他穿坏了旧鞋,正想着要去找堂主请示买鞋的事,却不料高轩辰先给他送新鞋来了。
纪清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高轩辰自说自话拿着他的旧鞋丢出去了,又把新鞋放到他脚边:“你试试,合脚不合脚?”
纪清泽把脚踩进去,正正好好,十分舒适。
高轩辰便仰起头,没心没肺地对着他笑。
这已经是第无数回,纪清泽刚刚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睬高轩辰了,可他的决心还不到半个时辰,又被打破了,满腔火气烟消云散,半点再找不回来。他心qíng复杂,低声道:“谢谢。”
又道,“你这人,为什么有时候那么好,有时候又那么坏。”
高轩辰心里坦dàngdàng的时候,全不知道避嫌两个字要怎么写,说起话来没有半点遮拦。他道:“我坏怎么了,我坏你不也喜欢我么!”
纪清泽登时汗毛倒竖,杏目圆瞪:“谁……谁喜欢你!”
他刚试完新鞋,脚上只穿了袜子。高轩辰一把捉住他的脚,在手指上哈了两口气,便开始挠他的脚底心:“喜不喜欢?嗯?喜不喜欢?”
纪清泽引以为傲的端方,瞬间就被抛到脑后了。
打那天开始,他练武练得愈发勤奋了。
这刚进天下论武堂的少年,都只有十岁出头。虽说武学世家的人从小练功吃苦,但也是爹娘疼着爱着长大的。他们几乎各个都是头一回离家出远门,而且要离家五年之久,或是自己不习惯,或是爹娘放心不下。因此在天下论武堂,弟子们的家人每年有一次到灵武山探亲的机会。
一到探亲的时候,灵武山来往的人多了,山上反倒没有以往热闹了。一群顽劣的少年凑在一起,上天入地,简直要把山都夷平,武师都管不住他们。可他们自家的长辈来了,长辈又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人,于是这帮活生就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个比一个老实,一个赛一个乖巧,闹都不敢闹了。
探亲的时间长达五天,这五天为了能让少年们多点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课时亦比往日少一些,大多时候都叫少年们自己练习。
自然不会有家人来探望高轩辰,闲暇的时候多了,他那群狐朋狗友都忙着在家长面前装模作样,于是他更多的时候都和纪清泽腻在一起,反正纪清泽也没有家人来探望。
纪清泽在屋里看书,高轩辰就蹲在他的脚边逗猫玩。
他从树林里捡了一堆鸟毛回来,自己扎了个球,用绳子系上,拽着绳子把毛球抛来抛去。多啦就到处追着他的毛球跑,玩得不亦乐乎。
纪清泽看一阵书,又去看一眼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多啦和少啦,摇摇头,继续翻书。
高轩辰玩累了,把毛球往纪清泽身上一丢。多啦立刻扑进纪清泽怀里。纪清泽搁下书,揉了揉小猫的脑袋,把它放回地上,又把书拿起来。
高轩辰靠过去,把下巴枕在他的膝盖上:“别看了,咱们出去玩会儿吧。”
纪清泽道:“不去。”
高轩辰虎起脸道:“去不去?”
纪清泽:“……”他无奈地放下书,“去做什么?”
高轩辰想了想,道:“咱俩练练!”
纪清泽挑眉,立刻应道:“好。”
两人来到屋外,高轩辰正要去拿剑,纪清泽却捡了两条长棍,把其中一条丢给他。高轩辰立刻就来了兴致:“哟,这是想报仇呀?一会儿屁股被我打肿了,可不许哭鼻子!”最近一阵子他常常能看到纪清泽在苦练棍法,一下就猜到纪清泽的心思了。
纪清泽才不跟他逞口舌之快,哼了一声:“来!”
还没开始动手呢,忽听篱笆外传来一阵脚步,一名中年女子的声音随之入耳:“星星,你不要跑呀,入秋了天气凉,把皮袄穿上,着凉了怎么办!”
声先至,人也到了。蒋如星在前面逃也似的快步走,她母亲拎着一件小皮袄在后面追。蒋如星惨然道:“不不不,我不冷,我真的不要穿!”
“你是女孩子,跟那帮男孩子不一样的,千万不可以受凉的!”
“姆妈!别说了!”
高轩辰、纪清泽:“……”
蒋如星一抬头,看见他们两个,脸色更是惨然,难得有了几分女孩子家家的羞怯之意,把头一低,撒丫子跑了。
蒋如星的母亲追过来,对两名少年笑了笑,拎着小皮袄,拔腿狂追。
高轩辰、纪清泽:“……”
高轩辰抓了抓头,活动活动筋骨,道:“来吧。”
却不知道为什么,纪清泽竟然有些走神。他恍惚了一会儿,总算回魂,摆开架势。
高轩辰率先抢攻了上去!
他们结对练武已有一段时日了,在高轩辰的“调教”下,纪清泽果真达到了武师们的期待,进步神速。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来年幼力气小,二来缺少历练,便有再高的资质,在武学上亦有长处也有短处。
高轩辰的特点便是博而不jīng。他从小就什么都学,什么东西都上手很快,可一旦上手了,他就很快又丢掉了。徐桂居曾评价过他,说他缺少雕琢。倘若有朝一日,他遇到一个契机,bī得他不得不把心思沉下去好好钻研,届时他的前途才会真正不可限量。
而纪清泽的优点是钻研,缺点则是太过拘谨。他一旦学了一门功夫,就会认认真真将它吃透。然而他是怎么学来的,便怎么用出去,从不敢自我发散,不敢“改造”,这与他的xingqíng也有关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了旁门左道。然而任何武功都是由人创造的,每一个人所创造的都是最适合自己的功夫。可人与人是不同的,倘若不知变通,就会陷入拾人牙慧的苦楚。谢黎私下同他说过,让他不要过于在意世道的束缚与旁人的目光,不要自己将自己拘于方寸之间。
然而人的xing格养成绝非三五日,若不是遇到重大的变故,人又岂会轻易改变?因此高轩辰还是浮躁,纪清泽也还是过于谨慎。
这回两人甫一jiāo手,竟是纪清泽占了上风。他这些时日来将棍法钻研得深了,招式更多变也很熟稔了,比高轩辰这个半桶水更显优势。
几招下来,纪清泽一棍劈下来,险些砸到高轩辰。
高轩辰堪堪避开,挑眉道:“我打你的时候都放水,你打我的时候怎么这么凶!”
纪清泽横棍道:“你哪里放水了!”
“我只打你的屁股,还叫不放水吗?你见哪打哪儿,万一真把我打伤了怎么办!”
纪清泽暗骂自己怎么蠢到去接他的话,又给他卖弄无耻的机会。他毫不放水,再次提棍攻了上来。
又走几招,高轩辰突然痛叫一声。他被纪清泽的棍尖扫到了小腿。
切磋比武,难免有误伤的时候,双方都会控制力道。真正的高手,可以做到点到即止,但倘若武学修为还不够,收手不够及时,那就要让对手吃点苦头了。纪清泽虽然已经收势,但他起势时太凶,收都收不住。
纪清泽听他叫出声时便愣了。他分明是打算报仇的,可真正报了仇,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阵懊恼,不知所措。
高轩辰揉了揉小腿,估计是淤青了。他着了恼,手中长棍快速搅动,捅向纪清泽!
纪清泽乱了心神,高轩辰却被激发出了斗志。局面立刻翻转,高轩辰占了上风,纪清泽节节败退。
两条长棍碰撞几下,高轩辰突然一个箭步错身,滑到纪清泽身后。
纪清泽怕他又要故技重施,慌慌张张转过身,想护住自己被越打越翘的屁股,可他一个慌乱,竟被高轩辰趁势抽掉了他手里的长棍!
高轩辰自己也丢了武器,扑过去,把纪清泽压到地上。纪清泽连忙推他,推不开,两人在地上滚了数圈。
高轩辰不用棍子,直接上手,把纪清泽面朝下按在地上,对准他屁股就是“啪啪”两巴掌:“快求饶,求饶我就放了你!”
纪清泽如何肯求饶?除了屁股疼之外,心肝脾肺肾更疼。他又气又恼,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在心里第三百四十六次发誓:他这辈子,再也!!再也!!再也不要理韩毓澄这个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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