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有德用满是鲜血的手指探了探赵丰南的鼻息,颤声道:“没……没气了……”
不必他说,当赵丰南的鲜血飙出数米远的时候,众人便知道,赵丰南活不成了。
“哐当”一声,越慈手中长剑坠地。他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数步,避开赵丰南那怨毒的、死不瞑目的双眼,颤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人群之中,亦有一二赵丰南的好友。见友人罹难,纷纷冲上前去想要救回好友。当发现已经回天乏术之时,满腔悲愤、怒火便转移到了凶手的身上。
刘玉荣二话不说,拾起长枪,朝着越慈捅了过去!
他的长枪进到半路,便被齐有德好友陈故的大刀截了下来。陈故原本就与刘玉荣有罅,此刻冷眼道:“赵丰南自己做了偷jī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阿慈失手杀人,也是姓赵的罪有应得,你想gān什么?”
刘玉荣勃然大怒,长枪搅动,挑开他的刀:“为了几块破饼就杀了一个大活人,还敢说丰南罪有应得!那杀人偿命,我杀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滚开!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
陈故如何肯让?错步上前,劈向刘玉荣持枪的手!
刘玉荣不甘示弱,立刻抡枪横扫。刀不如枪长,陈故只能横刀抵挡,却竟挡不住,被他棍身击在胸口,后退数步!
这数十英雄好汉,来自不同门派家族,又岂会当真同心同德?只不过有个威望甚高的蒋云天带队,他们又要讨伐共同的敌人,才暂时地团结到一处。如今他们已成困shòu,领头羊威望不再,与世隔绝的山林之中更无外界的规矩束缚,多日积攒的怨愤之qíng找到发泄口,只听几声“住手!”“兄弟我来助你!”的吼声,又有数人抢入战局!
一时间,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林中鸟群齐飞!
“住手!!全部给我住手!!”蒋云天愤怒地大吼。
然而战事已起,又岂是他一两句呵斥的话能够阻止的?有一两人听从他的指令犹犹豫豫收了手,可见别人不肯收手,便又重新有恃无恐地加入战局之中。
蒋云天亦是压抑了数日,比起他人有多无少。此时怒火燃到极致,拔出长刀,冲进人群之中!他长刀劈下,浑厚的内地在地上砍出一道长长的裂fèng,地动山摇!
“我让你们全他妈的住手!!!”
众人被凤弋刀的霸道惊住,一时间竟真停了下来。
然而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捏着嗓子泼冷水:“什么凤弋刀,只会跟咱们逞凶斗狠!咱们落到今日的境地,还不都是你害的?”
蒋云天一时的狂妄自大,贸然引众人入山,害众人迷失了方向,对他有怨气的又岂是一人?只是先前敢怒不敢言罢了。此时有人先开了口,立刻就有人加入声讨。
“有本事你就把这座山劈了,让咱们出去!”
“都是你的错!”
蒋云天怒瞪双眼,巡视众人,想要找出那些不服者。就算蒋云天个人威望有损,可凤弋刀毕竟威名还在,谁也不敢直面他的刀锋,说话的人全都躲在他人背后,不敢露头。
即便如此,有人打开了这道阀,这数十人心里又有几个没有些想法?无数道目光冷冷地声讨着蒋云天,让他只觉如芒在背。
僵持之际,忽听一声惨叫,一名中年男子胸口冒着血窟窿倒下,竟是有人在暗中放冷箭!
“是谁?!”蒋云天正待揪出凶手,却见死者的亲友愤怒地朝着方才jiāo手的敌人扑了过去!
“纳命来!”
“疯子!”
人群的怒火再度被点燃,战事又起,更多人捉刀拔剑混了进来,甚至不少想要息事宁人的家伙亦被莫名卷进乱局,再难以分清究竟谁与谁是一伙的,你打我一拳,我拍你一掌,他砍我一刀,鸟惊shòu走,混乱无比!
蒋云天也被气昏了头脑,背后不知道是谁照着他的后脑吐了他一口唾沫星子,他提刀回头就砍!
又有一人越过重重阻碍冲了进来,双刀并出,架住蒋云天的长刀:“蒋大哥!”
事已至此,倘若蒋云天再昏头昏脑,那他们这一队人马便彻底无可救药了。谢景明道:“蒋大哥,你冷静点!”
他的双刀把蒋云天的长刀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蒋云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背上一阵剧痛!
他猛地回头,只见数人一面乱战一面从他后方绕过,不知是谁趁乱砍了他一刀。从一开始谢景明就和他对着gān,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把谢景明当成了偷袭者的同伙,谢景明从正面牵制住他,就是为了让人背后砍他冷刀!
蒋云天喝道:“混蛋!”长刀回手,照着谢景明劈头盖脸地砍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蒋云天一刀来势汹汹, 谢景明不敢硬接, 抽身就退。
蒋云天一刀劈空, 立刻向前一步,提刀突刺,两招之间衔接得行云流水。谢景明对于领教他高超的刀法全无兴趣, 竟然脚下生风地退出丈远,掉头就跑!
他这一跑,愈发叫蒋云天觉得他心虚。背上的刀口抽疼着, 加剧了蒋云天的怒火, 朝着谢景明追了过去。
然而谢景明却对身后的蒋云天视若无睹,径直冲向齐有德, 手中双刀朝他划了过去!
齐有德察觉有杀气bī近,余光瞥见谢景明, 立刻闪避,跑入正在混战的人群之中。谢景明不依不饶, 继续追赶,然而齐有德身形灵活,引他往刀光剑影之中走, 想要把他也卷入其他人的战斗。
好在谢景明身法灵活多变, 全不上他的当,在人群中左支右拙,从刀下滑过,从剑边擦过,片刃不沾身, 死咬住齐有德不放。
正所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像蒋云天凤弋刀这样的大刀刀法,刀法变幻,尽在双手之间。而谢景明练的双刀一路,刀法配合步法,八个方位灵活变幻,攻击防御全看双腿之灵活。齐有德又如何甩得开他去?反倒是蒋云天被阻挡在人群之外,无法靠近。
谢景明双刀齐出,一手划向他的喉咙,一手却去砍他腰间佩戴的荷包。齐有德已经退无可退,比起荷包,自然是护住自己的要害更为重要,于是他下意识举剑抵挡。
“啪”一声,他的荷包应声落地,小小的荷包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谢景明双刀再出,攻势凶猛,想要bī退齐有德,去捡他落下的荷包。齐有德如他所愿地后退,却在退步时一脚踩住荷包,向后一踢。他人虽飞出,荷包却飞得更远了。
齐有德叫道:“谢兄,你gān什么!”
谢景明喝道:“你是什么人?!”
蒋云天没有看见背后偷袭他的是什么人,谢景明却看见了。方才一片混乱之时,几人且战且退,从蒋云天身后路过。齐有德亦混在人群之中。他一剑砍出,状似是要砍另外一个人,那人躲开了,他的剑便砍在了蒋云天的身上。
这像极了误伤。然而倘若真是误伤,照理应该惊讶愧疚或是害怕,齐有德却抽身就走,迅速混进人群之中,仿佛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背后偷袭蒋云天,得手了就“深藏功名”。
仅仅如此,谢景明还不至完全疑心。事实上,早在上山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怀疑齐有德。一个知道在山路中迷失方向有多可怕的人,不可能突然转了xing子,将后果轻描淡写地带过。正是因为齐有德的临阵倒戈,害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境,给了蒋云天率众山上的底气和信心。
除此之外,方才引发人群混乱的几次偷袭,谢景明虽然并未看清是谁下的手。可根据方位判断,总能找出几个可疑的人来。这齐有德,次次都是可疑者。
一件事qíng尚能说是凑巧,可桩桩事qíng累加在一起,绝不能用“巧合”一词带过了。
谢景明再度bī上,去抢齐有德那枚落下的荷包!
他心中已有定论,却需要证据让其他人相信。若能从那枚荷包中找到偷袭用的暗器,这场混乱的源头便昭然若揭。
然而他虽有这个心思,却没有这么容易做到。这些天来,齐有德一直不显山露水,直到此刻jiāo手,谢景明才发现他深藏不露。
短刀bī上,齐有德身体向后一倒,竟然顺手抄起了自己的荷包。谢景明立刻双刀压下,砍向他的双臂,不料齐有德竟然直接躺了下去,手掌在地上一拍,他几乎是贴着地面倒飞出去!
谢景明的短刀砍了个空,压低身体,向前突进,又去扎他脚踝。齐有德双腿分开避过一刀,勾腿去踢他手腕。谢景明手刀灵活地变了个向,眼见那腿迎向刀刃,齐有德竟还能运用腰部的力量,猛一个鲤鱼打挺,向后空翻,灰头土脸地跳了起来。
不等谢景明再次靠近,他贼喊捉贼地大吼道:“谢景明,你自己吃完了粮食,竟想抢我的食物!你算什么正人君子!”
谢景明到底还年轻,未料到他还有这一手,白了脸色,道:“你、你是天宁教的细作!”
齐有德立刻更大声地吼道:“你说什么?!这里竟然有天宁教的细作!!”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倘若谢景明再成熟几分,他便不会这样当众指责,而应该先斩后奏。他不会想到,他的一句话,竟能导致原本就已经溃散的人心彻底崩盘。
人群立刻炸了锅。眼下的混乱本就让人们无比焦虑,当“天宁教的细作混迹在我们之中”这样的想法进入人们的脑海之中,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自己的敌人,心境变得完全不同了。可信的人不再可信,可疑的人越发可疑。
最最可怕的是,那些潜藏在心底的yīn暗,如同滕蔓般迅速生长,并且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齐有德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吼道:“大家小心天宁教的细作抢粮食!!”
方才的混乱之中,有些人是有仇报仇,更有一些人是浑水摸鱼。食物匮乏的人趁机夺走他人的食粮。
立刻有人指着另一人叫道:“他方才就在抢粮食!”
亦有人挥刀指向自己方才的对手:“你就是魔教的细作!”
谢景明已然彻悟,齐有德的目的正是挑拨人心!然而人心散得容易,聚集起来却极难,他痛心疾首地叫着“不要上他的当”,可惜没有人听得进去。就连他自己,都是许多人心目中可疑之人。
气氛短暂地凝滞之后,迅速变得比方才更加混乱。“魔教细作”成了有间隙的人们互相指责攻击的武器,“qíng面”被彻底抛诸脑后,刀刃一旦见了血,就从打败对方变成杀死对方。
谢景明全无办法,只得再次冲向齐有德,唯有先拿下他再做其他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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