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泽挪了挪身子,枕着他的胳膊,餍足睡去。
翌日,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高轩辰下chuáng穿衣服。纪清泽刚想坐起来,疼地“嘶”了一声,又倒回chuáng上。
高轩辰忙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要检查纪清泽的伤口,然而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叫人看?纪清泽不断推拒,被高轩辰qiáng行翻过身去,按在chuáng上,一看才知道,那里已经肿了。
纪清泽初经人事,第一个晚上就那么放纵,他又怎么吃得消?受了伤也是在所难免。
高轩辰心疼地直啧声,又往白金飞送他的篮子里翻,结果还真翻出伤药来,赶紧为纪清泽上药。
上完药之后,他就蹲在chuáng边,扒着chuáng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纪清泽:“对不起,我错了。我把你弄疼了。”
纪清泽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指弹了下他的眉心,轻声道:“我报复回来了。”
他正打算把手收回去,却被高轩辰握住,合在手心里摩挲。高轩辰道:“你肚子饿了没有?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带回来。”
纪清泽摇头:“你别走。”
高轩辰这才想到纪清泽一个人来这里找他,除了他之外,非但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还都是他一直十分讨厌的“魔教妖人”心里必定大不自在。他忙道:“我不走。你既然是来陪我的,我就要粘着你,寸步都不跟你分开。”
他打开房门,果然看见外面有人守着,就嘱咐看守的家伙给他们弄点清淡的早点回来。
两人在房里又甜甜蜜蜜地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吃过午饭,白金飞和杜仪来找他们了。
白金飞对纪清泽还算友善,一见面先带了三分笑:“清泽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纪清泽一惊。他虽然不说过目不忘,但他可以确定他在昨天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白金飞,何来的又?可听着白金飞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仿佛在什么时候听过。
白金飞道:“谢谢你照顾小辰。”
纪清泽这才猛地想起那时长辈们上山探亲时的事qíng,震惊道:“你就是他父亲!”
白金飞道:“我是天宁教护法,白金飞。”
高轩辰拉着纪清泽的手道:“你跟我一样,叫他飞叔叔就好。这位是杜仪,万艾谷的谷主,他的医术毒术可比你那个后娘厉害多了!”
纪清泽拘束地向他们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杜仪道:“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病qíng吧。”
高轩辰身子登时就僵住了。他不想当着纪清泽的面讨论这是件事qíng,可是他不久前才刚说过,他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纪清泽,这会儿把人支出去,无论如何也不合适。纪清泽也有所察觉,在他背后捏住他的衣服,显然是不肯出去的。
高轩辰僵立片刻,想到纪清泽一直以来对他的包容和放纵,以及他们昨天晚上的亲近,他突然之间又想通了。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何况他们已经身心结合了,万一他哪天有个好歹,纪清泽却连准备也没有,怎么承受得住?他如果要把人往外推,从一开始就该铁了心地推,他已经忍不住抱上去了,那还不如一起面对!
于是他一咬牙,拉着纪清泽在桌边坐下,道:“说吧。”
杜仪和白金飞分别在他们对面入座。杜仪不慌不忙地,又把高轩辰的手拉过来,开始搭脉。
他昨天已经搭过一回了,却没有给出什么结论。自从高轩辰内力被废、又让高齐楠qiáng灌了一身无法承受的雄厚内力之后,他的身体一落千丈。他自己苦大仇深,全天宁静的人也跟着他苦大仇深。可能是白青杨下了命令,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的病qíng,但每次杜仪给他看病的时候,那脸苦的,他总觉得杜仪下一刻就会掏出一个唢呐给他chuī哀乐。
可今天,杜仪的心qíng竟然显而易见地明快了许多。
杜仪把完脉,又不说话,一会儿扒起他的眼皮看看,一会儿叫他伸出舌苔看看,一会儿又问他睡眠如何、饮食如何。
杜仪看起来是轻松了,可他在桌下被纪清泽抓着的手却因抓得太紧而发疼。高轩辰自己的心也扑扑跳,终于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
杜仪道:“别急,我也不敢相信,所以要仔细看看,可千万别弄错了!”
听他这样说,高轩辰心跳得更快,早就放弃了的希望此刻却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颤抖起来,耳膜被心脏的跳动声彻底占据。他激动地想道:难道我还能活下去?
果不其然,杜仪查完之后,脸上竟然有了几分惊喜的笑意。他还不肯直接给出结论,道:“先前为了保住你的xing命,我不得已用了几味烈xing的奇毒,虽然救活了你,可那几味毒却留在你的身体里解不了,时间久了就会侵蚀你的身体,最后还是……所以我只能不断炼制月神丹,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xing,然后再想办法找到解毒良方。”
他喝了口水,才又继续道:“可分离了这几月,我昨天摸你的脉,发现你的脉搏竟然比离山之间qiáng劲有力,不想将死之人。所以我又挤了些你的血回去检查,查过之后我发现,你体内的毒竟然比先前稀释了很多!本来我给你用的毒,并不是没有解法,只是年代久远,祖师爷留下的《鹤经》有些字模糊了,再则药物的名字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一直不明白名为书上写的解药到底指的是什么。现在看来,说不定歪打正着,那咬你的毒蛇,正是以毒攻毒的良药。”
高轩辰蓦地站起来,急道:“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杜仪笑着捋了捋胡子:“怎么不会?你又不是老妖jīng,几十年以后,没准有个病啊灾啊……”
他话还没说完,高轩辰已经越过桌子扑过去,用力抱住他,激动地叫道:“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杜仪被他晃得头晕,笑着拍他的背:“小教主福大命大。”
白金飞在一旁亦欣慰地红了眼睛。
纪清泽坐在那里,脸上什么表qíng也没有,两行眼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高轩辰又蹦又跳高兴了好一阵,感觉自己身轻如燕,恨不能飞上屋顶再跳支舞。他转向白金飞,明媚道:“飞叔叔!我是不是不用去万艾谷了?”
白金飞抹了抹眼睛,一开口,竟然还是qiáng硬的态度:“不,你还是要去。”
高轩辰顿时一愣。
杜仪在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你身上的余毒还没拔gān净,还是跟我去万艾谷休养一段时间吧。”
高轩辰兴致减了几分。但他听到自己有救,那时间就还充裕得很,对于去万艾谷养病这件事也就不怎么排斥了。于是他将目光投向纪清泽。
纪清泽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道:“去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六十八章
确定了高轩辰的病qíng有所好转的消息, 杜仪和白金飞亦是满心欢喜。
见高轩辰和纪清泽那你侬我侬的眼神快要将对方融化了, 他们两人倒也知趣, 不再打搅,把时间留给他们二人好好互诉衷肠,他们就起身出去了。
走出一段路以后, 杜仪终于忍不住道:“那些事qíng,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白金飞嘴唇动了动,目光望向远方的树, 淡淡道:“以前没有说, 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万艾谷虽与天宁教世代jiāo好,但杜仪名义上到底不算是天宁教的人, 有些事qíng以他的立场不便说太多。他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可他早晚是要知道的吧?”
“为什么?”白金飞很平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早晚会知道?”
杜仪愣了半晌才道:“怪不得你非要把他送到我万艾谷去。什么疗伤,其实你只是想让他远离江湖纷争。”
白金飞坦然地点头:“是。等处理完最后一件事, 我也就回出岫山去了。”
他说完之后就转身往屋里走。杜仪茫然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追了上去。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 你们不把事qíng都告诉他?”
白金飞道:“是教主的意思。”他口中的教主, 自然不是指高轩辰。他做高齐楠的左膀右臂已有十数年的时间,虽然高齐楠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但他还是习惯于将高齐楠称为教主。
“哈?”
白金飞道:“你可知道,教主是十三岁时才入了天宁教。”说的还是高齐楠。
杜仪点头:“我知道。”
在天宁教,最不讲的就是传承。数百年来, 有的教主会将教主大位传给自己的子嗣,有人会传给养子养女,有人会传给最得力的手下。因此教主之位,并非依靠血脉延续。
高齐楠本是正道出身,十几岁时,家中遭逢变故,双亲遭人杀害。他年纪轻轻,无力报仇,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天宁教的人,便跟着上了出岫山。他根骨奇佳,是练武的好料子,又会笼络人心,于是先代教主病逝之后,就将教主之位传给了他。
正道出身,走投无路之后投奔天宁教,高齐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因此他的身世,也算不上有多稀奇。
白金飞道:“教主曾经说过,他年少的时候,最厌恶的,便是长辈们告诉他,他该做什么,他该喜欢什么人,他该讨厌什么人。那时候那些人总是告诉他,他必须要遵守江湖道义,他应该憎恶魔教。可最终,他的双亲正是因为死守江湖道义,遭人暗算而身首异处。而他自己,却进了魔教,成了魔教的教主,实在讽刺。”
杜仪怔怔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金飞又道:“因此,即便是当年伐魔大战这样的大事,他也从不在小辰面前多提。他不愿qiáng行要小辰继承他的意志。这世上的人,终是要小辰自己去认识的,未来要走的路,亦是他自己决定的。”
杜仪沉默半晌,点了下头。天宁教数百年来,出过让生灵涂炭的大魔头,亦出过大慈大悲与正道合作的善人,大抵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yù言又止道:“可你……”想了想,最终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白金飞揉了揉眉心,闪身进屋去了。
又休息了一晚,翌日早上高轩辰带着纪清泽出来吃早餐,白金飞正站在院子里和手下说话。见他们出来,那手下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那手下似是新来的,前几日高轩辰没有见过。他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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