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吃饭。”在饭馆里出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看到大人追出包间,我的脚就把我带到后院来了。”
“丁大先生与谁一起吃饭?”不过这个理由在崔衍知那里难以过关。
“就我一人。”丁大先生答。
“那兔——姑娘呢?丁大先生哪里看到她?”崔衍知再问。
“我看她蹲在芭蕉树后的墙下,问她躲那里做什么,她才跳出来,突然从我后面she来一支箭。她推开我,救了我一命。接下来的事,大人都知道了。”最jīng彩一段自觉省略。
“为何有人要杀丁大先生?”崔衍知皱眉,拔下柱子上的箭细细端详。
丁大先生呵呵一笑,“不是要杀我,却可能是凶手同谋,先看到那位姑娘从包间外的窗下跳出,也许还误以为我是苏大人也说不定。我刚从窗口瞧见苏大人穿得是苍灰宽衫,与我一身有些像。”
“所以,丁大先生只是碰巧在这儿?”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要说服自己丁大先生参与凶杀也很难。
“确实碰巧。”丁大先生一点不在意让人当嫌疑犯,毛遂自荐,“我略通医术,崔大人可需我帮忙?”
崔衍知略一迟疑,到底不算迂腐,“请。”
两人往饭馆里头走,崔衍知往节南追去的屋顶上随看一眼。
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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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刷耳,一道黑影落入幽暗小巷,随之另一道影子滑下。一只野猫竖横起胡子,从破篓子里探头一眼,喵呜一声跳出去,吓跑了。
这头是死巷。
黑影无路可走,转身一甩手,两枚铁钉奔向另一道影子。
那影子两只兔耳突出醒目,正是节南。
她抓起旁边旧筛箩,一旋就接了两枚钉,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一身褐土布衣,布巾遮脸,手里一张弩,背上一筒箭,音色诡yīn,“你是什么人?”
节南的叶儿眼眯冷,“我是颂人,你是燎人。你手上那张弩,扣机如鹰嘴,弩箭尾用黑白鹤羽,扣机如鹰嘴,正是北燎箭司所创。”
“那也并不意味我是燎人。”黑影轻哼,突然手往后伸。
节南的身影比那人手快,一晃已到那人面前,脚尖挑掉他的弩,同时左手翻出一片瓦,朝那人脖子割去,“这么近的距离,你也不怕还没拉开弦就一命呜呼?”
那人想往后退,箭筒抵墙,已经退无可退了。
节南将瓦往墙上敲碎,利口对准那人脖子,就腾出另一只手去扯布巾。
那人忽然瘫软。
节南暗叫不好,一把拎住那人脖领,扯开布巾,只见一抹黑血自那人嘴角流出,已然气绝。那人面貌陌生,看五官像北方人,却不好断定是哪国人。
“失策!”
她正捏拳跺脚,听得巷外有人喊都卫来了,知道光天化日在屋顶上窜已经引人注目,当下背起那筒箭,拾起弓弩,跃顶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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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街上,张记,祥瑞饭馆,曲芳台这三家算得上邻居。
曲芳台今日有一位红极的散乐女师表演,一楼二楼都坐满了。曲芳台这么大的艺馆,自然也有包间,上下两层都有。
王端严在一楼。
位置不是最佳,当中又有好几排堂客桌子,只能看到女师的绰约风姿。位置不佳,还半卷了竹帘,从外往里,只能看到王端严的袍子,以及映在竹帘上的两道人影子。伙计们送茶送菜,都由门口的两名小童往里送。不过这种做派好多名门都有,也没人觉得奇怪。
“不知苏致认出人没有?”王端严居然在看书。
“既然苏大人说记得和工部大人们喝酒的两名客人的模样,御史台又查出那时正是工部大招工匠的时候,说不定真如他们所料,那两人混进匠官之中,苏大人很可能立得这回大功。”桌对面坐着王云深王五郎,桌布挡去他不能着地的短脚,坐在垫高的椅子里,衣服摆弄过,所以长影子一点不显得脑袋大。
王五面前也放着一本书,不过王端严一说话,他的眼就抬了起来。
“但愿如此。”王端严却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致疑神疑鬼,非说有人盯着他府上,御史台才想出这个移花接木的法子保护他安危。这苏致,同僚不少,居然指名要我帮衬,连你都牵扯进来,真是——”
“大伯,反正我也闲着。”王五虽矮,眼睛却生得明睿,脸上无笑容,却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而且能扮作书童,又能充作苏大人的影子,兄弟中也只有我最合适。”
王端严也不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型,一脸正色,但对亲侄子说话还挺和缓,“你大伯母今早还说到你,说家里你最聪明,要等你成了亲有了儿,过继一个聪明孙儿给我们,我们就不怕没人养老送终。”
王五仍没笑意,只是抿平了嘴,“不瞒大伯父,怕新娘子欢天喜地嫁过来,哭天抢地闹出去。若非祖父和父亲坚持,母亲装病bī我回家来,我并不想同刘大姑娘成婚。要是那姑娘长相寻常些,家境贫寒,心没那么大,倒还罢了。”
王端严拢眉,“这是什么话?我们安阳王氏这支子孙,还没出过不肖的。能嫁进我们王家的姑娘,不客气说一句,那是生在好父母家里,才有这等福分。”
窗轻轻一动,有人嘻笑。(未完待续。)
第198引 光明见幽(月票290票)
王端严和王五郎同时惊讶得往窗口看去。
原本窗外守着王府家仆,这会儿却露出一张兔子脸,白绒粉面,很是可爱。
“大老爷。五公子。”节南乖觉打过招呼,将弓弩和箭筒一股脑儿塞进窗子,“请把这两样东西带给九公子。”
王端严大感莫名,“你是何人?”
“大伯不必惊,这是九弟的剑童。”王五郎遂跳下椅子,走到窗前,撇一眼地上弓弩,再看向节南,“私带弓弩,九弟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莽撞吧?”
节南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王五,目光明慡,“确实不是我的,是毒杀苏大人同伙所用。被我追上后,那人服毒自尽,我想武器上或留有线索,就将弓弩捡了。哪知江心街和附近一带设下刑部关卡,才来找大老爷和五公子。刑部和御史台既然请两位来帮忙,应该不会搜王家的马车吧。”
王端严顾不上对节南鲁莽出现的质疑,神qíng大愕,“苏大人可有xing命之忧?”
节南摇了摇头,“当场死了。”
王端严重重合上书,“毒杀朝廷命官,这还了得!”接着扼腕一叹,“只以为苏大人多虑,想不到真有yīn谋,要是我——”
“大伯不必自责。”王五转向节南再问,“今日刑部配合御史台秘密抓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你大可将这两样物什留在尸首旁边,自有官差收集证物,你何必偷拿?”
“既然行事秘而不宣,这里又有五公子充作苏大人,为何杀手依旧找准祥瑞饭馆的包间,假扮成伙计送茶,毒死了苏大人?”节南面对两张肃脸,仍笑得轻松愉快,“我不信别人,但信大老爷和五公子,如此而已。不过,要是你们认为刑部或御史台可信,愿意转jiāo给他们,我就管不着了。而我本以为九公子见多识广,可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照你的意思,刑部或御史台走漏了消息?怎么可能!”王端严大不以为然。
“可能不可能,与我无忧。”节南指指窗旁守着的一名小厮,“我点了他的xué道,一刻自解,不用大惊小怪——我走了!”
王五郎把窗整个推开,外面是曲芳台的花园,因为里头在演出,花园几乎无人,前庭倒有些晃动的人影,却怎么也看不着戴兔面的剑童。
王端严这会儿才道,“九郎的剑童怎和他一样刁xing子。他回家来之后一件正事不曾做,太学那里也推了,说什么书阁里的书都无趣,要他去太学读书,得先给他在课堂里放张睡榻。真是!”
王五终于有些笑模样,“大伯二伯已官至一品,我们这些小的,自觉只能望父辈项背,借祖辈庇荫了。”
王端严长叹一声,“一个这样也罢了,一个个都这样……”一瞬间的神qíng,竟十分颓老孤独。
王五郎看在眼里亦不言,收起弓弩箭筒,拿锦缎包了,再从窗口递给那名已经能动的小厮,吩咐他放到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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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节南,从张记后院走到铺子里,见多数姑娘们仍坐在窗口看宝shòu团驯shòu,乐滋滋,叽呱呱,独少了崔玉真。
“你怎么从后面来?”赵雪兰这日后脑勺都长了眼,节南一进来,她就瞧个正好,走上前问道。
“解手去了。”节南往屏风后探了探头,对着碧云轻咳一声,顺便扫过四周,还是不见崔玉真。
等得心焦的碧云先惊后机灵,三下两下整好卧榻,走出来。
节南不动声色,当着赵雪兰的面,和碧云串供,“刚醒来时看你睡着,就没喊你,自己到后院去了。”
碧云讪笑,“看姑娘睡得香,我突然也想打盹。”
赵雪兰果然不疑,“你从后院来,可见到玉真姑娘?玉真姑娘说张记的汤包好吃,向老板娘请教做法,都去半个时辰了。”
节南摇头。因为自己“做贼心虚”,经过膳房时,特意往里看了一眼,只有老板娘,厨子和帮厨三个人。
“谁陪玉真姑娘去的?”她突然有种大王岭上一局棋,不照她谋算得那么下,有人也在谋,打乱她的棋路,要倒霉之感。
赵雪兰道,“玉真姑娘的小丫头虹儿陪去的。玉真姑娘也真是,她方才突然说驯shòu没意思,之前给我回复时明明兴致极高,还问得好不详细,后街有哪些店铺,有没有清茶馆什么的……”
节南正想说到后面去瞧一瞧,忽听宝shòu团那边吵吵嚷嚷,好多人喊“怎么不演了”,“压轴还没上”云云的。
“你俩嘀咕什么哪?”萝江郡主冲她们招手,“快来看,好多都府衙门的差人,莫不是又闹小贼?最近都城真不太平,玩都玩不尽兴。”
节南估计是封街搜捕的缘故,但只装不知,对赵雪兰道,“你快去,我到后头找玉真姑娘,要是一刻时都没回来,又有人问起,只说我俩看驯shòu没劲,到附近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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