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笑得站不住,“你能卖什么艺?我看你除了脸,一无是处。”坐下喝茶,随即正色,“赫儿,四王子不会骗你么?”
赫连骅居然不对这声赫儿感到排斥,“我一直随他左右,他怎么隐瞒?更何况,我们提过囤兵之事,殿下坚决反对。既然反对,为何又要瞒着我们自己筹备?”
节南信了七八分,“那就怪了。到底我爹为谁卖命呢?”
赫连骅却又有怨气,“也怪你烧了那么重要的物证。我只要一看,就知是不是四殿下的笔迹。即便看不出模仿的痕迹,肯定还有其他破绽。”
节南不以为意,“我们就当信是他人代笔,你能瞧出究竟是何人作为吗?我爹死了五年了,我的哥哥姐姐,我爹的心腹,无一人逃过死劫。我如今只知事前有人下药迷晕他们,再由山贼下屠刀。山贼为财,不分青红皂白杀人,根本不知道指使者的真面目,线索到此就断了。”
赫连骅才知节南遭遇灭门惨祸,有些动容,“桑儿……”
节南打断他,“不用你胡乱同qíng。那些杀我家里人的山贼已死得七七八八,而且如今我还知道,若有人假借四王子的名义差使我爹,这人极可能就是害死我全家的真凶。你要找他,我也要找他,所以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待一段时日吧。”
赫连骅嘟囔,“你早说清楚不就好——”
话未说完,忽见节南抛来一物,赶忙接住,看清是一颗乌丸。
“解药。”节南淡道,“我和王泮林不一样,他能把命豁出去了耍你们开心,可我惜命,自己的地盘里最不需要居心叵测之人。你要是不想服我,还是早走早好。”
赫连骅收起拳,垂眼片刻,抬头直望,“桑儿快人快语,我也跟你说实话。我这辈子只服四殿下,当年我高不成低不就,只有四殿下看重我,我这条命就是他的,我师父都得排他之后。不过,你我目标一致,都是要找出这件事的主谋,所以我愿意留下。”
这回是真心说留。
节南微笑,“兔帮又添一好手。你选吧。”
赫连骅好奇得问,“选什么?”
“副帮主,左右护法,四大护尊,八大神堂,十六天王,二十四星宿……”
赫连骅笑死,“你和王泮林都能扯。”
“输人不输阵,兔帮名字不显,就得靠这些补足气势。帮脑的位置我没法随心所yù,我这个帮主的位子也可以让给你。”
赫连骅岂不知枪打出头鸟,嘿嘿一笑,“不,帮主之位必须是桑儿的,这叫一见美人英雄矬。”
刚才嘴上很qiáng硬,如今成兔帮一份子了,他就越想越不错。俗话说得好,美人麾下多省心,废话少说来比拼。他自小醉心武艺,跟了丁大,丁大自己收山,也不让徒弟随便打架,再跟四王子,出谋划策,就是轮不到他出手。现在,作为兔帮一员,六月十五便能参加一场立下生死状的比武——
慡!
节南不知赫连骅的bào力倾向,就算知道也不担心。
日后,兔帮就差立“惟恐天下不乱”为帮规,哪里有乱哪里添乱,引得江湖喧嚣百年,正是齐聚了同类的结果。
这日,赫连骅自称“左拔脑”,又给仙荷一个“右拔脑”,完全是为牵制帮脑设立的,却被王泮林嘲笑了许久。
自此,帮主和帮脑两权分立,也成为兔帮另一大特色。
但是,这时的兔帮,还只是玩笑般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几个三心二意,没有自觉的帮众,两位胆大包天的兔奶奶,还有一个抛却生死在混搅的顽脑瓜。沉了两条船之外,没有一点杀伤力。
节南和赫连骅刚说完话,碧云送来帖子。
节南一眼就知那张金贵名帖是谁的,找来仙荷,说道,“我出去一趟。”
赫连骅抢道,“我也去。”
仙荷蹙眉,看看节南。
节南用人不疑,点了点头,“赫儿拳脚功夫不错,对方又是江陵纪氏,万一被贼惦记上,带着他好使。”
仙荷没再反对,“姑娘最好同纪老爷说出赫儿的男子身份,免得纪老爷不防备。”
这是知道那位是女儿身了?节南惊讶,“你如何得知?”
仙荷笑笑,并未显露半丝儿得意,“纪老爷常点仙荷司琴,要是仙荷看不出来,也担当不起九公子的夸赞了。”
节南仍道她厉害。
赫连骅起初没懂,后来上了马车,看到里面坐着一位贵妇,而非肥头大耳的富商老爷,才知其中缘故。
芷夫人听节南说破赫连骅的男儿身,微愕之后笑乐了,“以为我自己多委屈,为了行商扮作男儿身,想不到还有更委屈的,堂堂男儿扮红妆。”
“他才不委屈,就喜欢扮成姑娘,本来想当洛水头姬呢。”
节南这么说,芷夫人又仔仔细细看一遍赫连骅,却怎么都瞧不出他有当头姬的潜质。
赫连骅自己作答,“不久前我给您和连岛主献过舞。”
芷夫人想起来了,十分吃惊,“你是赫儿姑娘?!”
第253引 纪家二爷
节南笑不可遏,“不像?”
芷夫人也笑,摇着头,“想不到绝色倾城的姑娘竟是男子所扮,叫我们女子qíng何以堪。”
节南赶赫连骅下车,才对芷夫人道,“咱们都瞧不出来,九公子却瞧出来了,轻而易举数破绽。”
芷夫人颔首,“男子瞧男子,兴许是要轻易些,更何况泮林聪明。”
节南不置可否,“芷夫人以纪老爷的身份找我,莫非是为了jiāo引买卖?”
芷夫人轻轻一点节南的手,“你也是个聪明的。不错,今日万德楼有大宗茶引jiāo易,我要你大胆抛售,打压茶引价格。”
节南自己喜欢jiāo引,风险虽大,并不难找出赚钱的机会,如今还是帮芷夫人这等巨贾进行jiāo易,如同天上掉馅饼。
不过,她没有得意忘形,“据我所知,茶引官价开得高,jiāo引铺子成jiāo价更高。您手上既有茶引,只有往上开价,为何要抛售呢?”
“因为我不想有人赚钱。”芷夫人眸中却欣慰,“你若真对jiāo引买卖有兴趣,学起来也容易,只要记住尔虞我诈,出手莫怕,公道于心,不论善恶。”
节南铭记。
芷夫人接着就说了,“那人是我夫君,纪家老二,纪叔韧。至于他和我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今后你自会慢慢知道。”
节南默然点头,暗想芷夫人还称夫君,就是夫妻关系仍在,却要打压夫君手里的茶引,摆明仇怨不浅。不过,芷夫人在外打着江陵首富纪氏的名义行商,不曾有过非议,可见纪氏也是默许的。
太奇怪了!
“夫人给我个底价。”节南聪明人,该不多事,就不多事。
芷夫人附耳对节南说了几句话,再jiāo给她一只小箱。
节南记住,抱着箱子。
“遇到变数你也别慌,狸子会带你的桌,也会给我传信,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芷夫人再道。
节南道好。
到了万德楼,果然还是何里直接带节南这桌。
赫连骅一上楼就见不少人看过来,以为自己身段还是能吸引人,那颗水仙的心难免膨胀。哪知他不动,人们的目光却移开了,他才知这些人看的是桑节南。
他连忙快步跟上,低声奇道,“不至于美到众人瞩目,这些人没见过美女还怎么?”
“一见美人英雄矬”的说法,纯属客套。
何里耳朵尖,瞥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丫环,“万德商楼谁人不知六姑娘,你是新伺候六姑娘的?”
赫连骅gān笑两声,聪明得闭上嘴巴,看何里“六姑娘”长“六姑娘”短,“六姑娘”啥还没点,桌上就摆满了万德的招牌菜,跟这伙计自家开得茶楼似的。
节南不管赫连骅想什么,先看今日楼上坐着哪些人。
没一会儿,有个伙计来问何里,“甲三桌问六姑娘今日手上是否又有香引。若有,他愿全吃。”在何里手心里比划,“这个价。”
节南看得分明,直接对甲三桌那位香药大商摇摇头,摊手表示没有他要的东西,但对何里道,“倒是有三船货,他若感兴趣,七月可再来问我。”
大王岭那边正帮她大收香药,香引这年贱价,实货却值钱。
伙计连忙去回话,那位大商目光一亮,直接对节南点点头,拱手作揖,离桌走了,由他身后管事样的人恭敬送来名帖。
香药大商一走,其他香药商也走了,前面桌子立刻有其他商人补满。
何里递贴的时候,告诉节南,“甲一桌就是纪二爷。”
节南其实猜到了。
前排没几人看着像芷夫人相公的,唯有甲一桌坐一位俊叔,黑髯风流,眉目不凡。同桌还坐三位年轻女子,各有各美,惊艳四座,她们的眼里却显然只有纪叔韧。加上围着这桌的,尽是姿色不俗的丫鬟,令平时光比钱垛子大小的俗物场顿时增添一抹亮丽鲜色。
节南问,“那几位女子是——?”
何里低答,“是纪二爷最宠的三位如夫人。”
节南好奇,“纪二爷有几位如夫人啊?”这里只是最宠的?
何里有问必答,“前前后后八位。”
哦哟!还分前后?!
节南凉眸淡笑,“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芷夫人搬回了娘家,也不愿与夫君对面,实在是太风流的人物啊!这年纪已有八位,再过十年,还要纳多少新妇?江陵首富,钱多养得起,是吧?
“狸子,做茶引有何规矩?”那就帮纪家散散财呗!
“是这样的。新都前几年茶市不兴,茶引少,当年份当年耗,今年年初起榷茶司才开始发行大量茶引,一直捏在几位大商手里没出来,以至于好些chūn茶都烂在茶农家里。眼看夏天过一半了,前几日安阳大商陈老爷突然高价开售,茶商哄抢一空,而纪二爷连着三日坐咱们楼里,大家自然寻思他也要出手。您瞧,今日在座的,不是茶商,就是专捡茶引的商客。规矩就一条,卖者挂牌,买者挂牌,限时半刻,以卖家最后钉牌为准。”
“不能开私桌吗?”节南心想,不对啊,她就算低价卖,成jiāo价还是会高啊,因为买家如láng似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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