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府可不像赵府那般清静,仆从一撂撂得走动,婢女一列列得穿cha,一见延昱,就纷纷行礼喊大公子,延昱淡笑而过。
节南等一拨人过去,才问,“为何是暂时保得xing命?”
傅秦遭劫?巧合乎?
延昱笑道,“小六儿当真聪慧,一抓一处要点。傅大人失血过多,仍处昏迷之中,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看天命。本来要是没有傅大人受伤这事,兰台大人还能替衍知挡一挡,但如今傅大人危在旦夕,朝中就有不少大人质疑,是否是崔五郎失职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
节南这时不由力挺崔衍知,“什么鬼话!要是指望一人就能改变结果,南颂朝廷也没希望了!难道除了崔五郎,那晚负责的其他武官都是饭桶?”
“之前我瞧小六儿和衍知横眉冷对的,还以为你会幸灾乐祸,没想到众人声讨之时,你反而力挺他。莫非你xing子天生叛逆,非要跟多数人唱对台?”灯火摇摇,延昱望着前方,侧面似若有若无一抹笑。
“就事论事而已。我看傅秦遇袭与崔玉真遇袭这两件事大有文章,说不准是关联的,有人设局想整崔五郎。崔五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少不得惹人眼红。要是我,大概会怀疑带人增援的武官,或者关键时刻救了傅大人的那位人物……”
节南说到这儿,惊觉身边这位也是新晋武官,连忙瞄一眼,想不到正对上延昱含笑的目光,慌慌张张调开视线。
“从我与小六儿初见,就觉小六儿胆大过人,如今光是佩服已不足以形容,居然光凭我几句话,竟能深想到如此地步。小六儿若非女儿身,纵横官场也未可知。”延昱双眼映着跳跃灯火。“不过,你身为女儿家,也甚好。”
节南打哈哈,终于看到延府大门,不由自主松口气,“大公子过誉了,我这人除了胆子大,也就会胡思乱想了,刚才那些话是瞎说八道,你别当了真。”
“大理寺负责审理这两桩案子,但因涉案歹徒或被当场击毙,或是在逃,目前除了受害者的证词,再无其他参考。提出两案相关的,你是第一人。”延昱若有所思,脚步越走越缓,“小六儿想要我明日传唤你去大理寺,还是这会儿就跟我说说观音庵的案子?”
这位可是大理寺少卿哪!节南想到,却也料到会受大理寺传唤,除了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证词早就准备妥当,与外面传言**不离十。
她就说自己陪玉真上香还愿,谁知玉真让一群自称长白帮的歹徒抓走,她暗中跟出观音庵,不久就看到崔五郎来救人,崔五郎敌众我寡,快要不敌的时候,出现一位蒙面高手相助,两人合力击杀歹徒,她看到屋顶弓箭手,出声示警,所以才受了一箭,而昏迷之后发生什么,她就不太清楚了。
延昱沉吟半晌,“你说的这些,和玉真说得一致,不过——”
节南心头一跳,表qíng却若无其事。
“不过,你陪玉真去还愿的说辞有些牵qiáng。你与她上回在别庄不欢而散,她才回都就找你陪去观音庵?而你为她受的伤尚未痊愈,今日却闹翻了。”延昱不仅不傻,还是非常聪明的。
“我和她也算是欢喜冤家?”节南答道。
“也许吧。玉真说她身边也只有你敢跟她说几句真话,不怕她崔相千金的身份。”延昱此时就显得十分沉稳,没有半点紧迫盯人的qiáng大气场,“她虽万千宠爱集一身,内心却极其寂寞,失去你这个朋友,她会很难过。”
“不是有大公子陪伴她了么?”节南并不以为意。
延昱未再围绕着玉真,但道,“无论如何,你提到两起案子或皆针对衍知,倒是值得往那方向查一查。”
节南很想知道,“若真让我猜中,崔五郎是否就无需为此事承责?”
延昱抬眉,忽然了悟,“原来你与衍知才是欢喜冤家,怪道我适才说到你亲事,你那般反感。看上崔相五子,小六儿眼光当真高得很。如此一来,你还真需要我这个大哥了。”
节南头疼yù裂,她错了,她再也不会不用脑和延昱打jiāo道了。
第370引 谁来琢玉
写着“延”字的大门灯笼就在眼里晃dàng,节南却觉得好遥远。
她正想把自己和崔衍知的关系再撇撇清楚,忽见一盏小小的金琉璃升上门庭,随之入眼的,还有一袭让金灯照白了的青衫,令她心qíng一改郁闷,神qíng都显了雀跃。
她极快作了个浅福,“延大公子留步,管家来接我了,请代我转告延夫人,多谢今日好茶,改日必赠回礼。”
说罢,不待延昱回应,转身走向门庭。
延昱看节南的碎步渐渐变了快步,跳过门槛,跑向了门外挑灯的人。
那道背影,修长,仿若青竹,一手提灯杆,一手背在身后,风袖折入金色灯华。
只是管家么?
延昱心念一动,想跟上去瞧个清楚,却听见月娥的声音。
“大公子,夫人找你。”
延昱回头道声好,再望向门外,节南和那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闪一闪的灯光烟染了深暗。
月娥见延昱不动,上前关心问道,“大公子,怎么了?”
延昱抬手,轻轻抚过月娥的面颊,眼锋冷,笑意温和,“没怎么,只是每瞧见小六儿一回,喜欢就多了一分。今日还不由捏了她的脸,她吓一跳的模样有趣得紧。”
月娥垂眸,顺着延昱的手微仰起脸,享受那份柔qíng,“大公子喜欢六姑娘,月娥就喜欢六姑娘。仙荷虽然谨慎,妾身自问还能控制得了她,只等大公子有需要之时。”
“好。”延昱收手回袖,“小六儿似乎对崔五郎颇为中意,你找个机会往母亲那儿捅一捅,看母亲的意思吧。”
月娥接过灯去,“大公子不是喜欢六姑娘么?为何将她推给别人?”
延昱笑意入了眼,“你怎同母亲一样,都想将我和她凑成一对?”
月娥期期艾艾,“那是因为……少见大公子与人如此亲近,还要认了妹妹的。”
“即便那样,也不表示我这会儿想娶了她,玉不琢不成器。”延昱答得奥妙。
月娥有些担心,“可夫人她——实在不中意这门亲事。”
“母亲那点小私心我岂能不知?比起模样,她更在意xing子,嫌玉真冷清,又曾有过婚约,再同活泼率真的小六儿比较,她自然诸多不满。不过,母亲识得大体,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悔婚,会容我任xing这一回的。再说,不过就是娶一门亲,母亲气过这一阵就会想通了。”
月娥点了点头,挑灯走到了前面,静静引路。
而这时,某块尚不成器的玉一边积极地拿过琉璃灯,一边同“管家”说话,“来得正好,要是再待下去,脑袋就裂成两半了。”
管家姓王,排九,闻言笑无声,没任她抢过灯去,手握了杆,也握了她的手,一道拿稳,“邻家俊郎怎么你了,这般伤脑筋?”
节南叹,“我自从离开家乡就极有人缘,想和我攀亲沾故的人可多了,来这儿之后,芷夫人,还有这对门,皆有意认我gān亲。芷夫人还好,拾武状元却把大哥当成了爹,对我管头管脚的,我受不了。”
王泮林淡然哦了一声,没多言。
节南一时没留心,接着道,“刚才他送我出府,问起观音庵的案子,我嘴快了些,说观音庵崔玉真劫持案和傅秦遭劫案可能是为了构陷崔衍知。不过,倒也从延大公子那里听说那晚所发讯弹,是因傅秦让一伙qiáng盗打劫求救用的,结果他挨了好几刀,如今还生死难料。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两人并肩并行走进赵府小门,王泮林忽然一个转身,双臂展开,双手合门,同时,一步步近bī,将节南压在门板上,额头抵额头。
“延拾武待你倒殷勤。”
“他待谁都殷勤。”节南以为王泮林又要没脸皮占自己便宜,全身紧张。
王泮林却笑了一声,只是从她手里抽出灯杆,就慢慢退开了去,“这事我也不清楚,如何告诉你?”
“对了,你脑袋里空空如也。”节南就给王泮林补脑,“太学院院长傅秦,从前也是北都书画院的,很可能暗地陷害过你……”
突然没再说下去,改口道,“这些人和事我也是一知半解,你自己都还在找线索,而今你一时想不起来了,光听我说,只怕越发糊涂,还是等你恢复记忆吧。”
“小山,你真是——想跟你生气,结果却成我小气。”王泮林暗道这姑娘确实是当探子的料,美色当前照样能打听出消息来,于是,一腔醋意打了水漂,牵着节南的手往院门前走,“听起来都是陈年旧事,想不起来也无妨,咱们还是说说枢密使大人的府邸怎么辉煌,让你乐不思蜀。”
亲也亲了,“睡”也“睡”了,让王泮林捉了手的节南已经不知道要挣脱,听出王泮林的嘲讽,嗤笑道,“辉煌还是敦煌,不好说,不过延夫人挺好相处,让丈夫和儿子捧在手心里,感觉仍有一份少女的无忧无虑。”延昱就不多提了吧,没准是她自己xing子怪,受不得命令约束。
“延夫人是大美人——?”王泮林原本平铺直叙,想起自己装失忆中,尾音陡扬。
节南以为王泮林问自己,“看着娴雅端庄,没小柒圆,但也是一脸一身的福气,大美人不美人,还是不好说。”
两人走回院子,才说了一会儿的话,仙荷回来了,并带来良姐姐的口信。
“良姐姐感谢姑娘赠与他解药,说他只要有赤朱的任何消息,不分大小,都会告知姑娘。他也接受了姑娘的提议,但希望能尽快同姑娘再碰一回面,而且不止海烟巷,还有其他人想要结识姑娘。”
节南推推王泮林,“赶紧给我恢复记忆,良姐姐哪里是想见我,想见你这个帮脑才对。你不出面,就开不了地头蛇的大会。”
王泮林但笑,“我方才在你房里歇了午觉,神清气慡之感,好像脑袋里有什么要涌出来了。”
仙荷一惊,而后悄笑,当初看这位王九公子神仙公子似得,哪知遇到喜欢的姑娘,各种赖皮的招数都能使得出来,唉哟!
节南眯眼,“你暗示什么啊?”
“我在明示你。”王泮林笑没了眼,“只要小山肯出借卧榻,保管不用多久,脑思泉涌,百病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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