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荷不语。
崔衍知抬眉,沉声问,“为何不应?”
仙荷抬起眼,目光**,“仙荷要是应了,去跟六姑娘说这些话,就白白làng费了崔大人的一片真心。如果连我这个传话的都觉崔大人埋怨六姑娘这不好那不对的,不知以六姑娘的傲气,要怎么想了。”
崔衍知眉宇之间皱起困惑,“我不是那意思。”
“是,我也相信大人不是那意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前在洛水园的时候,我瞧大人就不会哄姑娘,只不过园子里的姑娘和园子外的姑娘不同,你不会哄她们,她们反过来哄你,而六姑娘又和园子外的大多数姑娘不同,大人可明白?”
不会哄就不用说了,一般的哄法根本没用,而这位爷以推官办案的雷厉风行来追姑娘,碰到六姑娘这种兴风作làng的,简直就是往石头上死磕!
看崔衍知没应就走了出去,仙荷就知,这人没明白。
不过,仙荷心想,就算崔衍知能明白,也是迟了。一个若是水,一个就是火,水火不容,而青杏居里那位,与六姑娘同属xing,一个敢嚣天,一个敢掀地,一个整yīn谋,一个整阳谋,即便静了下来,却是润物细无声,无孔不入,无fèng不钻,不在一道,胜在一道,三魂七魄都缠在一起——
命中注定!
第390引 无良排九
赵府已经被马车远远甩在后头,崔相这才对儿子说观后感。
“那姑娘好大的脾xing,让人传一句身体不适,她就不出来了。我不明白,你如何就喜欢她了呢?虽说她勇气实在不一般,救了玉真两回,可家世却也当真不好,即便是赵侍郎的侄女,终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赵府根本算不得娘家。赵琦倒是老好人,可赵二夫人对侄女并不宝贝,瞒不过我的眼。”
崔衍知从神qíng到语气都恭顺,“一表三千里,您要是知道兰台夫人的娘家如何慢待朱红朱宁两兄弟,就明白赵大人和二夫人待桑六姑娘已经极好。”
崔珋颔首,“朱家的一些事我也有所耳闻。”
崔衍知又道,“父亲不是说工部尚书是延大人从前的学生,两人私jiāo甚笃?若我们能与赵大人多些jiāoqíng,就不用担心工部失衡了。”
崔珋再颔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否则何必跑这一趟。赵琦这人……”略沉吟,“为父之前未对你提起,他此回破格提拔,也是为父暗中使力。正因为他老实胆小,不随便站队,也不随便得罪人,老好人似得cha科打诨,居然得了不少好名声。这么个人,固然没多大本事,却也好把握。”
“正是。”崔衍知附议。
“只是桑六娘——”崔珋态度犹豫,“五郎,众子之中你最像我,为父对你一直寄予厚望,你也从未让为父失望过。为父原本对你妻子的人选期望也高,说实在的,要不是驸马没有实权,还真想给我崔家娶一个公主儿媳。”
崔衍知神qíng不动,“五郎明白的。”
“你要真明白才好。为父也是见你难得喜欢了谁,老大不小了,就想你赶紧成家立业,这才由得你。但你一定要清楚一点,绝不能独宠她一人。还有,你母亲若实在不肯,你就得退让一步,我瞧赵侍郎与他夫人大概不会在意侄女为妾。之前,赵家长女好像还差点许给了安阳王五为妾,可见那对夫妇还是很懂得以退为进的。”
面对父亲的明示暗示,崔衍知仍是孝顺子的模样,“孩儿自不会让母亲伤心。”
崔珋略显欣慰,“你一向比兄长姐妹们孝顺。”
崔珋顿了顿,接着道,至于你母亲那里,我今晚就跟她说这事,等她恼了,再说桑六娘婚事给她作主的消息,让她定定心。拜你好六妹所赐,她对这种事十分敏感,风chuī糙动就能警觉,必然会立刻找你问个明白。你自己也想好适当的说辞,要尽量多说赵侍郎的作用,qiáng调是两家联姻,千万不要说非桑六娘不可,对桑六娘钟qíng得很,这等儿女qíng长的话。”
当年为猫绝食的事,崔相夫人怕最心爱的五儿受丈夫重罚,硬生生压下去了,并没有让崔相知晓。所以,在崔相心里,这个儿子从不辜负父母。
崔衍知又说一声是。
那对父子算是达成了一致,节南气呼呼回到院子,想找某人诉一诉,却发现只有碧云在打扫杏树下的碎枝末,伙房门还是紧闭。
“碧云,九公子呢?”她是不是又自作多qíng了?
以为仙荷会跟王九说起前头发生的事,自己一进门就能碰得上yīn阳怪气,结果别说yīn阳怪气,妖气没有,人气也没有。青杏居久违了的清静,让节南突觉不习惯。
“九公子走了啊。”碧云下巴顶着扫帚,也是一脸无聊的样子。
节南吃了一惊,“又去万德楼了?可有说何时回来?”
碧云摇头,“不是啊姑娘,九公子回王家住了,说他的衣物书籍还暂时放在咱们这儿,等五公子何时能把书童借给他,就何时让书童来搬那些东西,毕竟昨日才借了书童搬书,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又借。”
“借什么借,都是借口。”节南哼冷,想想就上火了,“这什么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昨日书童还担来两担子书,他非要放进我屋里,我刚才进屋,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这罪魁祸首却住回家了?”
真是欠抽吧?
姓王的,排九的,知不知道她只给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其他人则会倒霉的!
机灵碧云瞧出节南生气,吐下舌头,心想怎么回事,原来姑娘竟是喜欢九公子赖着不走么?
不过,这话碧云可不敢问,但道,“九公子虽然走得匆忙,但听说姑娘要挑杏枝,亲自选了摘了。我们说姑娘会带崔大人来,九公子却非要仙荷姐姐去送,说姑娘不会让崔大人进咱们青杏居的。九公子还说,他回家也是因为他想起从前的事了,既然恢复了记忆,就没有理由再住姑娘这儿。当初跟姑娘说好的,他是一定要说话算数的。”
节南嗤笑,“你听他呢!他记忆早恢复了!”她也早就看出来了,懒得跟他费口舌而已。
从何时起,她喜欢一早起来就瞧见他在院中石桌看书的画面?又是从何时起,她能和他一起晒月光,谈天说地?明明多数时候平淡如水,偶尔有些让她脸红的微风chuī涟漪,为何她心中有酸甜苦辣的各种滋味,搅混在一块儿,那么美味?
节南清楚自己对王泮林的心意,早跨越了三万尺,那时尚不知他的心意,所以享受她自己的那份喜欢,自在,纯甜,能收能放,王泮林刻意疏远,她也没怎么难受。
后来,王泮林的qíng意排山倒海,换成节南躲不及避不及,只觉他的qíng太深心太深,她那份轻松的喜欢太糙率,要想想清楚,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承受得起。
从何时起?到底从何时起?她的脑袋想清楚之前,她的理智在掂量的时候,还没算计出承重,她的心已经不可自拔了?
所以面对他突然走了的事实,她生气,她光火,她想跳过墙头,飞奔南山楼,指着他的鼻梁骂他无良,她那儿焦头烂额愁着怎么才能摆脱崔家,他竟然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就拔腿跑了?
王泮林,才是她最大的仇人吧?!
第391引 瞎眼花豹
节南想是想去骂王泮林的,但她念头才动,关了整晚的伙房门终于打开,小柒拍着门板走了出来。她自然就不能只顾自己了,嘱咐碧云准备些吃的,将小柒拉进屋,问小柒伤势。
小柒半张福脸趴桌,累得满眼血丝,说话都没力气,“我没事,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
节南闻着小柒那身药味,看看对面伙房,“赫连骅呢?还没死?”
小柒脑袋点两下。
“柒小柒,你到底是看上哪个了?”都没死就好,节南翻杯倒茶,压压心火。
小柒猛地用下巴壳支起头来,眨巴眼睛,“什么看上哪个了?”
“明琅公子,还是不男不女啊?我早知道,咱姐妹俩讨人喜欢,却不知道小柒师姐还能同时踩两船。”而且白天一个,晚上一个,游刃有余。
小柒眼睛溜圆,“……我和十二是好朋友。不男不女那家伙不是跟咱们一个帮的嘛,不能看他被人宰了吧?”
节南听不出答案,“咱先说赫儿。你因为一个帮的,就忘了师父的教导,将自己置身于人前,连师妹我都不顾了?你哄谁呢?我和你,一向我明你暗,不到生死关头,你不能跑出来,不然还叫影探做什么?”
“我又不知道你在那儿。”小柒没说假话,“那时我在二楼设了机关弩,就想让那家伙见机行事,哪知他脑袋想寻死,给他打开了口子,他也不知道要跑,我要不出手,他这会儿就是死人了。”
“小柒,说实话,咱们不是普通百姓,为了执行任务,也不是没眼睁睁瞧无辜的人被杀,迄今你可在我面前跟敌人动过一次手?只有你我二人的话,要么分开行动,要么一明一暗,我瞧见你和十二在楼上,所以上台后一直给你打手势,你不可能没瞧见。”
小柒眼珠子定着不动,“可能我正在装机关弩。”
大概觉得节南的表qíng写着不信,小柒嘴微嘟,“没瞧见就是没瞧见,我骗你gān嘛?所以,这算我单独行动,就跟以前每回单独行动一样,丢给你收拾烂摊子呗。”
“臭小柒,你那些机关弩已经落在禁军手里,我怎么收拾?”节南撇撇嘴,“开始我真以为你喜新厌旧,后来倒是想明白了你究竟为什么qiáng行出手。”
小柒的脑袋又侧趴了桌,后脑勺对着节南,不言语。
节南用手当梳子,帮小柒扒拉扒拉乱糟糟的头发,“师父和咱俩就是身陷重围,眼看着咱们叫着叔叔伯伯的人一个个被杀,最后师父为咱俩放下剑服毒自绝,可他本来是可以自己脱身的。你帮赫连骅,是因为他和我们面临相似的遭遇,惨遭变故,已经没有退路,帮他的人纷纷死在他眼前,他像师父那样豁出了自己的命。而你救他,是弥补当年没能救得了师父的遗憾。”
小柒声音抽泣,“臭小山,就你能说……我想师父了……”突然双手趴桌脸朝下,哇哇大哭。
碧云端着热粥愣在门外,节南食指竖唇,小丫头轻手轻脚进来放下托盘,又轻手轻脚出去了。
节南轻拍号啕大哭的小柒,眼里也泛了红。师父走得那么悲绝,小柒和她都受了重创,不可能痊愈,只能任伤口开开合合,伴她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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