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好不容易将方子抽出掌柜的手,“替我谢谢你们老东家,吃完这些药,我就不再需要服用了。”
掌柜松口气,“那就好,请姑娘自己多保重吧。”
节南走出铺子,抬头看看铺名——
济世堂。
倒是名符其实。
晌午时分,节南回驿馆,准备把柒小柒叫起来。
“我不去。十二公子,这话不是对你说的。如果是你妹妹病了,我一定舍命相救。”
节南贴着走廊拐角,闻小柒的声音,立刻停住,脑袋往外探,见房门前的园子里站着四个人。
体格最大的,当然是她的好师姐。
另外三个都是年轻男子,外表从俊到非常俊。
不过,舍命相救?
节南无声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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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引 凶祸之初
三男,由俊到非常俊的次序来排,分别为刘二公子,刘大公子,十二公子。
节南之所以认出刘睿刘大公子来,皆因他那张面瘫脸,说冷不冷,说傲不傲,就是一本正经的书呆样子,看得心里郁郁寡欢。
节南跟刘夫人撂过话,今后见面当彼此不认识,于是决定贴壁虎,听个热闹就完事。
王楚风听着柒小柒的话,温温笑,不语,也不知道是否听出里头的敷衍之意。
刘睿声音板硬,“舍妹多得柒姑娘两日无微不至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柒小柒嗤笑,“我要你感激作甚么?刘家上下都是自私不要脸的东西。”
刘云谦急脾气,“我们带了厚礼重金,低声下气来求你。可你说什么?我们刘家怎么自私了!”
“为了前程悔婚的人家,不是自私,难道还是无私不成?”柒小柒不耐烦得挥了挥手,“而且,是谁说我野郎中,只想骗吃骗喝?怎么样?我说那个老大夫规规矩矩搬医书不行吧?这会儿想到来求我。”
“什么悔婚?”刘睿的表qíng完全没变,但这声问得有些错愕。
节南听了,也错愕。
这人在装傻?
以他开不得玩笑的正经xing子,可能吗?
刘云谦抢话,似要就此糊弄过去,“柒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我刚才一来就认了错,你大人有大量。要不,我给你跪下,求你施针,行不行?”
“行啊。”柒小柒才不会受不起,“你兄弟俩一块儿给我磕三个头,再叫三声柒姑奶奶,我就考虑考虑。”
刘云谦真跪。
王楚风一看,不由拉住要磕头的刘云谦,这才开口,“明轩与我兄弟相称,他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请柒姑娘卖楚风一个薄面,楚风也会记得姑娘这份人qíng,今后定当厚报。”
明轩是刘睿的字。
柒小柒随眼一瞥,发现探头探脑的节南,马上冲着她那边大声喊,“我能不能去啊?”
节南忙缩了头,有点烦柒小柒招惹到自己,但又清楚她不善罢甘休的臭脾气,只好回,“等你两个时辰。”
刘云谦听出这是谁的声音,看自家老哥眉头紧锁,怕他追问不休,又和那谁碰面,赶紧拽着他哥,不让他东张西望,一边好声好气请柒小柒走。
王楚风也听出来了,但他这样的世家公子,自然不知道怎么嚼舌根。
等人走光了,节南才转出来。
比起小柒对刘家退婚的怨,她当真已没感觉。
虽然,要说她没有想过和刘睿成婚后的日子,肯定是骗人的。
毕竟她爹在世时,娃娃亲订得死牢死牢,傻吧拉叽的自己没搞明白娃娃亲之前,刘家兄弟俩算是她仅有的玩伴,待等她知道避嫌,多多少少因为这份熟悉感,又跟她爹抗争无用时,认命般得想过将来。
她曾觉得,和刘睿在一起的话,日子无聊归无聊,书呆子管不住自己,就能让她随心所yù过喜欢的生活。那样的话,至少比当桑家女好。
由于这种想法,她还特意约束了一下自己在刘睿面前的言行举止。
不过,随着她在外学艺的日子越久,遇到的事越多,对凤来的感觉越淡,连同刘睿这个未婚夫一起。直至今日,近在咫尺,看着眼熟的书呆面,心中就非常清楚——
她和他,永远也过不到一起。
收拾好行李,给小柒留下客船名号和出发时辰,节南一人先上了船。
她不想再看到熟人,姓刘的,姓王的,还是姓崔的,任何一个脸熟的。
她只想在这艘不着陆的大客船上,对将要遇见的人,揣摩仔细,打算周到,为她和小柒能在那里生根立命做足准备,而不是为了这座即将成为过往的城,再多耗费一分心力。
节南坐在自己的舱室里,钻研都城和安阳的地经没一会儿,听到甲板上连串的脚步声。
起初她没在意,以为一两个船夫跑动而已,但随着脚步声噼里啪啦得没完没了,并感觉自己头顶上掉足一层蜘蛛灰时,她受不了了。
节南走上甲板,看见靠岸的船橼那里站着密密几排人,对着岸上指手画脚,一些声音惊嚷不断地传进她耳里。
“那人还活着吗?”
“全身都是血,活不了吧?”
“还抓着缰绳!活着!肯定活着!”
“看见他身上那支箭没?箭头带铁钩的。挨这一箭,还能有命啊?”
人们忽然齐声惊呼,齐声抽气。
节南一听箭头带铁钩,目光凛冷,四下一看没人注意,提气就跃上了舱楼,举目也往岸上瞧。
午阳照着门楼上皑皑银边,那一场大雪洗得苍空如海。这艘江船很快就要出发,所以停在码头最边,紧靠城门大道。
大道高堤两排柳,柔枝无叶风不起。
但有一人一马,马蹄已乏,人坐马背,弓身耷脑,一箭当胸,乌沉沉闪着铁光。
大道上的百姓似一群麻雀,又想啄米糠,又怕被筛子兜,只围着跳来蹦去,稍有风chuī糙动就会哄散。
这时,节南忽觉身后来人,左手搭腰,没回头。
“哎哟,夫君,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发生命案,咱赶紧下去瞧瞧。”
说话的是女子,但来得有两人。
节南等人来到身边,才瞥去一眼。
新做的百鸟缎面长褙带子,素红夹棉厚绸裙,镶黑兔儿毛的高领,梳着牡丹髻,肤如雪蓉,杏眼微锐,描青眉微娇,五官说不上美不美,但话里倒是有主见有胆识的,让人立觉gān练。
少妇的夫君亦岁数不大,穿着青锦广袖大袍,相貌中平,身高中平,唯一双浓眉显得智沉。
他摇头晃脑,语气认真,“梅清又粗心大意。你瞧他灰土蒙面,血污染衣,马背横半截长枪,显然与他人激战过。再看那支穿身箭,箭头无鲜血滴出,胸前血渍深暗,脸上血迹已gān,可见凶祸并非刚刚发生。”
少妇微微嘟嘴,服气,又不甘心服气的模样。
节南瞧在眼里,觉得这对小夫妻挺好玩的。
第44引 凤来起风
男子似也知道妻子不服气,笑瞧着她,耐心待她说话来顶。
少妇直望堤道,没在意丈夫的目光,突然轻拍手,“我想到了,北城门通往大王岭,这人既然从北城门进来,肯定遭遇了山贼。这回,你总不能反驳我了吧?”
忽而少妇又呼,“那人从马上摔下来了!不会死了吧?”
“死没死,要凑近了看才知。”男子牵起妻子的手往楼梯口走,真要依她下船之意。
少妇一声小小欢呼,原本跟着丈夫的步子很快迈开,到甲板上时,就变成她拉着丈夫走了。
旁若无人的夫妻俩,正好给节南开道。她灰袄灰影,无声跟在他们后面,穿过一堆堆围观的人群,一直走到落马人身前,也没引起任何注目。
男子俯身捉那人的手脉。少妇胆色不一般,急问如何。
节南只盯那支带钩的箭。
箭,新月雉羽尾,后段杨木,前段jīng铁,三角钻尖,角上造反钩,一旦入体,即便qiáng行取出,也能钩下人的半两ròu,由点钢箭改造而成。
节南不禁靠近,蹲下身,抬眼往太阳下看,见反钩上有一些极小的凸点,顿时敛眸。
少妇的夫君不但思维缜密,见识也挺广,说道,“这叫点钢钩箭,虽说打造起来比普通点钢箭繁琐,但杀伤力较qiáng,各**中用得普遍,江湖糙寇的私藏量也不小。”
不,不是点钢钩箭,而是点钢蜂箭,节南再清楚不过。
“这人气息虽弱,但箭穿肩胛骨之下,未及心脉,或许还有得救。梅清,这里离济世堂最近,我去请大夫,你在这儿看着。”男子这般jiāo待妻子,随即就跑出了人群。
丈夫不在,少妇却稳坐军中一般,指挥着围观的老百姓,“大家别挤过来,小心压到伤者,要是有谁能帮忙去报官的,那就谢谢了。”
她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大声应着,还一下子跑出三四个,突然愿意多管闲事,报官去也。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事做,少妇才发现蹲在伤者身侧的节南。
她xing子本身好动,从小的喜好就跟一般女儿家不一样,女红不通,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歌赋不通,独爱骑she蹴鞠,皆是男子喜好的技戏,所以很难在女儿家中找同好。最好的朋友就是青梅竹马的夫君,jiāo往的也尽是夫君的友人。故而,对不惊不惧直勾勾瞧着伤者的节南,顿生莫名好感。
少妇学节南的姿势,蹲身朝阳也往箭头上瞧,但却瞧不出名堂,就问,“这位姑娘,你不怕血吗?”
节南重新立直,笑了笑,对她慡朗的xing子也颇欣赏,“夫人不也不怕吗?”
“见多了自然不怕。”少妇也站直了。
节南正想说的确如此,侧身倒地的伤者突然抽搐起来。
少妇有点不知所措,但见节南压住那人的腿,她一下子也反应过来,用力拽捉那人的肩,不让那人翻过身去,免得碰到箭伤。适才隔着点距离,那人又昏迷了,她不觉得多可怕。这会儿却是面对面,让他一双血煞气的眼珠子瞪住,再看他张口就往外冒血水,溅了她一手。
少妇终究于心不忍,将眼瞥开,暗急夫君怎么还不回。
节南则认出那人是谁,由不得低呼出声,“冯三!”
上回她去chūn金楼,比刘云谦还叫嚣得凶狠的家伙。
冯三以前还是她哥哥们的跟班,仗着有些拳脚功夫,没少欺负过人,所以要说品xing,也十足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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