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天马骑兵还处于城门和地道中点,保持阵型,“神气活现”过来。
节南率众人则是撤得“艰难”,一步步退,其实等看桦林子那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桦林子里就亮起一大片火光,数不尽骑兵冲出,分成两路包抄,大喊包围天马骑,杀尽天马骑。
行了!节南终于调头跑了起来。她一跑,小柒他们也跟着跑,兔帮和剑宗弟子们全不打了,往天马骑兵那儿跑。
地道里的尉官往地道里头奋力大喝,带头冲上来,看到节南他们留下的马匹,凭着骑兵的本能就吆喝兄弟们上马,也不想想这批人为什么弃马,只知道骑兵没马就没战斗力,而且有两万骑兄弟撑腰。只是不知怎么,起先老追不上,眼看大部队都赶上了,他才追到尾巴,一拽马头,朝落到队伍最后的节南狠撞过去。
节南发出三声极其尖厉的哨音,原本是兔帮的坐骑们猛地刹蹄,将尉官为首的地道骑兵整齐甩下马鞍,并抬高蹄子乱踩乱蹬。
节南再chuī两声长哨,她的坐骑带头,领着马群上来。
众人纷纷蹬地上马。
看似慌,实则诱。
两万豹骑,因此被引向死亡圈,也无一人警觉。
这时的桦林边上,扎那冷眼看着,对于孟长河派出几千骑兵来救援的行动抱有怀疑,但对于豹骑首将的判断又找不到错处。
两万豹骑本来就要打头阵,二十万步兵就要赶来,另二十万大概也要出发了。这时,孟长河打开城门救人,数千jīng骑全跑出来,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如果能把握住,第一波攻势就足够攻下金镇。
这份功劳太大了,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谁怎能抵抗这种诱惑?
“王爷,咱们真不动?只要咱四万骑直攻城门,金镇就是咱吃下的!”一旁,扎那láng骑的左先锋也眼馋。
扎那当然想过这种可能,可是他只要想到昱王子和自己在桑节南手上吃得亏,心里就抵触这个稳赢的主意,“没这么容易,金镇可以将这数千骑弃之不顾,直接锁城门。”
“那咱们也没啥损失!”左先锋道。
扎那眯紧细目,眼看节南那批人同天马骑兵会合,方列渐渐拉长,被包抄过来的豹骑bī得阵型大乱,最后更是断成了两截,而金镇城门还敞开着。
怎么看,都犯了兵法大忌!
最终,他却决定,“不,我们还是观战。”
扎那看不透有没有陷阱,怎样的陷阱,对方究竟打什么主意,但他熟知对手擅于谋略,正因为没有难度,反而不该大意。
不多会儿,节南和吉平等百人已被上千豹骑团团包围,已经快跑到城门那里的天马骑兵却调转马头,摆出护城河大阵,护住城门。
雪,小了。
风,收了。
空气中的寒意,透入骨髓,令豹骑首将打个哆嗦,发热的脑袋一激灵,急忙勒马抬手。
天马骑兵在城下三百步外,豹军先锋在五百步外,节南在七百步外,豹骑大部在千步外,无形的胜负线摇摆不定。
有人喊,“元帅他们来啦!”
豹骑首将回头一看,老牛峰方向火光点点,脑袋顿时又热起来了,目放贪光。
大今号角chuī响,绵长不绝。
节南笑道,“终于。”
刹那,一道又一道明亮的金球从城楼上冲出,砰砰爆出巨响,在半空绽开无数烟花鼠,迅速往骑兵们中间抛落。
大今骑兵们起初还有些紧张,但发现这些只是烟花,边咒边笑。
再来十几道腾起的火光,带着声声冲响,这回没转出烟花鼠。
豹骑首将哈哈大笑,心想颂军也是蠢毙了,连烟花都用瑕疵品。
只是他没笑完,就听身后惨叫。
他回头再看,惊圆了眼珠。
千步外,地面炸开,烟弥漫,土四溅,有一处正好炸飞几个后骑。
豹骑首将虽惊,身为战神亲信,不像其他人那么手足无措,大喊,“大伙儿不用慌,这玩意儿叫pào,咱也有啊,吓唬人还行,没什么杀伤力!”
首将话音才落,城楼那边又冒几十道火光,这回全落在八百步开外,惊了不少马,十来个倒霉骑兵被惊马摔下,却一个人也没炸着。
豹骑们大笑,继续奔前。
节南也看得很清楚,一千步到八百步的空炸,全是给她的讯号,告诉她,敌人已经全部诱入陷阱,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
节南发出一声长啸,连豹骑首将都看了过来。
随着她的啸音,摆在城门外的天马骑兵速速往门里收拢,很快就收得一个不剩,城门轰隆合上。
而被围困的百人仗,不得了,策马就突围,前方黑压压一片豹骑,也无惧意,放开缰绳,飞身而起,踩着豹骑兵的脑袋或点着豹骑的马背,一批批直接飞出了包围圈,且迅速朝最近的城墙跑去。
节南,小柒,赫连骅,吉平,四个人跑在最后,确定没有一个伙伴留下。
豹骑首将奇怪这些人为何往城墙跑。
“将军,咱们上当了!老牛峰根本没有来人!”终于有个冷静下来的副将,急吼吼哭丧。
豹骑首将怔怔往后一瞧,远方漆黑。
“将军!陷阱!”
“将军!圈套!”
豹骑首将在手下人的喊叫声里呆转回眼,疑惑到底是什么陷阱。
突然,城楼,峭壁,山头,数百道火光腾跃。
万响齐发。
万pào轰鸣。
这回再不空炸坑,几乎都落在大今骑兵头上,一炸一大片血ròu,一炸一大片凄呼。
“……给我追。”豹骑首将眼睛赤红,听不见撤兵的哀求。
他虽然贪功,但他也有气概,看着节南那群人奔跑的身影,留意到他们周围一片不炸,就想到是他们诱他和两万人进入死地,心中报仇之念如烈火熊熊。
“逃不出去了……”豹骑首将血xing冲头,踢马肚就朝节南他们追去,沉喝,“反正都是死,杀一个值了,杀两个还赚一个!有种的,跟我来!”
他起先听到不少马蹄声,然而随着一声声轰鸣,马蹄声就变得零零落落,等他看到城楼上齐刷刷垂下几十条绳,百人仗一个垫一个送上去,个个身手敏捷得惊人,一跳一蹬就能抓住绳子往上爬,他再回头看看自己身后,已经没有一个跟随者了。
不是跑了,而是死了残了伤了!
到处都是硝粉硫磺的味儿,到处都在爆土花,一个个的坑埋了他的兵他的马,他的两万jīng骑丧生在pào火下!
他从未见过的,可怕的,pào火!
豹骑首将恨不得咬碎了牙,胆子却让耳中的轰鸣炸得发寒,眼看绳子一条条收上去,又眼看最后四人就要攀上城楼,他目光一凛,从马鞍后摸出弓弩,另一手掏箭,往箭筒上一划,点火,朝落在最后面那女子的背心,用尽全力,一箭!
那女子正是节南,听到箭羽响风,立即捉绳回身,一脚踹飞。
但见豹骑首将又拉开了弓,节南毫不含糊,抖卷起右袖,露出腕弩,对准他的眉心,she出铁箭。
铁箭刺进豹骑首将的眉心,然而他弓上已空。
节南连忙张望,见那支箭烧燃了小柒攀的绳,惊得心胆俱裂,一个飞身过去,在绳子断开的千钧一发,抓住了小柒的手。
下方,也许是豹骑首将的死,激发了周围几十名幸存骑兵的士气,一边拿盾组成防罩,一边由弓箭手从盾fèng中找机会,对准节南和小柒就是一通乱she。
上方,弓箭手也冒出头,一时箭如雨,但不容易穿透盾壳,也不能把she上来的箭打回去。
小柒腿上中了一箭,节南左臂中了一箭,最倒霉的是,唯一支撑着两人的绳又被烧着了,估计撑不到上面拉她们上去。
小柒说,“臭小山,放手。”
节南说,“臭小柒,废话。”
小柒叹,“臭小山,说实话,我不想跟你死一块儿。”
节南叹,“臭小柒,我就更不想和你一起死了……”
“因为,你家相公我,不同意。”一声清冷的笑,一道大鹏展翅的影,一振袖,所有的箭都掉转了头,钉进地面。
城墙上,已无一人吊着。
桦林边,扎那沉脸转身,对满面惊惧的属将冷问,“不会有损失?若听了你的,我们都跟着陪葬了!立刻出发回大蒙,动用南颂所有关系,弄到这武器的造法!”
桦林里,暗影退如cháo,
此刻,小柒喊着哦哦哦,踩到城砖仍觉天晕地转,掉进一人怀里,对着那张愠怒的脸,毫无自觉,还敢嬉笑。
“明琅,我回来啦。”
王楚风看着小柒的笑颜,心火只化作一声温温叹息,“你该告诉我有身孕的事,我又不会不让你去找小山,只……”
节南一手搁在自家相公的肩上,一手叉腰,摇头好笑,“十二也太宠小柒了,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王泮林一言不发,撕袖,拔箭,止血,涂药,包扎,一气呵成。
节南也静了,静静看他做着这一切,静静抬起右袖,擦过自己的眼角。
王泮林抬起眼,淡笑着,捉自己的袖子帮她擦脸,目光深深。
夫妻多年,仍会相思。
“宝樊被扎那捉走了。”一开口,不诉相思,但诉qíng义,“扎那虽答应我一回大蒙就放人,可我不信他,所以可能要亲自去一趟。”
“好。”王泮林直起身,对不远处的宋子安点点头,捉着节南的手往下城楼的阶梯走去,“我看看能否同上官请假,陪你走一趟,不然我就辞了这官……”
所有pào台都在开火,不再需要他的调度,他的妻却需要他照顾。
“那不好,好不容易考上的,又能做些实事儿,暂且九品县令上待着吧。我自己能去,你不放心,我就把整个兔帮带去,直接掀了大蒙皇都的糙皮。”节南揉揉眼,困意袭上。
王泮林下一级台阶,弯腰蹲身,双手往后,作托状。
要背她?
节南胳膊往王泮林脖子里一环,任他背起自己,贴靠他的侧面,闭上眼,絮叨,“不知道小柒治好你的病之后你会不会变成弱书生,还是赶紧享一下这福气。俗话说得好,走过路过莫错过。哦,对了,你这么走不要紧吗?后头还有四十万的敌人……”
温暖的背,qiáng大的心,此生归她依靠。
王泮林的声音透过背心,沉而有力,“不要紧,孟大将军收到旨意,朝廷已调兵十万,算算时日,明日,不,今日就能赶到。还有丁大堇大,带着一大批江湖志士刚刚安顿。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支援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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