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述推门而入,走至内室。
只见地上倒着绿漪和另外三个舞女,看不出身上有伤痕,但却都已断了气息。
“班兄。”
“风弟,来了。”
“来看看班兄给出的结局,”仍述眼中透光,笑着道。这房中只有他二人,有话就不妨直说了。
班鸣也笑了,笑中的含义有些复杂,他自然有很多疑问想向蓝风询问,但昨晚蓝夫人不愿多言,想必蓝风更是一样。
“希望我给出的结局,让你满意。”班鸣说着,从桌上取下一张罪状,jiāo到仍述手里。
第四零六章 难凉热血
绿漪,圣京香怡居舞女。原名宋靥,浔城人士,其父名宋闵。十五年前,因法器宗宗主纳洪剿灭可疑反叛余党,将其全家诛杀。
宋靥侥幸存活,后辗转来到香怡居,化名绿漪。并潜心修炼武功法宝,有意接近纳家少爷纳允,伺机向纳家和法器宗复仇。
仍述一面看着这罪状上的字字句句,再看最后,绿漪那鲜红的指印,满意地牵起嘴角。
“班兄足智多谋,小弟佩服。”仍述将罪状放回桌上,笑道。
“没什么可佩服的,我倒是,对事qíng真相很感兴趣。”班鸣言语短促,目光犀利地朝仍述看来。
仍述明白他想问什么,只能无奈一笑:“等真相大白那一天,我定会与班兄详细道来。”
班鸣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这蓝家少爷和少夫人神神秘秘,不知发现了什么机密之事,既然不愿相告,自己也只能暂时信了。
毕竟,若不是他们有心帮忙,绿漪携着她的口供,在魔宫中大肆宣扬一番,音律宗就算不土崩瓦解,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耽搁了。还请风弟与我一同赴往魔宫,将纳府刺杀一事了结了吧。”
“那是自然,请。”仍述对班鸣恭敬道。班鸣则一声令下,叫了侍卫进来,将绿漪一等的尸身抬到车上,带往魔宫。
……
昨晚,班鸣送走明萨,便对绿漪进行审讯。起初,班鸣一等人都蒙着面,不让绿漪看清他们的身份。
绿漪在班鸣再三bī问下,一直坚持她是受了音律宗指使,刺杀法器宗众人。
最后无奈,班鸣将蒙面除了去,露出班鸣真面目。绿漪见了,先是一震,没想到刚走了个女人,此刻却换成了音律宗的班家少爷。
班鸣再问她同样的问题,此刻我是班鸣,你说,你还是受音律宗指使吗?
绿漪凄美地笑着,仰头不语,最后在满眼泪光中,她仍是定然道:我便是受了音律宗宗主仲群指使,班少爷不知真相也是可能。
班鸣实在无奈,这样的证词,有还不如没有。决不能让魔宫中人听到绿漪的话。为免生出乱子,班鸣第一时间,将绿漪等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再疾速思虑,绿漪如今是活不了了,但如何将音律宗的罪名脱开去,还能让法器宗无话可说。如何将此事办的瞒天过海,需要一番筹划。
幸好,班鸣多年来对法器宗,尤其是宗主纳洪的事迹十分了然。纳洪年轻时,杀人越货,没少结下冤家。他很快便找到了纳洪曾经对一些家族,赶尽杀绝满门屠杀。
他挑选了其中最为相似的一家,将绿漪的身份安cha进去。
并且派人及时去到浔城,将绿漪的身份坐实,留下证人。就算魔宫或是法器宗前往查探,也没有差错可寻。
一切办妥之后,这一纸罪状细细写下,再qiáng压绿漪按了手印。随后便给了她们一人一粒毒药,死的痛快,没有一点痛苦。
然而这些事实,在魔宫大统领和两宗急召来的人面前,却变成了:班鸣的线人发现绿漪的藏身行踪。
班鸣刚刚赶到那里不久,蓝风也查到了线索,找到了那里。两人一同将绿漪审讯过后,她承认了这一罪状,是为报族人之仇,才yù刺杀纳洪宗主。
之后,班鸣和蓝风再对她bī问,看她是否有心隐瞒时,她便咬碎了嘴里暗含的毒药,自杀身亡了。
班鸣做的仔细,各个时间节点都能对得上。连当年纳洪屠杀宋闵全家老小的事,也描述的十分清楚,毫无破绽。
音律宗解了被怪责的罪名,自然对这结果满意。
法器宗的纳洪,虽然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也还有疑问尚在,但却因扯出了他年轻时的狠辣如麻之事,而那宋闵所在的浔城,又归属在音律宗,纳洪不得已也低了头,不愿多言。
大统领乐得清闲,两宗平安无事便好。至于退下魔宫去,法器宗暗中查不查证,两宗又如何相互猜忌怄气,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了的。
……
听闻这个结果,老秦耷拉着起了皱的眼皮,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击着案几。
“琴瑶一夜未归,回来时可有受伤?”老秦眼也不抬,意态冷然地问静立在一旁,恭敬不敢丝毫马虎的侍卫。
“有,手腕受伤。”侍卫回答。
“可知是何伤?”
“伤口不大,少爷亲自包扎的,旁人不能近前看清。”
老秦哼笑一声:“伤口不大,便是被暗器所伤。哼哼,这两个小聪明的年轻人,还跟我玩起了移花接木。”
“管家怀疑……?”
老秦默然颔首,这几件事发生得如此凑巧。琴瑶恰巧在绿漪被抓之前,彻夜未归,还受了伤回来。
“难不成,她还真陪易仁那老家伙出去?有易仁在,谁能让她负伤?”老秦说着,语调突然加重起来:“你们,一个个,就是太蠢!”
这一声厉声训斥,吓得旁边的魁梧侍卫忙垂首恭拜,生怕迁怒于自己。
“还有,他们是如何知晓绿漪等人藏身处的?”老秦继续道:“按时间推演,阿昆的逃走与此事或有牵连。”
“你等留心着,若发现阿昆的行踪,立即禀报我。”老秦厉声吩咐。还从未有人可以在他的眼皮底下如此生事。
竟然真的培养起了自己的心腹,他倒要杀杀这小子的锐气,不然他还觉得自己要窜出天去了!
“既然他们有心帮音律宗,便是有心维护人类未来的利益,还可信吗?管家还要继续用吗?”那侍卫见老秦并未继续训斥,便立即换了话题问道。
“用不用,是我能说了算的?”老秦冷笑一声,再道:“可不可信,有什么重要,总之,他们在我手里,还能翻出天去!”
侍卫连连点头附和,老秦却神qíng一转,冷如冰霜的脸上,突然挂上了玩味的笑意:“有意思…”
侍从抬头,看到管家脸上的神qíng,心中一骇,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神qíng虽不狠辣,却比狠辣更为骇人。
想帮音律宗,想暗中为人类筹划,这两个年轻人还真是心地善良啊。
蓝风跟在国师身边二十年,一直被培养成为杀手,刺客,线人。还以为他的心里只有冷酷和残忍,此刻看来,还是存有至善至真。
有了善念,他便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也有了弱点,可以被自己捏在手里。
冷面冷血的杀手,国师从来不缺,缺的或许就是饮冰十年,难凉热血的年轻人。
所以,最重要的,蓝风他作为蓝风,作为被选中的人,这一点善念,不正是自己和国师希望他保留的吗?老秦嘴角弯着,凝思道。
第四零七章 信笺清香(一)
一连过了数日,玄玑阁老板娘都没在自己的地盘上见过易仁。她曾叫木斐前去天择苑,以借书的名义去瞧瞧那死老头儿,却得知他好端端地在苑中,没有生病。
后来琴瑶那个丫头,还替他送封信过来,可是那信已经到了两三天,他人影还是不见一个!这个老头子,难道死了不成!
老板娘咬着牙,心中碎碎咒骂着。
她如今几乎夜夜失眠,不论严寒酷暑,每晚都站在玄玑阁至高的塔顶,遥望魔宫。她总幻想着,魔宫中的至高处,她的儿子衡儿也因思念母亲,每晚站在那里与她遥遥相望。
丈夫的突然逝去,给她的打击是毁灭xing的。她生xing聪明绝顶,任xing贪玩,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但丈夫卫显,也是她的四师兄,他虽然不多话,却更加睿智,更为博识,却是能摄得住她的人。
在卫显面前,她是个小女人,他是她的天,她的神明。
卫显死后,她唯一的生存念头,都在儿子卫衡身上。如今衡儿是高高在上的魔尊,还长年闭关不出。
老板娘曾经在塔顶悲观地想过,若是哪天被她得知,魔尊之所以闭关不出,对外隐蔽的原因,是他早已经少年夭折。那么自己也就从随他去了,去另一个世界,一家三口团圆。
本以为这个人世间,除了衡儿再无人可以牵动自己的惦念,没想到,竟然担心起易仁那个老头子的死活来。
老板娘突然心生不忍,以前是否对他太狠了些?
想来这二十年的关怀和忏悔,还是在老板娘的心中留下了痕迹。毕竟,所有人的心都是柔软的,哪怕是被深深伤过的心。
想必今天的午觉也睡不安生了。老板娘自己跟自己生着气,从榻上直起身来。身边的侍从见她一脸不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屏风之后的这个巨大松软的chuáng榻,是专供老板娘休憩用的。因为她长年晚上不睡,白天多半都是处于半睡半醒状态。
有侍从过来讨寻决策,她便倾神听一听,迷迷糊糊地答了,再继续睡去。
坐起身来,云鬓轻理,一双媚力杏眼凌厉一瞟,便看向丢在屏风一旁书架上的那本《逸斋轶志》,还有丢在书边的那封信。
易仁一连多天不来,这信中可是说了些其他事?老板娘的目光,在那信笺上游来游去,放弃了,决定了,再犹豫起来。
再三犹豫,坐立难安。最终,老板娘双手向榻上一撑,厉声对侍从们令道:“你们都下去。”
侍从们早就看出老板娘的脸色不好,忙噤口屏息地退了下去。在门口遇到正要来寻老板娘的近身侍官木斐,侍从们还对他使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进去碰壁,老板娘不知又在生什么气。
老板娘见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愤然冷哼几声,似乎是对自己的不屑,也是对易仁那老家伙的愤懑。
烛光摇曳,似将烛光都照在那封信上。让它看起来是那般耀眼诱人。
终于,老板娘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那书架前,嗖地一下,将那信笺抓在手里。再心虚地瞟了瞟四周无人,老板娘走回屏风之后,将信笺打开来。
信笺清香,带着天择苑院中花树香气,慢慢拆开,里面有着工整的字迹:风灵雅鉴,只第一句,他唤了她的名字。这名字有多久没人叫过了?她都忘了,原来除了老板娘,自己还有个本名:风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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