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点了酒楼中最简单的面条,而后,便向店小二打听起来:“敢问小二哥,这圣京中蓝府如何去啊?”
这家酒楼,本就是班鸣的线人开在圣京的,所有人包括老板和小二,都知道阿昆是蓝家少爷安排在这里的线人。
这少年看似单薄,却言之凿凿地问起蓝府,像是特地找上门来,莫非其中有何渊源,或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小二心中警惕了些许,神色却还是笑着:“我吃住都在酒楼里,只知道蓝府也在圣京中,却不知蓝府如何去啊。”
少年听过,似有些失望。
他的眼神像在说,蓝府名气如此大,你竟然不知在何处?这不知是有心敷衍,还是真的可悲了。
但单薄少年仍是很礼貌地道:“没事,我一会儿请教老板好了。”
店小二笑笑,抹过桌子一溜走开了。
来到后堂还对阿昆示意一番,阿昆自然也一直留意着那少年的动作。
等他规规矩矩吃完面,将银两放在桌上结了账,看他有意向柜中的老板走去,阿昆瞬即从后堂晃出来,横叉在他的前路中。
“这位小哥,你可是要去蓝府?”阿昆拦住路便直白问道。
那少年抬眼看了阿昆一眼,见阿昆与自己年纪差不离,心中颇有信任,便毫不避讳地点头称是。
“我正是蓝府侍从,来这酒家办事的。你若去蓝府,我们刚好同路。”阿昆热qíng地道。
少年眼露喜色,口中忙应着:“多谢,多谢小哥带路。”
他满脸的笑意就差直白呼出: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是太好了!
阿昆不动声色,心中却冷笑着,这样的心智,也独自出来闯dàng?
他引着少年便出了酒楼的门,一路直往偏僻处带去,心中自然想到了最坏的打算。
若这少年是来找少爷和少夫人的麻烦,自己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这…怎么越走越荒凉了?”
这少年还不是太傻,渐渐地发觉了路上的不对劲,便抓紧怀中的包袱,警惕地问阿昆道。
“莫急,大户人家都是建在静僻处的。你见过哪个大户人家,府邸建在吵闹的街区?”阿昆回应的游刃有余。
少年将信将疑,但也只能跟着阿昆继续向前。
“小哥,你是从哪里来啊?”阿昆问道。
“我从埠城来。”这少年谨慎地应着,生怕阿昆转而就变了脸,变成一个抢匪,将自己的包袱一抢就跑。
埠城?
阿昆心思一动。埠城还算是横河边缘一带,唯一一座不算鬼城的城池。不过,埠城离圣京也很遥远,这少年身板如此单薄,跑这么远来圣京,找蓝府有什么事?
“很远啊。”阿昆应着:“这么远,你来圣京就只为寻蓝府?”
少年点头,说到蓝府他便郑重起来:“我奉师父之命,来蓝府寻找两位贵人。”
越说越显得怪异,还师父师门的,莫不是武学中人?可是阿昆却看不出,这单薄少年身怀武学啊…难道他的武功高不可测?
阿昆更加机警起来:“所为何事啊?”
少年方才还有问必答,一副礼貌有加的神色。
如今听了这个问题,他却更加收紧了怀中的包裹,然后警惕地回了一句:“师父吩咐过,不见到贵人,不得对外人随意说。”
阿昆心中冷哼一声,心想,那就怪不得我对你下狠手了。到时候动起手来,不怕你不说实话。
阿昆一阵沉默,这少年却十分心善,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拒绝的太过直接,让这个魔族孩子伤了心?
于是他还有意缓和气氛:“不是我不愿说,是我师父真的jiāo代过,此事要先与两位贵人说。说过之后,看贵人如何处理。”
阿昆见这少年一副心诚意善的模样,心中又不忍起来。
两人向前方再走一段,更是荒郊野岭,哪里来的大户人家,最多也只是大批野shòu,才会在这里搭窝露宿了吧。
第四三八章 两位少年(二)
眼看面前的景色,越发荒凉的离谱,这少年顿觉自己被骗。
他转过头来,质问阿昆道:“这里哪来的人家?你是不是骗我?”
“就你这样的心智,也敢从埠城跑到圣京来?”阿昆没有其他表qíng,心中的可怜和不忍也不表露出来,而是直白对这少年道。
“你…你什么意思?”少年怀抱包裹,着急道。
“没什么意思,我就想问问,你找蓝府贵人有何事。”
阿昆转过身来,正面看向少年。他们虽然年纪相仿,但少年却是huáng金家族与魔族的后代,所以个头要比阿昆矮上不止一个头。
“我说了,除了贵人,我不会对其他人说。”少年一咬牙,坚定地道。
“嚓!”
阿昆嚯地一声,从后腰抽出一把尖刀,向着阳光晃了晃,明晃晃的刀光晃在少年脸上,看得他的脸色几近惨白。
“用这个挖ròu,你会不会说?”阿昆将尖刀渐渐bī近少年,问道。
少年借机想溜走,却被阿昆两步追上。阿昆心中暗笑,原来还真是个不通功夫的人。
少年被阿昆捉在手里,心中生出绝望,只觉得自己遇到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但他xingqíng十分坚韧,阿昆的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手臂,血顺着衣袖流下来,少年仍是紧闭牙关,不说就是不说。
阿昆一时还有些拿这少年没辙了。
他本没想过要这少年的命,只是想吓唬吓唬,若是他说出来找蓝府的缘由,是好的,便可放他走,若是坏的,那再辗转jiāo给少爷处置。
可如今,这少年虽然瘦弱,却一副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背叛我师父的jiāo代。阿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实话告诉你,今天你若不说出缘由,我不会放你去找蓝府。”阿昆再道。
“你是,什么人?”少年忍着胳膊的伤痛,龇牙咧嘴地问。
“我还没问你是什么人。”阿昆不屑。
“我是埠城德仁医馆的学徒。”
少年似有挣扎,将胳膊从刀尖中移出来,忍着疼再道:“你一直都没问我,我自然没对你说起。”
这回答,如此直白,阿昆竟无话可说。
是啊,自己从没问过他是什么人,只问了他为何要找蓝府,突然间哑口失笑。
“医馆的学徒?那你和蓝府能有何关联?”阿昆喃喃问道,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之前两位贵人,曾经路过我家医馆,给我师父jiāo代了一些事。如今我师父和几位师伯将事qíng办妥了,便叫我来回报。”
少年再坚定地道:“不过回报何事,我再也不能对你说了。”
阿昆顺着他的话推算,继而问道:“蓝府的贵人,是何时路过你家医馆的?”
“大约近两月之前。”少年稍加思索道。
阿昆细一推敲,少爷和少夫人两个月前,确实是从音律宗归来。算及路途过程,两月之前确实有可能经过埠城。
横河边缘地带,都是些人走城空的鬼城。若是少爷一行人,想要在横河边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也只有埠城有像样一点的客栈了。
这么说来,这少年说的不像是假话。那就再与他确认几分。
阿昆接着再问:“你打死也不说的,我不问了。不过,你要找的两个蓝府贵人,是谁啊?”
“这个…”少年踟蹰:“我也不清楚。”
阿昆刚要发作质问,少年却继续道:“我也只匆匆见过一面。他们还都戴着面纱,我没能看清面貌。”
“不过,师父告诉我,那个女贵人腰间有一个玉穗,那是蓝府祖传的玉穗,该是蓝府重要之人才能有的。”少年兀自道。
阿昆脑中一转。
最初跟随少爷和少夫人之时,两人腰间没见过什么特别的玉穗。
不过上次少夫人和自己一同去捉拿绿漪,自己确实发现,在少夫人腰间多了一个jīng致的玉穗,看起来颇为耀眼。
后来少夫人似乎怕泄露身份,还特意将玉穗取下来放进怀中。
这少年说的便是少夫人了?
想必是这样。
阿昆转而好意看向这少年,看来是自己太过谨慎,该是冤枉了这个小子了。
阿昆笑笑,反手将尖刀向后腰的刀鞘轻巧一cha,“嚓”地一声。金铁之声,让那少年有些胆颤,生怕眼前的魔头起了杀心。
阿昆却已憨笑起来,伸手出去就要拍少年的肩膀。那少年却胆怯地向一旁躲了躲。
“行了,别怕!”阿昆朗声道:“你不是要找蓝府贵人吗,我给你指路,你随我来吧。”
少年闻声并不起身,只是紧紧抱着包裹,不顾胳膊还在流血:“我不跟你走了…”
“你一直抱着这包裹,这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阿昆继而道。
少年闻声,更是将包裹抱得紧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阿昆不等他说话,自己先说道:“打死你也不说,这也是你师父的jiāo代,是吧?”
少年愣怔片刻,然后点点头。
阿昆无奈,脸撇过去,看向反向的路,兀自迈开了步子:“你不跟我走了?那你知道如何走出这片荒原吗?走不出去,你三两天便死在这里,还如何完成你师父的jiāo代,找到蓝府贵人?”
少年踌躇之后无奈,看到阿昆已经走远。他还是决定起身,跟在阿昆身后,乖乖向前走。
阿昆回头看一眼,从身上取下一块gān净的巾帕,转身丢给少年:“将你手臂上的伤包了!”
少年快走两步,追上阿昆,将他的巾帕塞回到他怀中:“我不用你的巾帕。”
“胆小如鼠!”阿昆收回帕子,口中不屑鄙夷:“还怕我给你下毒啊!”
“我要杀你,不用那么麻烦。”
少年却疑惑不解地看着阿昆,转而,他似乎明白了阿昆的讽刺。
自顾自摆弄着包裹,然后对阿昆说:“我不用你的巾帕,是因为我是医馆之人,自然懂得如何包扎。”
“你才胆小如鼠。”
说着,少年从包裹中打开一个fèng隙,从中取出了沾着褐色浆子的药贴,一面走一面熟练地给自己手臂包扎。
阿昆时而转头看看,这少年熟练的包扎手法,确实像是医馆中的学徒,不像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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