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这封来自燕州的信居然不是家信,而是燕州国主急召她回去的信件,且信中说明萨的父兄和日月军遭遇青城yīn谋而重创,要她速速归家。
青城的yīn谋?
怪不得前一次家信中,父将特意提到说不在青城就好,原来日月军要发起对青城的战事。
可是以日月军的实力对付青城边境军队应该不是问题啊,会有什么yīn谋呢?
而且日月军还遭到重创,什么是重创,重创到什么程度?
明萨脑中一片茫然,心里也说不出的慌乱,她来不及等仍述从矗灵殿回来,便简单收拾了行装,让堂宇给备了马匹,没有告辞就疾驰离开了。
而矗灵殿里的仍述和顾庭也震惊于赤恒从前方战局送回的消息,赤恒一等菀陵水兵护送日月军到陆地,水军在营中休养,而善于骑she战法的日月军便发起了对青城的战事。
结果是令人匪夷所思又沉痛难言的。
日月军顷刻间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怎么可能!
甚至连战鼓声都没响多久,那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一支独孤求败的jīng锐之师便像烟雾一样消散在了离离大火之中,尸骨无存。
仍述此刻心qíng几近崩溃。
他知道日月军是明萨的家人,那里有她的父亲。
前些日子,在日月军准备发起对青城的战事时,仍述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涉及到明萨的亲人,所以仍述没有将此消息传信给远方的师父。
但现在看来,还是有人将消息传到那边了。
有些事自己不做,但不缺人做。
尊主和纵灵师更是摸不清来龙去脉,幸好赤恒一行没有随从日月军出战第一场战事,不然势必也会葬身离奇之谜中。
桑厘听说了赤恒从战场上侥幸归来,便顾不得之前的不欢而散,早早跑到赤候府上去等候,等赤恒的身影出现在殿中,她的眼泪早已控制不住的狂飙,真不知道若是这家伙死了,自己会如何过剩下的人生。
不过究竟是何种力量,才会如此qiáng大?
想来也只有青城的灵树了,传说中那摧毁万物的灵力,居然是这般震慑残酷。
然而,青城的将士和尊主此际也陷于一片迷茫当中。
哪里来的灵树,现在连灵珠都不知道在哪。
这场战事着实蹊跷的很。
青城的边境军和日月军之间相隔一条沁水,当青城哨兵看到日月军的铁骑从地平线上奔驰而来时,青城军就已迅速集结准备迎战。
可就在这时,青城军的大营突然起火,烟雾缭绕,军士们哪里还看得清阵型,都陷在一片惶恐之中。
要知道那日月军的战马奔驰而过一条低浅的沁水可是几秒钟的事,而此刻他们还迷乱在自己阵营的烟雾中,岂非即刻要遭遇灭顶之灾?
但谁知,正是这一场莫名的营中之火,竟然挽救了青城将士的生命。
等火势受控,青城军再次集结,在疑惑着日月军为何还没冲入军营时全力向沁水进发。
然而这时,沁水河流之上也已经烟雾浓郁,水中怎会起雾?
而且那雾气浓烈到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看不清对岸日月军的qíng况,但听得对岸一片轰隆声震彻耳膜。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浓雾渐渐散去,青城军眼见对岸全部都是尸体,日月军的红色纶巾铜色盔甲,残破满地,他们其中甚至有很多人的尸体都是残缺的,血ròu模糊。
那原本旌旗如海、铁蹄雷震的浩dàng队伍,已经同他们的战马一起倒在血泊之中。青城军士惊恐至极。
而且对岸不远处的地平线上正掀起一条巨大的火龙,在岸边枯糙的助燃下,火龙顷刻间吞噬了那满地尸体,那一众所向无敌的英豪瞬间化为一缕英魂,沁水对岸也瞬即化为一片黑色焦土。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地军豪魂如雪,正壮士,悲歌未彻。
青城大骇。
不战而胜的结局却比铩羽而归更可怕。
他们比菀陵人更清楚,这力量的qiáng大、离奇,它不是来自青城,不是来自菀陵,那会来自哪里?
西域吗?那个一直神秘落后的异族地界?
戎族?那些多年战乱一盘散沙的彪悍部落?
还是鼎界?那个一向中立崇尚财富的羸小之邦?
总之,这世间存在着一股邪恶又神秘的力量,它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菀陵,亦或是青城,它在伺机吞噬一切。
仍述出了矗灵殿,他几乎是飞奔回自己府上的,来不及顾虑自己心中的惊讶和悲愤,他急着去看一眼明萨,不知她是否已经接到了燕州传来的信,她会不会吓坏了。
结果一到殿中,堂宇就跑出来说明萨已经骑马回去了。
仍述忙骑上自己的白翰马,一路追赶出去。
白翰马是仍述作战的千里马,它陪伴仍述几经沙场,通人xing善奔驰。
果然,向着明萨回燕州必经的路跑出去近百里,便追上了明萨的马。
明萨见仍述赶来,心中竟涌出一阵委屈,她此刻心急如焚又茫然无措,她很想在仍述面前大哭一场,以释放自己心中难以明话的担忧和压迫,但此时万分火急,她哪里有时间流泪?家中的父老还等着自己回去,不知他们伤成什么样子。
仍述见到一脸忧心忡忡的明萨,眼神也满布担心和焦急。他不知明萨此刻并不知晓日月军已经尽数罹难,也不敢多提起一个字,生怕明萨崩溃之下赶不回燕州家乡。
“这白翰马是陪我征战的千里马,让它送你回去吧。”仍述默然下马,抚摸着白翰马的头,似乎是对它说,明萨的安危就jiāo给它了,希望她会平安无事。
明萨也下得马来,眼睛尽量避而不看仍述的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哭出来。
“后面还有几个侍卫赶来,这一路恐有危险,你要不要等等。”仍述说着,担心明萨会被盯着“灵珠”的人所伤,但她现在的心境定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所以他说这话时没报希望。
“不了,若真有高手追杀,他们也帮不了。”明萨说着已经翻身上马,她静默了几秒,然后说了句:“那我走了。”
那白翰马果然通灵xing,明萨虽是陌生主人,但它却低低哼吟了几声,还摇了摇尾巴,似乎是在安慰明萨一般,这让明萨的眼睛又湿润了。
“好,保重。”仍述也一阵静默,最懂哄人开心的他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是鼓励还是安慰,似乎都不适合此刻的qíng景。
而后明萨便飞驰离去,她倔qiáng的始终没看仍述一眼。
看着绝尘而去的佳人原地愣怔的仍述,心中一句“有缘再见”的话也未敢说出口。
待chūn风一chuī,柳色依然如故。
但人一别离,分手天涯,恐难再续qíng。
可谁知道,明萨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赶回去的家中,是怎样的噩耗在等待着她。
第四十五章 燕云之州
古道漫漫,唯有明萨一人在夜行马嘶,马蹄声达达,惊人梦回。
骑着白翰马,整整奔驰三天三夜。才见到了那阔别已久的糙原。
燕州糙原有着星罗棋布的湖泊、迤逦蜿蜒的沼泽、宽柔逶迤的河流、绵亘无涯的沙丘。
明萨印象中的家乡牧场广博、水糙肥美,森林奇巧,各尽风韵。
然而这次心中一直回dàng着信中的那句:父兄遭受重创,再看到这些熟悉亲切的美景,居然看出些凄凉寥廓之意。
来不及想太多,明萨策马扬鞭加速奔向燕州内城,亏得仍述追上来送来了白翰马,不然三天三夜怎能赶到家中。而且这千里马虽然疲惫万分,但似乎能体会到明萨心中焦急,竟不减速度一路飞驰。
飞驰进入燕州城门时,明萨也没有让白翰马减速。
日月军在燕州军中威望不可比拟,那些守城驻兵见是明萨郡主归来,不仅没有阻拦,甚至眼神中无不流露出同qíng的意味。
这种同qíng的注视,让明萨心中一惊。便更是担忧父兄的qíng形,不知他们伤成哪般。
虽是国主急召,但明萨却顾不得半分罪责与否,越过主宫,直奔明府。
而当明府出现在长街末端,出现在明萨的眼帘中时,那白翰马都通灵xing的放缓了脚步,随着明萨心跳频率的沉重和停顿,马蹄声也显得落魄凄qíng。
明府门前那一挂被风chuī起的白绸是什么?
为何要挂白色!
为何要这般不吉利!
明萨眼中没有泪水,但心跳骗不了自己,她害怕到了极点。
随着离家门口越来越近,她眼中竟现出了幻觉。
偷跑去青城的那天一大早,哥哥明奕就是在侧门口,穿着一件清灰的袍子,远望着自己像小鸟一般欢悦的离家而去,久久不肯回府。
此刻哥哥的衣角和披风还在风中不停的卷绕,他对着自己笑意满满,那笑容似乎是在说:我家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明萨慌忙翻身下马,连跑带跌的奔到侧门口,刚想要扑进哥哥的怀抱,想要紧紧的拥抱他时,才幡然痛觉自己猛地扑在了石阶上,那疼痛给了明萨一个现实的耳光。
就在明萨恍惚着想要起身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萨,明萨,”那声音叫着,由远及近,然后奔来了一个志学年纪的少年,他满眼泪水慌忙将明萨从石阶上搀起。
少年想要说什么,可是禁不住哭到声音模糊,家中突发变故,让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独自撑起了最痛苦的几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靠他一人撑着。
此刻,他的亲人回来了,他却终于忍不住泪水爆发。
他只是不断的叫着明萨的名字时,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明萨却先说话了:“明烈,你为何要穿孝衣?”
“你为何穿孝衣?好好的为何穿孝衣!”
明萨的qíng绪从试探到质问再到训斥,她用力的抓紧弟弟明烈身上的孝衣,使劲的撕扯着,恨不得将那孝衣撕掉,一时之间难以面对可能到来的真相。
“明萨,明萨,日月军覆灭,父兄……”明烈见到明萨发狂一般,便用力的抓紧她的双臂,似要给她些一些亲人的力量,因为他知道,他当初听到这一消息时是怎样心裂yù碎的感觉。
明萨拼命的摇着头,她不要听!不要听!
可是明烈还是默默说出了那半句没说完的话:“父兄罹难了。”
疯狂的明萨放开了撕扯着明烈孝衣的双手,跌坐在石阶上,她变得沉默了,眼中的泪一行行流进脖颈,泪珠滚烫,那温度似乎要将她灼烧起来。
不知沉寂了多久,明萨似是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问了句:“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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