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懵懵然点头,侍女便带着太后转身向后折去。
刚迈出几步,太后突然转头一本正经地问:“致儿,你与兄长有要事相谈?可是菀陵皇城有事相求?”转过头来再苦口婆心对护元道:“铮儿,看在致儿的份上,你能帮则帮,别让致儿在菀陵受委屈。”
护元连声应和,才将母后目送走远,回过身来见明萨愣怔在地,神游天外。
“丫头,哎……你发什么呆?”护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有几个妹妹?”明萨回神,不带qíng绪地问护元说。
“两个。”护元不知何事,只是实话应着。
“哪两个?”明萨问。
“何意?”护元不懂,兀自解释说:“最小的妹妹幼时便夭折了,还有致儿也……”
护元有些停顿,因说道伤感之事不知如何提及,但明萨却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嫁入菀陵的晴公主,闺名晴致?”明萨心中一定,问出声来。
护元默然颔首,仿佛想到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颇感痛苦,双眉紧皱道:“是,致儿嫁入菀陵令我痛心疾首,她惨死他乡,我家族中人皆懊悔不已,都是因为段流那个不择手段的恶鬼!”
面前护元还在怨愤出声,明萨心中已经彻然。
致儿就是晴公主,晴公主正是他们口中的致儿!
护元早说自己长得像致儿,为何自己从没把致儿和晴公主联系在一起?皇亲贵族,哪个家族没有一大群兄弟姐妹?谁又想到,护元嫁入菀陵的妹妹,就一定是这个致儿呢?
“我母后久居病中,一向不识人的,偶尔识人还经常认错。你看她也将我认作晴铮,你不介意吧?”护元在身侧问着,明萨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和晴公主长得很像吗?”明萨抬起头来,却是问这问题。
护元愣怔片刻,仿佛打量了明萨一眼再道:“初看很像,细看有些差别,认识的久了就不觉得多像了。”
“是吗?那就还是像了。”明萨怅然。
“像是像的,你与致儿xingqíng不同所以神qíng不同,面目倒是像的,素昧平生的两个人,能像个七八分便是很像了。”
护元还在打量着解释着,忽听明萨说:“我先走了。”明萨说了声,头也不抬便向原路走去,心中惶然。
原来,自己一直长着一张与晴公主相似的脸,这好像能解释很多问题,比如说,为何总是感觉万孚尊主对自己有些不该有的感qíng?原来他只是忘不了晴公主,或许每次自己在他面前出现,他都会错把自己当成晴公主的替代之人。
……
这一路若有所思,怅然若失。明萨回来看仍述,听说仍述去看赤烟将军了,明萨独自在他房中等了片刻,不见他人回来。
明萨这些日子也去看过赤烟两次,有次是与仍述同去,赤烟昏迷睡在chuáng榻上,不动不醒,去看她也只能再询问医官,她病qíng有无转好,有没有找到新的救治之法之类。
倒是赤秦变化很大,他几乎时时刻刻守在赤烟房中,寸步不离。不论谁进去探视赤烟,赤秦都呆呆坐在原处,不闻不问,如同痴傻之人别无他想。而每当有医官上前为赤烟诊治,赤秦都会及时站起身来,凑在近处细看,好像是担心在青城有人会对赤烟不利。
在这里gān等下去不是办法,明萨起身来,想去蓝姨那里坐坐,今天蓝姨竟说出一个“他”字,想必她自己也着实惊喜。
明萨刚一起身,便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而后走进护元之身:“明萨,你果然在这!”
“你不是去忙了?找我有事?”明萨不解抬眼看去,走近护元身边。
护元摆摆手,示意先不解释那些,转而又有些踌躇迟疑:“丫头,求你件事。”
“什么事你说啊?”
“最近这些天皇城被围,接连战事,我一直将我母后掩在深宫中,可能是把她闷坏了,她的病有些严重。方才侍女通报我,说她一直吵着见你……不是,是见致儿……”
护元解释着,明萨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让我假扮晴公主,去哄她开心?”
护元眼睛一亮:“你去了她自然开心,不用哄。”
“可我不知晴公主幼时之事。”明萨此刻有些抗拒这个身份,究竟是何原因她说不清,总之心绪复杂。
“我母后身边的季嬷嬷会知会你,何况,我母后如今痴愣,她也记不清很多事,你脑子聪明随便应付都行,想必不会太为难你。”护元宽慰道,生怕明萨不应。
明萨扯着嘴角笑笑,颔首说:“您堂堂一国之主亲自来请,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哪里哪里,我绝非bī迫是请求,你这人qíng我记下了。”护元满眼喜意,一路将明萨引出房去,早有皇太后殿中的侍女候着,一路引领明萨向后宫走去。
第六七五章 假面晴致
“英候,您里面请。”后宫两个侍女将明萨引至皇太后的寝宫殿中,恭敬拜下道,明萨应下走进殿去。
正厅通向睡房的拐角处,立着那位见过一次面的季嬷嬷。她身形也稍有佝偻身板清瘦,浑身朴素无华的装扮却透着雍然自重的气质。
“老奴见过英候,英候放心,尊主吩咐过,若英候不知如何应付,老奴会在一旁帮您圆场。”季嬷嬷屈身拜了拜,声音正如她的人一样素雅gān净,不多夹杂老年人的沙哑。
明萨微笑示意回应季嬷嬷的礼敬。季嬷嬷继续说:“老奴在此多谢英候了,太后见到您一定特别开心。”她说着再屈身拜了拜,自己先动qíng起来,还忙掩饰着qíng绪对明萨说:“请英候随老奴来。”
明萨随季嬷嬷一路向前,拐过转角,走过回廊和屏风来到皇太后的睡房里,一路经过的侍女纷纷礼敬致意。
“太后,公主来看您了。”隔着一面纱帐,季嬷嬷柔声说道。
“致儿?”太后声音从纱帐里传出来,双重纱帐更疾疾被她掀开,明萨看到她脸上还挂着泪珠,纱帐旁两个侍女手里端着药盘,好像刚被骂过满脸委屈。
季嬷嬷向侍女递了个眼色,侍女便躬身退下,季嬷嬷从侍女手中取了药碗来,对太后说:“太后,公主来了,您可不能再闹脾气了,这药趁热喝才不苦才有效。”
太后不理其他人走或留,也不理季嬷嬷端起手中的药准备喂药,一双眼紧紧盯着明萨的脸。
明萨愣怔片刻从后面走上前来,附和着应了声:“是啊,季嬷嬷说的对,药越凉越苦,来,我看着你喝。”明萨走近太后的chuáng帐,太后还是一路盯着明萨,然后拍拍chuáng边示意让她坐下。
明萨坐下来,看季嬷嬷给太后喂药,太后喝了两口便想抗拒,拉着明萨的手要说话。明萨只能再劝说:“先把药喝完,凉了不好,喝完再说话。”
太后乖乖把药喝完,一双眼盯牢明萨生怕她走,不待季嬷嬷为她漱口就急忙说:“致儿…我的致儿……你何时从菀陵回来的?母后最惦念的就是你了,致儿……”
明萨看了季嬷嬷一眼,见她示意随便应付就好,于是笑了笑掩饰道:“我前两日才来,刚和哥哥说过话就来看您了。”
“段流对你可好?”太后抓着明萨的手,紧盯她双眼问。
段流……晴公主没能如愿嫁给她的意中人万孚尊主,却嫁给了段流,这恐怕是她凄惨命运的开始……
“好,我很好。”
“我的致儿都瘦了,一定是不好。我们致儿不回去了,不回去了啊!”太后说着激动起来,开始摇头晃脑。明萨见季嬷嬷脸色顿时紧张,与其余几个闻声跑来的侍女一同将太后按住,不让她动作太大撞到柱子伤害自己。
季嬷嬷暗中给明萨示意,明萨见状紧急,只能揣测说:“好,好,母后,我不回去了,就在这里陪您好吗?”
太后闻声瞬时安静下来,不顾额前垂乱的头发,疾疾问道:“致儿,你不骗母后吧?”
“是真的,不骗您。”
太后笑了一下突然满面泪水:“当年我死也不该让致儿嫁过去,致儿…致儿你留下就好……”她拍着明萨的手,不断重复。
那之后太后说说闹闹,一会儿哭笑,一会儿突然睡去而后猝然醒来,仿佛害怕明萨离开一般,连续闹了数次才终于睡安稳。
见太后睡熟,季嬷嬷将明萨示意请出门来,躬身拜下道:“今日多谢英候,真是为难您了。”
明萨摆手礼谦将季嬷嬷扶起身来:“太后能睡熟就好,我也帮不上什么。”明萨心想,太后是护元的母后,将太后哄好,也能省去护元在前方忙碌的惦念和挂牵。
季嬷嬷有些触动,一双有些垂塌的老目中总是盈着泪。
“这些日子青城动dàng不宁,皇城周围更战火不断,太后受了不少惊吓,往日那些不好的回忆恐怕又重新记起,这些年不断吃药的疗效也被这场大战消去了。这些天太后一直没睡安稳过,怎样用药都不行。”季嬷嬷执意送明萨出去,一路上她对明萨说。
“太后病了多久了?”明萨亦有感触。
“十几年了,很久了,”季嬷嬷哀叹一声:“自从公主在菀陵出事,太后得知不久后就病倒了,这是她最大的心病。只要清醒她就埋怨自己,当年不该妥协将公主嫁过去。”
明萨默然颔首,晴公主着实是个可怜之人。
“嬷嬷,我与晴公主竟这样像?太后是公主的娘亲,与我相处都看不细致吗?”明萨不解问道。
季嬷嬷微微一笑,叹道:“老奴虽与英候初次接触,但也从英候身上看到您的聪慧和自信,您身上有公主没有的品xing,看的久了便不十分像了。”季嬷嬷顿了顿接着说:“至于太后……老奴有时分不清太后娘娘是真的痴愣,还是有意逃避记忆中的痛楚有意如此。
若是前者,太后如今恐怕真看不真切了,有您这样酷似公主的人出现,她便相信是公主回来了。若是后者,她恐怕是给自己找寻安慰罢了。
看到您自信开朗的样子,想必太后会很宽心,当年公主若是也能这样,不把心事都掩在心中,或许会好过些。”
“晴公主,她是怎样的人?”明萨好奇地问。
“公主太温婉,太善解人意,她这一生全为他人而活,忘记让自己开心了。”季嬷嬷动qíng地道。晴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太后如今的心痛她也多有感触,怎会不为白发人送黑发人感到伤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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