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回想那夜我和侯安都jiāo谈的内容,对了,侯安都提到过刺杀陈霸先,韩子高功不可没!--难道,是为这?
--只为他已推断出:那一夜的行刺,其实是我安排,而非出自陈霸先之手?只为他已推断出:是我诱他出的手?!
一定是!
以他的聪明才智,应是已看透了真相。
不错,行刺陈霸先是我安排的。我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啊。如果我们不对陈霸先下手,他就会对我们下手,我们怎么能不先下手杀了他?而且,谁叫你还念着那陈见琛?
我知道,其实在你心里,一直都爱着陈见琛。只是你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这份感qíng。一直在你身旁、眼中只有一个你的我,怎会看不清楚?
你就只知道你的陈见琛!为了她,你连她的父亲都不忍下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劝我不要在叔父在世时动手,说是什么怕留下后世骂名,其实真正的原因只为他是陈见琛的爹,所以你不忍。当初你答应做我的皇后,那么多的人来劝,你不动摇,偏偏妙容一来,你就应了她--只为她是陈见琛吩咐你要好生照顾的人!
你的心里,就是装了太多的他人!
我不要!
我要你的眼中只看得到我!
我要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
--我要你只爱我!!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霸道贪心任xing的人!在自己想着你、爱着你、想杀了你的同时,却不许你有丝毫的不专一。
是的,我想杀了你。我想你死。一直都很想。
身为帝王,是不应该有人间qíng爱的。身为帝王,只有心怀天下。只有心中只装着天下,才能冷静、理智、透彻的做出对自己、对国家最有利的决定。
--更何况,我所经历的一切,在在都让我明白:要想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且活得好,必须能够踏着鲜血染就尸骨堆积而成的道路坚定前进。而如今我身为帝王,更需要拥有彻底的无qíng,更需要拥有能处死那些对自己统治构成威胁的坚定。
身为王者,我应该只拥有一颗坚毅、沉稳、冷酷、残忍的心,永远都不该有qíng有爱。--我不能牵挂任何人,更不能让任何人可以改变我。
而阿蛮你,就是那个足以改变我的牵绊。向来我是说一不二,绝无更改的可能,只有你,能让我改变主意。
你啊,早已成了我显而易见的弱点。
阿蛮,我从一个地方官员,一步一步爬到今天,终于可以傲视群雄,君临天下了!!在我所走过的一步路,都有着成河的鲜血如山的白骨……而这样子的一个我,居然会有爱qíng……
--阿蛮,阿蛮,我和你,到底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戏弄?
向来我的心里,只装着天下。可是你出现了。就那么翩若惊鸿的出现在我生命里,让我无法不爱!
可是,为君者,又怎能有qíng有爱?
阿蛮,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牵绊,你若死了,我就再没了弱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我一直想你早早死去。
聪明如你,必是已经想到那次要你去刺杀陈霸先时我的打算了吧。
是的,我知道,以你的xing子,若被人抓获后,只会毁容自尽以保护我。--我就是想要你走到那一步啊。我想要你死啊!
可是,放不下!放不下!终是放不下!舍不得!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所以,在你离开后,我立即派飞鹰传书于京城,令当夜守夜侍卫好生配合。你不知道,当日就算你行刺失败,你仍是逃得出来的。我早派了人暗中保护你。那时再想你去刺杀陈霸先,只为我想斩断你和陈见琛之间的牵连。你杀了她的父亲,自然会心怀愧疚。一个已经愧疚的人,自然会把自己所对不起的东西好生锁在记忆的匣子里,沉淀,然后直至遗忘……
没想到的却是,你居然还会念着她!以致于沈妙容一开了口,你立即就答应了她!
阿蛮,你知不知道,我不顾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坚持立你为后,只是为了能与你光明正大的白头到老!可是你不要!你觉得你对不起沈妙容!其实说到底,只为你仍念着陈见琛的qíng分吧。
你的心里,到底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所以我要你去行刺陈昌,我早想到了,如果行刺不成,你只会杀掉周围人后自杀以保护我。
陈昌死了固然好,可是,你的行刺若没成功,被北人派去保护陈昌的人杀了更好。--我得不到你的全心全意,那,你就死掉好了!你死了,我可以告诉我自己:这样子,我就完全的霸住了他,再没有人能把他夺走!
可是,你没死。你们的行刺成功了。只是,你却走了。
走吧,走了也好。
你再不要出现在我生命里,再不要来扰乱我的qíng绪、我的一切。
韩阿蛮,你走了最好!
心里烦闷起来,蓦地翻身下chuáng,走出殿内,到外面去呼吸口新鲜空气。
信步走着,看到了正在重修中的重云殿。
重云殿……
那一夜,你不顾自身安全,如此保护我啊!我毫发无损,而你,却全身多处灼伤,还为了我,身中一箭……
那一年,也是如此,为我身抵一剑……
那一年,还是如此,乱军中,你只身去联络周文育,那一夜,你第一次对我坦认了爱我……
你爱我呢,阿蛮!
对于你爱我,其实我是仍有怀疑的。一直以来,我并不知道,你是爱陈茜这个人多一些,还是爱陈茜所带来的权势多一些?
如今,你走了,我终于可以肯定:原来,你是真的只爱我,只爱陈茜这个人!
我终于相信:你可以不要权势,不要富贵,不要金钱,只要陈茜这个人。
你的爱qíng来得太过绝烈。
这次你走,我欺骗你固然是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你终于可以肯定:在我的心里,天下才是第一,是不是?!
那一夜我曾对你说过,yù偕你归隐,那时你的惊喜原来是真的。原来你是真的只想与我长相厮守。
可是,你最终还是发现了欺骗,发现了我爱江山,所以你走,--你不愿自己在我心中不是唯一!所以,你写下《归田园居》——你,想的是你我真能退隐山林,渔樵耕读,就此相守一生,直至终老。
我知道!如今我全知道了!
阿蛮,阿蛮,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御花园里,池子里的莲花开得正艳,清香盈鼻。放眼望去,莲叶稠迭,一片绿色。白绿相映,分外动人。
当年说过的话又浮现在我脑海。
我说过,你似莲。
是的,你是莲!
风神俊朗,卓然超群。
你就是莲!
你出身低贱,自瘀泥中挣扎出来,世人大多只会看到你那绝美脱俗的皮相,鲜少会有人注意到你那有如烂泥般的真实内在。――看到丰姿清艳的莲花,少有人注意到那深埋在瘀泥中的莲藕。真实的阿蛮,就像是莲花的根:莲藕一般,充满了烂泥般的yīn谋诡计。--也许有的莲藕真的能出瘀泥而不染,可是你却不能。看得太多,见得太多,经历得太多后的你哪里还能天真不解世事,洁白不染尘埃?!
阿蛮,你从来都不是个良善之人,从来都是满肚子的机心权谋。
就像这长在泥中的莲一样!
莲!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出现以提醒我你的存在!
你走你的!
我也再不想见到你!
我狂吼起来,“来人啊!”
侍儿连忙赶到我的身边。
指着那一池的清莲,我无比愤怒,“把这些东西全给我弄走!--不不不!把它们统统给我毁掉,一朵也不能留!还有池子里的淤泥,也统统给我弄走!一个时辰后,我要看不到一朵莲花,看不到一点泥!--全部!什么都不要留下!”
宫中侍女太监们忙忙上来动手除莲。
一朵朵的莲花被连根拔掉,池子中的泥被一铲铲运走……
莲瓣洒落一地。
我突然惊觉:呀,他不在我身边,若是连莲也不在了!这怎么行?
--他都不在了,除了见到莲能一解相思之苦,还有什么?
不,不!
莲不能被除掉!
红着眼睛,我又慌忙喊道,“住手!全部给我住手!”
众人又停下手。
我吩咐道,“立即给我把莲重新种上。我要看到满池莲花。”
众人又去弄来了莲,重新种上。
全是盛开的莲,丰姿清艳,就像是风神俊朗的他!
他都走了,还要莲来做什么?
怒上心头,我又命令众人,“给我全部弄走!一朵朵全给我捣毁,一朵也不要留!”
看他们听话的把莲一朵朵毁掉,心又痛起来,这是他啊!这是他的化身啊!
他都不在了,我为什么还要毁掉莲?
然后又下令,“栽上,重新给我栽上!”
面对我的反复无常,没人敢多言,听话的重又找来新莲,给我种上。
随手取过一朵莲,那莲花瓣洁白,散发幽幽清香……
侍儿们仍在忙着重新栽上莲花。
看他们忙碌,心上那把火越烧越旺。
好你个韩阿蛮,就这么一走了之!你别以为能摆脱我!对你,除非我自己把你毁掉、杀死,否则,你别想离开!
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
你以为我就找你不到?
写那封信给我,就是要让我死心,再不要派人找你吧?
你以为我会劳师动众的找你?
告诉你,我才不会!
我就不相信一直心系家人的你在外面流làng后会不归你家?
我就派人守着你的家,看你回不回去?
不,是看你到不到那里!
回去?
家?
那里又不是你的归宿,你回去做什么?
韩阿蛮,我告诉你,你的家、你的归处,除了我的身边,再没有其它地方!
抚过手中清莲,微笑着,唤来侍卫,我吩咐道,“去,到山yīn去,给我守着韩子高的家。他一出现,就立即回报。”
侍卫yù行,我又唤住了他,“对了,先跟韩家父子好生联系一番。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明白。”
“很好,去吧。这件事做得好,朕给你记大功一件。”
看着侍卫远去的身影,我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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