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坦率的韩子高!”辛十三鼓掌赞道,“不亏是我孩子的父亲。”
听她语气已转,我忙问,“十三真同意嫁给我了?”
她点头,然后说,“从此以后,你得小心些,齐人可能不会放过你。”
“那人到底是谁?”
淡红的唇微微开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高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在真正知晓时,仍是吃惊--高洋!北齐天保帝,东魏大宰相高欢之次子,十年前,以一弱冠少年之姿篡东魏自立为帝,国号齐。其前期励jīng图治,留心国事,重用汉人,改定律,严禁贪污。同时对外用兵,使齐之国土大大增加。前期统治堪称一代英主,但在后期,生活荒yín,糙菅人命,所幸丞相主持朝政,令“主昏于上,而政清于下”,才不致于亡国。这样子的一个人,十三居然会与他有过纠缠?
十三幽幽一笑,“我和他一遇到,就像是天雷引动地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头几年的日子很美很愉快,那时我们只顾着相爱。为着他的雄心万丈,我与他一起逐鹿天下。为他出谋划策。那个时候的我们,就像是两只嗜血的shòu,快活的、肆无忌惮的捕杀着看中的猎物。然后他的江山打下来了,他的版图扩张了,他也开始收手歇着了。他仍然爱我,却不再满足于只有我一个。于是开始眠花宿柳。我受不了!无数次的争吵后,我终于离开。偏又不舍离他太远,只好在这中间的周国住下。而他,每年我生日,总会赶到这里,停留数日后再回齐国继续做他的荒yín皇帝。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我终于倦了,所以才想到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后,离他离得远远的,再不相见。”
十三说来平淡,我却听得惊心动魄,高洋版图何等广大,而这些江山,居然是这和我坐着闲聊的女子与他一起打下。这期间,经历了多少血雨腥风?当他们的天下打下,女子却离开。而后,一国之君为了她,竟不顾安危,每年如期到访……
这样子的一段感qíng,十三真能说放就放下?
我问十三,“十三,你真能放得下他?”
她不答反问,“子高,如果今天陈茜出了事,你可会回去救他?”
如果陈茜出了事,我可会回去救他?
呀,我与陈茜,早是不相gān的人了,他的生死,与我何gān?--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不在这世界上,再不能与我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生活、呼吸同样的空气时,心就开始绞痛起来,不,不,不,陈茜不能有事,他一定得好好活着。不管他怎么样,只要他有难,韩阿蛮纵粉身碎骨,也定要救他!!
也许那种心痛表现得太过明显,看我表qíng,辛十三已知答案,她幽幽说道,“子高,你尚且放不开,我又如何能放得下?”
看着十三,想想自己,突然发现,自古以来,多少人为qíng所苦。相思恼人,qíng丝缠人,qíng字一事,有如chūn蚕吐丝,绵绵不尽,难断难止。
“那十三为何答应嫁给我?”
“子高,放不下,仍爱着,并不等于就得一直呆在他的身旁。子高,你我,不正如此?--仍然爱着,仍然挂着,却都选择了离开,不愿回头。终我一生,也许都会只爱着他,但,那又有什么相gān?--我们爱的,不一定就真能一生一世永远相守。”
我沉默。的确,十三说得很对,仍然爱着,仍然挂着,却不一定就会一生一世永远相守。
我又问她,“十三恨他吗?”
“恨他吗?”十三苦笑,“我若只是恨他,一切就很好办了。我与他之间,有爱有恨,爱恨jiāo织,错综复杂,少少的一个爱字,少少的一个恨字,怎能形容得完?”
我老实说道,“听起来,你的事qíng比我的要麻烦多了!”我只是很单纯的爱着一个人,没有管什么其它。之所以会离开,只为他欺骗我、他利用我,更为我是一个贪心的人,想要自己是爱人眼中的唯一,可是他做不到……
看着烛光下的女子,我再次确认,“十三,你真愿嫁给我?”
“嗯。”
“真的?”
“真的。嫁给你后,我会断了过往一切。”十三轻笑起来,“也真该跟过去告别了。”
为身旁女子理了理乱发,我说道,“十三,你我既然要成亲,那,同我一起回山yīn可好?”
“到山yīn去?”
“我也知道,你不会肯一直呆在山yīn,但,我总得把妻子带给老父和小弟他们看看,让你们认识。我们回山yīn住一段时间,可好?”
“好。”
“那,你看何时出发?”
“子高,我们在长安呆到下个月过后,好吗?”
呆到下个月过后?我立即明白过来,“下个月,就是你生辰?”
“是啊,下个月就是我生辰,他是定会来的。生辰那时,我的身子应该是已经怀上了孩子,到那时,我要和他真正做个了断。”
“好。”
抚过我的脸,辛十三沉静说道,“子高,我答应你,做你妻后,再不与他人纠缠--我们,都得开始我们的新生了。”
庄子说: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
是啊,来世太不可测,谁又知道是否真有所谓来世?而往事,早已经过了,再追忆再思念终还是已经过了。我们所能把握的,不过是当下、眼前。
此刻,我就得把握自己的新生。
我与十三,都得开始我们的新生了。
第33章
自那日以后,我就一直在十三的随心所yù居中住下,再没返回旅店,反正贵重物品我一向是随身携带(呵呵,阿蛮我就是爱钱啊),所以去不去那旅店也就无所谓了。
我和十三都是随xing的人,省去了拜天地之类的繁琐仪式,既已许婚,直接就住在了一起。
尽管我俩皆不习惯与别人同chuáng共枕,但已经成婚,夫妻同chuáng乃qíng理中事,所以还是睡在了一起,虽然都是浑身不自在。
第一夜,睡梦中的二人jiāo起手来,不用有任何疑问,被踢下chuáng的当然是我这武功不如人者。
第二夜,再打,我又被梦中本能反应的十三踢了下去……
第三夜,梦中的十三,再次把我挥下了chuáng……
经过七个痛苦的夜晚后,我们最终还是各自分房而睡。
至于夫妻间的房事,说来惭愧,只要我二人中有一人提到行周公之礼,都会不约而同想到那日十三那副bījian的罪恶嘴脸,然后肯定是狂笑,自然,什么气氛也没啦……
与其说我和辛十三是夫妻,不如说我们是朋友、是手足来得更为贴切。每天十三会教我一些医理,指点我一些武学上的东西,再和我闲聊瞎扯,就这样过着,日子倒也是和和乐乐。
转眼间,我和辛十三成亲也有一个月了。
一日早上醒来,刚走出房,十三的贴身侍女宇就告诉我,“姑爷,小姐让我告诉您一声,您起身后就到园子里去。”
走到园子里,便看到十三坐在凉亭中,笑得jianjian的,不由问她,“什么事?”
十三随手指了指亭外,“你看见那个人没有?”
咦?我居然看到了王页。只见王页神qíng焦躁不安,像困shòu似的在园子中走来走去,就是走不过来,一直在打着转。
我奇道,“十三,莫非这就是你所说过的阵法,他被困在了其中?”
听了我的话,十三很惊讶的问我,“什么叫这就是我所说过的阵法?子高,难道你并不懂得阵法?”
“不懂。军事上的什么阵法我清楚得很,但你这些奇门遁甲中的阵法,我什么也不懂。”
“你不懂?!”十三怪叫起来,“那你每次怎么走进我的随心所yù居中来的??从来没有人能像你这般来去自如!就连宇,有时难免仍会在其中迷路。而你,完全不用我说什么,熟悉得就像是自家后花园一样--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走进来的啊。”
“有没有看到无数条路?”
“怎么会?明明只有一条路。”
“有没有看到巨石、丛林、崇山峻岭?”
“明明就是个雅致小园,哪来什么巨石、丛林、崇山峻岭的?”
十三无力的问,“自然,更没有看到过飞沙走石、天昏地暗、雷霆大作了?”
“完全没有。”
十三细细盘问我很多五行八卦上的东西,见我确实是一问三不知,十三几乎要抓狂了,纠住我的领口,口出秽言,“他妈的!你小子什么也不懂,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啊!”
“不是!我是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我这园中来的?!妈的!除了我,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轻松的就走了进来!你若是行家高手,我还想得过去,偏偏你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我这‘迷魂阵’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破绽?”说到后来,十三的语气已是满是疑惑与苦恼。
见我还是一脸无辜,十三丢开我,无力的扶着额,沮丧道,“枉我辛十三自负聪明绝顶,没想到自己苦心布置的阵法就这么轻易的被你这傻小子破了。子高,你啊……”突然似想起了什么,“--韩子高!你的心上人是陈茜,陈茜……你、你、你认不认识陈见琛??”
“认识啊,怎会不认识?”
“和她熟不熟?”
“非常熟。”
“去过她的青玉小筑没有?”
“经常去。”
“妈的!我就说嘛!”十三一击拳,喜道,“我还以为是这阵法真出了什么漏子!原来你认识陈见琛那死孩子,还常去她的青玉小筑,我就说嘛……”
听十三这口气,似乎与见琛非常熟悉,于是问她,“十三也认识见琛?”
“废话!我和那死女人的孽缘自幼结下,怎么可能不认得?!--你连她的青玉小筑都出入自若了,我这‘迷魂阵’当然不在话下。”
我试探的问,“听起来,这方面,见琛好象要比你高一点点?”
“岂止是高一点点?”十三没好气的瞪我,“是高很多!--在奇门遁甲这方面,她是个天才!我比她不过!”
“哟,天纵英才、全能神通的辛十三也会有认输的一天?”我揶揄道,“难不成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浮生偷欢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