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的他,真的很愉快。
在这世界上经历了几万次的睡睡醒醒,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期待着每天醒来的那一刻,期待着每天醒来就能够看见自己所喜欢的人,那个虽然不怎么亲切温柔但却在乎着他的人,期待那有点僵硬不自然却认真的照料,期待那难喝得要死却是他亲手泡的茶……
慢慢地握了握双掌,轻叹了一声。
三天前他就发现他已经能够像这样自由运动着双手双脚,而声音也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诚实地装着哑巴装着残废,只因为贪恋着这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
那天青禹说,等他好了会送他回月亮湖泊。
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立场也拉不下那个脸说着「请不要送我回去」这种话了,但像这样假受伤之名来换取多一些的相处,却又让他觉得自己好卑劣……
轻轻地转着书房的把手推开门,将拖鞋脱在房门口,像猫咪走路那样无声无息地踏进书房,再轻轻地关上门。
预料之中,青禹躺在他的沙发chuáng上睡得正熟,丝毫没察觉走到沙发chuáng旁蹲下身望着他的寇翎。
已经是晚上了还睡得这样熟,表示该睡觉的时候他没睡又再赶稿子了吧……
他喜欢他这样把双手拢在胸前侧着睡的样子,这样折曲的姿态连带着将他平日又硬又冷的武装也折掉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寇翎才会回想起来这个家伙其实也不过是个才刚满三十岁、对他来说当孙子都嫌小的年轻小子。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月亮湖泊的缘故,当这个家伙还是个呱呱啼啼的婴孩时,他寇翎若没死也差不多是个坐在棺材里一哼二哈的老头了。
如果不是因为月亮湖泊,他终其一生会不会遇到像这样牵动着他所有qíng绪的人?
而回到月亮湖泊投胎转世后的他又能不能再遇到这样的人?
「也许……」
也许会吧。但那些人都不是青禹啊……那些人都不是他现在满脑子满心里牵悬着的祝青禹。况且,那个没被毒死能够活到老的寇翎,或者是投胎转世后的寇翎,也都不是现在的寇翎吧。
现在的他,喜欢的是现在眼前的青禹,从前的「也许」或者是来世的「也许」都与他无关,他只想要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可是这个太晚察觉的心愿好象错过实现的机会了。
「告诉他你不想走。」
脑袋里有个声音不停地怂恿着他。
「你明明就很想留下来,告诉他吧。」
是啊他是很想留下来,可是他真的很怕青禹根本就不希望他留下来啊……放下自尊开口还倒容易,但若是被拒绝了之后还得收拾自己失落的心qíng,那样的不堪他却承受不起。
「是他自己跌下去的,我有叫他当心了,可不gān我的事!」从前从前大哥说的话突然又浮现在脑海中。
会错意,自作多qíng,捧着自己的热脸倒贴别人家的冷屁股。
小时候吃了不少亏于是养成的自我设限xing格,像是一道无形的围栏围在那等着他跨过去……
就在他认真地思考着怎样跨过他的围栏,怎样开口和青禹表达时,一旁的传真机突然无声无息地滑出好几张纸,寇翎顺手捡了拿到眼前看。
「……」看了几张之后再也看不下去,随手将那些纸张扔在书桌上,转身走出书房。
跨不过去……根本就跨不过去。
◇◆◇
『嘟嘟滴滴嘟嘟嘟……』
书房里那只室内电话的声音吵醒了睡梦中的祝青禹,他随手抓了一旁的枕头将整个头蒙住不打算理。这几天又要赶稿子又要照顾那一大一小的生活起居,累得他一黏上chuáng就不想起来。可是电话那头的人有着硬是要把他从chuáng上挖起来的决心,对方也有绝对凌驾于祝青禹的耐心,终于在电话响了将近10分钟之后,再也受不了的青禹火气旺盛地从chuáng上爬起来接电话。
「你有完没完?」
一接起电话,青禹劈头就没好气地吼道。这只书房专线的号码除了他那个尽忠职守的编辑以外,目前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未完。第一,是你要我在天亮前打电话叫你起chuáng继续写稿子的。」
「……」印象中好象陷入死睡之前的确有打电话给阿南过……拿起桌上的表一看,快四点了。这家伙不会为了把他叫起来还特地调闹钟起chuáng吧?
「第二,有收到我传过去的那些履历吗?」
「嗯?」传真机上哪有什么履历……不过转头倒是瞥见书桌上多了一叠纸,他伸手拿起那叠不清楚怎么会自己从传真机跑到书桌上的资料。
「这是什么?」
「你不是要我帮你请个全职的管家和一个陪读的家庭老师?这些应征者的履历。」
「喔,然后?」
「你想要哪个?」
「随便。」随手把那叠资料又往桌上丢去。
他真正想要的管家并不在这里头,所以既然都不是他想要的,谁来都没差了。
「我想也是,那我就自由心证了。最后一件事qíng,你昨天放到洗衣机里洗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他们变成酱菜的话,就等我到了再帮你晾。」
「……知道了。」
「OK,10分钟后我带早餐去给你,快快写字,掰掰。」说完,也不等青禹回话就挂断。
「……」什么啊,既然10分钟后就要来,那衣服变成酱菜也不差这10分钟吧!
不过非必要时,青禹也很很少让阿南cha手他家的家庭杂事。毕竟以一个编辑来说,阿南已经帮他帮得太多太多了……
挂下电话,青禹走出书房先到小然房间确定了女儿已经乖乖安睡,才到楼下饭厅打开冰箱提了矿泉水灌了几口,将水放回冰箱门关上后,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用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饭厅跟厨房,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记得昨天流理台里面还有几个没洗的盘子但现在却洗好擦好躺在碗橱里,那些锅瓢菜刀也没像现在这样整整齐齐的摆着,餐桌上的杂物收拾得gāngān净净的,连垃圾筒跟厨余筒都清过了……
走回客厅打开灯,已经凌乱了好几天的客厅也变得一尘不染整整有条,当然,阿南jiāo代过他的那洗衣机里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妥当地吊在衣架子上,而原本衣架子上的gān衣服也折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
他祝家可没有养什么家庭小jīng灵的,唯一的解释只有……
转身快步走上楼来到寇翎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没响应,处于极度不安的青禹立刻转开门把……
第19章
一闪一闪缓慢移动的光点,划过薄云,在晴朗的夜空留下一道依稀可见的长尾巴。
「艾尔普兰星……」寇翎轻笑地看着那个光点。
阿南说,这个东西叫「飞机」,一种在天上飞的巨大jiāo通工具。可是寇翎却宁可采用青禹那个随口乱编的说法,一颗两百年才出现一次,承载着他的愿望的星星。
那个愿望,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的愿望,一个简单又困难的愿望,他不太确定到底算实现了没有。
伸手把面前挡风玻璃上的雾气抹掉,山上的气温应该蛮低的吧,可是他却感受不到,他对冷热的感觉早已经遗失了。
既然如此,为何心口子里却冷得紧?
在看到那些应征管家的履历之后,他突然像是想要证明什么那样发狂似地做了一堆家事,一直到那条擦桌子的抹布被他用力搓揉给搓到破掉为止,他才发现这种形式的发泄,根本就没办法解除压在心中的那股郁闷。
他需要透透气,尽管他根本不需要呼吸,但那又沉又闷的失落感压得他好难受,像是逃难般地抓了车钥匙,乱开乱开就开到了这个地方。
「好冷。」
孤单寂寞所带来的寒冷,远远比身体上能够感受的寒冷还冷。这种寒冷的感觉,打从被青禹带离开了那个湖畔之后,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再感受到了,直到现在……
曾经被需要却沦落到不被需要的孤单,更甚于一个人的孤单。
无聊地抓起椅子旁的那盒香烟,香烟已经拆封,但打开盒盖一看却是半只也没少。
很久没见到他抽烟了……看着那盒烟,他的思绪飘到了去年。那一次两个人开车一同去接小然,在等人的时候青禹从这盒烟抽出了一根塞到他嘴里……
「我看你抽烟就讨厌。」
「喔。」
说完了那一声「喔」,青禹竟然很乖地就把那根到嘴却还没点的烟又塞回烟盒里,从此以后除了赶稿期间,真的再也没看过他碰烟。
包括他手中这盒。
抽香烟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寇翎用手指抽出那根香烟。是这根吧,青禹曾经放在他唇间的香烟。其实青禹抽烟的样子甚是好看,因为他有一双形状好看的粉色的唇,抽烟的时候,那双唇微启的样子有种不羁的可爱。笑的时候更好看了,虽然他不常笑不过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唇的两端会微微往上扬,在嘴角带出两个浅浅的笑窝。
他缓缓地把那根烟放到唇边。
青禹的唇的感觉又是怎样的……
「天!」察觉到自己竟然有那样的遐想,寇翎立刻慌张地将嘴边的烟塞回香烟盒中,然后开了置物柜手忙脚乱地把那盒烟塞到最深的地方然后关上,带着像是杀了人把尸体丢到海里的心虚,用手臂用力地抹着自己的嘴唇。
我真是恶心的变态……
láng狈又疲惫地往前一靠却不小心压到方向盘上的喇叭,刺耳的声音吓得他作贼心虚,瘫软的身子又直坐起来。
「……」好累……
无力地靠在驾驶座椅的椅背上,双眼呆滞地望着车窗外的天空。
黑色的天空开始淡了,变成深蓝色的,很快的它就会变成亮白色的,金huáng色的。
天快亮了,也许今天能够看到睽违了八十年的日出也说不定……
现在想想,回到月亮湖泊那个鬼地方去投胎,其实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嘛!
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这么多年来想要摆脱那无边的孤独,却怎么始终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法子?
◇◆◇
微微眯起了眼睛,遮着光的手臂最先裂裂地发疼了起来,白皙的肌肤上先是泛起一道道淡粉红色的细痕,渐渐转变为深红色的血痕,然后皮ròu开始沿着那些伤痕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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