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凌烈的身体忽然一僵,接著自己被推开了。练无伤抬起头,不解的看向凌烈:“怎麽了?”
两人目光相接,凌烈就好象被针扎了一下,眼睛突的一跳,很快低下头去。
不好的预感划过心头,练无伤似乎明白了什麽,脸色越发苍白。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沈静得仿佛能听见落叶声。
半晌,凌烈试探著,轻声道:“无伤……有些话我要跟你说。”
练无伤心头一凛:“你说吧。”
“我……和琬瑶,就是聂庄主的女儿定亲了,婚期就在下月。”凌烈低著头,不知是不敢看他,还是不忍看他。
尽管这个消息已经得到无数次证实,从凌烈口中听来,练无伤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只听凌烈道:“聂庄主从任自在的手中救下了我,於我有再生之恩,他亲自向我提亲,我不能不答应。更重要的是,我……爱琬瑶!”
我爱琬瑶!
那我呢?凌烈,你说过的话都忘了麽?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练无伤一时间竟消化不了。
“无伤,我以前不懂事,给你惹了不少麻烦,都要你来包容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後面的话有些困难,凌烈舔舔gān燥的嘴唇,“最让我後悔的是,跟你说了许多没轻没重的话……你知道,我那时武功没了,心qíng很低落,你对我来说就象救命的浮糙,我感觉自己真的不能没了你,以为那样就是爱了,其实……不是!我对你只是一种习惯xing的依赖,直到遇见了琬瑶,我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人间qíng爱!”
凌烈,你在说什麽?我怎麽都听不懂?
练无伤痴痴的看向凌烈,只觉对方那两片嘴唇就好似两把利刃,一张一合之间,已将他刺的遍体鳞伤。
耳朵嗡嗡的响,他好像又回到每晚挣扎的噩梦里,出脱不来。
一只手扶住了他风中枯叶般的身子,凌烈的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关切:“无伤,你还好吧?我绝不是有意伤你,就算没有qíng爱,你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你难过!”
练无伤心痛的看著他年轻俊美的脸庞,轻声道:“你从来也没爱过我,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对不对?”这话好耳熟,好像很久以前也曾对另一个人说过。
凌烈迟疑了一下,下决心似的重重点头:“是我太糊涂,到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心意。无伤,你怪我吧,要打要杀都随你。”
打?杀?怎麽舍得?凌烈呀,你还是不明白,我是绝不忍伤你一分一毫的!淡淡一笑,笑容轻幻如梦:“我怎会怪你?明明是我自己不好,这麽大的人了还在做梦。你放心,听你一说我就清醒了。咱们之前的事你就忘了吧,反正都是男子,那些事也不算什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你……自己保重!”
头好晕!他告诉自己要挺住,不能在这里倒下去,不能在凌烈面前倒下去!
“无伤,你要去哪里?你还是回山上去吧。你太单纯,江湖不合适你。”见他摇摇晃晃的身形,凌烈不放心的跟在後面。
你是在赶我走麽?我走了,你就能安心跟聂小姐成亲,做聂家的女婿了。我碍到你的眼了,是不是?
也许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只有终老空山,才是最好的归处。
涩然一笑,想说什麽,却被远处传来的少女呼唤声打断。
“凌烈,凌烈!”
将凌烈骤变的脸色收入眼底,练无伤心里顿时明了。那就是你心爱的未婚妻吧?你一定不想让她见到我,因为我所代表的,只是一个不齿於外人的回忆!轻轻一推:“去吧,人家找你呢。”悄悄後退,将自己的身影隐没在树丛中。
那少女奔到近前,左右张望:“你在跟谁说话,那人呢?”
“一个问路的而已,不用管他。”凌烈用淡淡的语气道来,显得毫不关心,却不知伤了别人的心!“找我有事?”
“是我爹找你,快走吧。”
“好。”
脚步声渐渐走远,练无伤从树後看去,看到半张明豔的侧脸,挺秀的身影透著青chūn气息,和凌烈走在一起,如明珠美玉,相映生辉。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胸口好像被重重击了一拳,宁愿什麽也看不见,什麽也听不见。走吧,回到山上去,凌烈说的不错,那才是真正属於自己的地方!
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远,迎面来了一人,隐约有些面熟,然而混乱的脑子怎麽也想不起是谁。
“无伤,你怎麽了?我是逍遥呀?”那人叫道,一脸的担忧。
逍遥?是谁?没听说过。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我没事,别管我。”
甩开对方的扶持,又走了几步,喉头蓦的一甜,一口血直喷出来。
“无伤!”身後传来一声惊呼,他想告诉对方不要紧,可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
──无伤师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孤苦无依,才对你格外照顾,至於私qíng,那是从来没有之事!
凌无咎的脸,温和而疏离,透著几分冷漠,几分残酷。想揪住他问个清楚,然而一转眼间,这张脸又幻化成了凌烈的。
──无伤,对不起,我对你只是习惯xing的依赖,直到遇见琬瑶,我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人间qíng爱!
为什麽?为什麽你们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麽?
心里好像被一块大石重重的撞击著,血气不断翻滚,想喊,想叫,却偏偏什麽也说不出来,难受得几乎要炸开了。
──伤儿,你平日温和乖巧,怎会有如此有悖天理伦常的想法?为师这里是再也不能留你了,只希望你不要执迷不误,否则的话,难逃天谴。”
这是老天对我执迷不悟的惩罚麽?是吗,师父?我只是想在陌陌红尘中找个人真心相待,难道这也是错?
“无伤,醒醒。”
冰凉的手巾敷在额头上,减却几分燥热,头脑略略清醒了些,迷蒙中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是谁?慢慢张开了眼睛。
“你终於醒过来了!”眼前的脸孔渐渐清晰,欣喜的神qíng是那样的诚恳,“大夫说,今晚你若醒不过来就危险了,还好,老天保佑!”
练无伤怔怔的看著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确定的问:“逍遥?”
任逍遥微笑道:“自然是我,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你不是回降龙堡了吗?”从降龙堡折回这里,少说也要一个月,难不成自己已经昏睡了这麽久?
“我没回去。路上忽然想起……有东西忘了拿,结果一回客栈就看到你的字条,我不放心就跟来了。”这番话有些不尽不实,任逍遥是突然想到练无伤答应留在客栈也许只是不愿拖累自己,怕他会单独行动,这才折回。
练无伤轻轻一叹:“我又拖累了你!”
“以咱们的jiāoqíng,哪有什麽拖累不拖累的?”任逍遥其实很想说,只要为了你,我什麽都愿意做。可明知练无伤对凌烈的感qíng有多深多纯,这样的话哪里还能说出口?
当时他一路找寻练无伤,终於在凤凰山庄附近遇见了这失魂落魄的人儿,不用猜,必是凌烈说了什麽绝qíng绝义的话,才会让无伤如此伤心yù绝。
心里很痛,倘若换作是自己,怎忍心让这纯净皎洁的人受半点伤害?看著病榻上辗转反侧的无伤,心里真有种冲动,想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告诉他,求他忘了凌烈!
可是,不能!无伤现在的qíng绪如此激dàng,怎麽忍心再让他受一回刺激,吐一次血?
“别想太多,离天亮还早,再睡一会吧。”
练无伤听话的闭上眼睛,半晌,忽道:“逍遥,我想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愿多呆了。”
“也好,等你身子好些了,咱们就走。”
练无伤低声道:“发生了什麽事,你都不问麽?”
任逍遥笑得宽容:“等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练无伤不再说话,似是睡著了。过了好一会儿,又喃喃地道:“最了解我的人,始终是你……”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
秋夜是最凉的。从练无伤的客房里出来,猛然被凉风一迎,任逍遥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谁?”
一道青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神农架下,月光映出她苍白清丽的脸孔,盈盈一礼:“柳青衣拜见逍遥公子。”
“是你?” 任逍遥很快便认出她是那个“夺魄”组织的女杀手,自己曾两次饶她xing命,想不到还敢前来。身形下意识挡在门前,不让她惊动熟睡的练无伤。“有何贵gān?”
柳青衣淡淡一笑:“公子放心,青衣两次蒙公子不杀之恩,绝不敢再有加害之心。”
杀手也懂恩义?任逍遥将信将疑:“那你今晚来……”
“是来示警。”
“示警?难道有人要害我?你们曾为我兄长卖命,不过他人已死了,还有必要吗?”
“自然不是。”柳青衣脸上现出一丝轻蔑, “说句不中听的话,任自在虽然也算号人物,但要指使‘夺魄’,还差些分量。他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在他背後,还有一个厉害十倍的人物。”
“是什麽人?”
“请恕青衣不能见告。不过这人的目的就是将降龙堡连根铲除,决不许它有翻身的机会,所以公子的处境极为危险。这人尚不知公子还在人间,但他耳目众多,我劝公子还是速速离开为妙,就算公子不怕危险,也要为里面那位朋友考虑。”
最後一句倒真戳中了任逍遥的要害,幕後主使固然要查,但决不能让无伤受到伤害。
先送无伤离开!心念已决,抬头一笑:“你泄漏秘密给我,不怕被责罚?”
柳青衣一怔,俏脸上浮现出淡淡幽怨:“君投我以木瓜,我报之以琼琚,有何不可?”轻轻一跃,消失在夜幕之中。
任逍遥闻言一呆,心想这诗可引得不伦不类,分明是一首女子示爱的qíng诗!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轻轻吟诵著这两句,心中一动,仿佛明白了什麽,随即释然一笑。
目光投向身後的房间,无伤,好好睡吧,有我在你身边。
第十九章
“你在这里等著,我去叫车。”任逍遥向著大病初愈,更加清瘦的练无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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