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你要跟我说这些?点醒我?你不是也倾心於无伤麽?”
任逍遥苦笑:“可他倾心的人是你,我又怎忍心看他如此痛苦?我不在乎他和谁一起,只希望他一生一世平安喜乐。”
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qíng爱!凌烈仿佛第一次看清任逍遥这个人,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其实我真的不如你。无伤倘若选择了你,一定会快乐很多。”
“你也可以给他快乐。”
“我吗?”凌烈看著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直到现在才明白他带给无伤多少伤痛,真的还有机会补救麽?该怎麽补救呢?
***
人人都在担心昊天门找上门来,对方却突然没了动静。这本该是好事,可大家却更加忧心。纷纷揣测,他们是不是又在酝酿什麽yīn谋。
“逍遥老弟,你怎麽看?”古英风敲下一子,端起茶碗浅浅的呷了一口,既问棋局,也问时局。
这里是“流云山庄”,也是一gān身受昊天门迫害不肯屈服的武林豪杰的避难之所。古英风是这里的庄主,同时也是任逍遥的至jiāo好友。
任逍遥笑了笑:“以不变应万变。”随手落下一枚白子,封住了黑子的棋路。
古英风抚掌笑道:“果然是妙棋。”
“两位好兴致。”一人缓步走上凉亭,微笑道。他步履轻捷,穿了一袭宽大的白衣,走一步,衣袂也随风轻舞,仿佛就要随风而去。
任逍遥笑道:“无伤,你来了。”
古英风则拱拱手:“练大侠。”
练无伤容颜微赧:“古庄主如不嫌弃,叫我一声练兄弟则可。大侠二字,无伤愧不敢当。”
古英风笑道:“好,我就叫你练兄弟,你也别见外,叫我一声大哥就好。不过说到这个大侠呀,你也不要推托,不信去问问这山庄里的人,倒有一半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们都说若不是练大侠相救,xing命早就送在那凌烈的魔爪之下了。”
提到凌烈的名字,练无伤顿时勾起心事,沈默不语。他重伤後清醒,人已经在流云山庄了。问起任逍遥过往qíng形,後者只是说凌烈把自己jiāo给他照顾,起身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什麽事呢?练无伤不知道,却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些日子总是没来由的心惊ròu跳,好像有什麽事qíng发生。
有时候也怅然想到,凌烈既然将自己送回来,就代表两人之间再无瓜葛,却依然无法不为他担心。就算有任逍遥的加意照顾,有山庄中人热qíng的嘘寒问暖,还是经常会在哪个瞬间失了神,想起凌烈。
原来离开并不会剪断思念,反而积蓄更多。
接二连三的受伤,现在虽然好多了,身子却是一落千丈,特别容易困倦。这天晚上,练无伤睡得很早,恍惚中他来到一条小河边上,一个人背对他站著。
他叫那人凌烈,他直觉的认为那人应该是凌烈。他走过去,那人也转过身。然後他看到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惊醒了。
好险,原来只是一场梦,却早已汗湿重衣。
凌烈,你到底在做什麽?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就原谅你!
chuáng头多了一只锦盒,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火红色的珠子,像火琉璃一样红,却比火琉璃更加晶莹璀璨。
“那是火龙珠,你将它研碎了服下,催动内力运行四肢百骸,寒毒便可消解。”窗外有个声音低低地道。
练无伤想也不想,开窗追了出去。月明星稀,有个人影走在前头,一身紫色衣裳,那身形透著几分熟稔。
“紫宸!”
那身影一顿,忽然停下,缓缓转身,果然就是紫宸。
“你怎会来这里?凌烈呢?”
紫宸神色冷漠,却没有了以前的敌意:“我来送火龙珠。”
“你怎麽会有火龙珠?凌烈在哪里?”
紫宸一直紧咬嘴唇,忽然大声道:“主人死了!你为这火龙珠是怎麽来的?天山火龙岂是好对付的?主人为了给你拿回火龙珠治伤,死了!”
死了,凌烈死了!练无伤乍听到这句话,忽然想起刚才自己的噩梦,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後倒去。
“喂,你别吓我!我骗你的,主人没死!”意识到自己谎话编过了火,紫宸连忙扶住练无伤,焦急的叫道。
练无伤紧紧抓住他的手,宛如抓住一根浮木:“当真?”
“自然是真。”紫宸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在意主人,又何必当初作出那样决绝姿态。”
练无伤只是问:“他在哪里?”不见到凌烈,他不能安心。
紫宸黯然道:“他不想见你。”
“不,我一定要见他!”
紫宸看了他半晌,叹了口气:“好吧,别说是我带你去的。”
***
凌烈就站在小河边,跟梦中的qíng形那麽相似。练无伤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生怕梦中的qíng景成了真。
听到脚步声,凌烈就回过头来,讶然道:“无伤!”
还好,那脸上gāngān净净的,什麽也没有。练无伤突然抢上去,扑进他的怀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满脸鲜血的站在我面前。”
“没事的,没事的。”凌烈伸出一只手,安慰似的轻拍他的背。
“你的手臂呢?”练无伤终於发觉什麽不对劲了。凌烈只用一只手环抱著他,左臂却不见了。他抓起那只空空dàngdàng的袖子,焦急地问。
凌烈只能苦笑:“无伤,我真没用。那天山火龙实在太厉害,我虽盗了它的龙珠,这条手臂却保不住了。”
那麽说,是为了我了?练无伤心里一痛:“谁让你去找什麽火龙珠?”
“可是,我想为你做一点事。”凌烈眼中满是诚挚,“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为我四处奔命,我都没为你做过什麽。”
“傻瓜。”练无伤轻轻骂了一声,眼圈却红了。他踮起脚来,抚摸凌烈的头,“凌烈,这一回你是真的长大了,我的凌烈终於长大了。”
凌烈笑笑:“我其实早该长大,无伤,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练无伤摇摇头,轻轻拉著他的袖管:“还疼麽?”
“早就不疼了。”明知他问了一句傻话,凌烈却从话里听出了关切,心头一阵温暖。
“凌烈,你刚才说想为我做一些事。”
凌烈点头。
“那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行不行?”练无伤抬头看他,“以前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不管多麽危险,你都完好无缺。可现在,我才不过离开你一个多月,你就少了一支手臂,这可怎麽得了?所以我要看著你,不让你再做傻事。”
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深埋的qíng意,凌烈一阵欣喜,将练无伤拉进怀里,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你不讨厌我,赶我走,我一辈子都会守在你身边,决不离开一步。”
清风chuī动水波,带起柔qíng一片。
***
远处的树林里,三个人影正探头探脑。那著玄裳的道:“真有你的,紫宸。主人派你去,就是怕我们两个心软,将行踪告诉给他,想不到最後违背主人话的居然是你。对了,你不是很讨厌他麽?”
紫衣人哼了一声:“我讨厌有什麽用?主人是非他不可!我只是不想见到主人黯然神伤罢了。”
蓝衫人淡淡一笑:“想不到你也会为别人著想。”
“主人可不是别人!”
“对了,你们说,他们和好之後,会不会归隐山林,不管咱们了?”
“很有可能,主人连昊天门都不要了,咱们几个也难说。”
“担心什麽?他若不要咱们,咱们就死缠烂打,好歹也要跟了去!”
***
秋去chūn来,三月,又是梨花如雪的时节。片片缟衣宛转迎风,素雅高洁芳香满园。
花树下,一人负手而立,似在看著梨花,又似透过梨花,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他是任逍遥。
昊天门一夜之间消失於江湖,初时人们担心、揣测,但随著时间的推移,一年多过去,这种不安渐渐消失。有些人开始乐观的相信,凌烈是猛然间顿悟,改邪归正了。可任逍遥却知道,凌烈的转变都只为一人。
任逍遥又回到了降龙堡,这里毕竟是他的根。
重建後的降龙堡,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平和。南来北往的武林豪杰,只要途经降龙堡,都要来拜望一番。一慕任逍遥的人品风度,二爱这里的平静闲适。
闲暇无事,任逍遥喜欢来花园里徘徊,尤其爱这一片梨花林,往往一站就到huáng昏。
一名青衣女子轻轻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人来了。”
任逍遥回过头,见池塘边小桥头,一个商人打扮的矮胖中年男子正向这边探头探脑。
“这位兄台,见任某不知何事?”
这应该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他能有什麽事?若只是筹盘缠的话,柳青衣就可以解决了。
那矮胖男子好奇的打量了任逍遥几眼,他四处走生意,也略略听说过降龙堡的名头,却怎麽也想不到名声赫赫的降龙堡主竟是这麽个斯文俊秀的人物。
他咳了一声:“在下宋金仁,有人托我把这个带给任堡主。”说著,拿出一支玉箫来。
任逍遥心里突的一跳,这支玉箫很眼熟,他记得自己以前也曾送给一个人这样的一支,後来那人走的匆忙,玉箫就被留在这堡中了。
“什麽人要你把玉箫送来的?”
宋金仁挠挠头:“他不肯说,只说任堡主见到了这箫,就明白他是谁了。”
难道真的是他?任逍遥心头狂震,却不动声色地道:“那人相貌如何?”
“相貌……”
宋金仁回忆起来──
宋金仁是个皮货商人,常年走南贩北,奔波在外。
这一日,走到北关城郊的林子里,他被一夥盗贼围住。为首的贼头十分了得,几下子就将他放倒在地。正当贼人们拿了银子准备杀人灭口时,一辆马车不期而至。
赶车的是个蓝衫男子,副座上还坐著个玄裳人,见他们横在路间,便把车停了下来。
“怎麽回事?”车厢里有人问道。
“有人打劫。”玄裳人懒懒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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