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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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嗓音却低哑得厉害:“你说的这些我又焉能不知?但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苦而什么都不去做——”

  我低下头,心中酸涩难当:“你怎么能算什么都没做呢?至少你把我平安救出来了,待到牢中的‘萧其棠’一死,便不会有人再烦扰我了……”

  他握住我的手一抖,眼中浮出满满的痛楚之色,“阿棠,你想离开,我就知道你想离开……”

  我的手臂被他掐得生疼,却根本挣不开他,他在害怕失去我,我又何尝不是。我的脑子混乱一片,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办?留下来,躲在京城的角落里,每日乔装他人而活?白天担惊受怕会有人将我拆穿,到了夜半三更就盼着你出宫来与我私会,然后在宫外看你娶妃生子,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陪伴你一生么?宋郎生,你要的,是这样的陪伴么?”

  身体再一次被他紧紧揽住,几乎要被他勒得窒息,他颤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娶别的人?我这一生,只喜欢过你一人,这一生,也只有你一个妻子。”

  我心中狠狠一痛,若在往日,能听他如此qíng深意重的告白我该是满心欢喜,可此时此刻,这每一声每一字都如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向我的心口,疼得钻心,却了无痕迹。

  我没有继续与他争辩关于“一个皇帝如果不娶妃封后”会有什么后果这个话题。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深谋远虑远甚于我,我能想到的,他又如何没有想过?

  也许是我cao之过急,急于让事qíng有一个了断,也许我们都应该缓一缓,给对方时间冷静下来,以免做出遗恨终生的抉择。

  远远听到打更的声响,原来已过了四更天,这个时候宋郎生若再不回宫,只是徒生不必要的事端。他还有千言万语要叮嘱的样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遂道:“我不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你放心,我会等你。”

  宋郎生匆匆离去之后,他的暗卫带我到京郊的一个村镇里落了脚。

  那的确是一个地偏静谧之处,小小的竹舍被灌木丛林所绕,北临青山,南临翠湖,院落里还养了几只jī,领头的暗卫同我说他们就住在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如果我有什么需求比如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或者想写封qíng书寄给皇上他们都能替我办到。

  我在对暗卫这个职业表达了深深的同qíng之后进了茅舍,打算洗个脸先去睡一觉。

  我以为里头是没人的。

  没想到一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外屋的chuáng上躺着一个女人。

  青姑,林丹青,我的亲娘。

  我没有想到的是宋郎生居然把我娘也给接出来了,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把我娘接出来这件事居然吱都没有和我吱一声。

  事后他对此的说法是,他想给我一个惊喜。

  所以导致了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青姑的眼前,而她听到动静睁开眼的时候亦是浑身震了一震。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有时候我会想,假使当年父皇和太后能够坦然地面对他们生育缺陷这件事,那么现在我应该会是一个普通医者的女儿,而宋郎生只要没有被其他兄弟gān掉也注定会是一个被人追崇的帝王。

  我问我娘,何以这么多年来从未来找过我,至少当年在陈家村是可以有机会告诉我真相的。

  她说,真相远没有我的幸福来得重要。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以兜了那么一大圈我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每个人的心都已满目疮痍,谁都难以接受这伊始的结局。

  包括我娘。

  就在与我相见后的第五日,她留书离开了。

  一大早我醒来看到桌上尚有温度的饭菜与信纸,连拆都未拆就冲出农舍喊来暗卫们让他们分头去找我娘。

  她当真是来去无踪,在我策马纵到山涧高处yù要看一看她走的是哪条路之时,却望见了茫茫大雾。

  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们母女分离那么久,终于得以重逢,她怎么能忍心再度抛下我离去。

  她被用刑的伤势尚未痊愈,被用药的余毒尚未尽清,就这样独自一人,又能往哪儿去。

  我展开信纸,等眼里的雾化为泪水滴落时,纸上的字迹也逐渐地清晰起来:娘走了。

  此番不告而别,莫要同我置气,也莫要为我担心,娘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能照顾自己。

  倒是你,切记按时就寝就食,莫要再任xing胡为,不为自己,也当多为腹中孩儿着想。

  莫要费神来寻我,娘这一生漂泊惯了,不愿一而再再而三拖累于你,更不愿你因娘的缘故放下你最珍视的人。

  他日自有相见之日。

  珍重。勿念。

  我艰难地看了三遍信,看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那句“腹中孩儿”是什么意思。

  忽然想起昨日我赖chuáng不起不肯吃饭,她硬拉我起来时握着我手腕足足愣了一盏茶工夫,我问她怎么了,她沉思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原来,我也是一个要当娘亲的人了。

  第六十六章 番外五

  回去的路上我不敢再用马了,虽然满腹疑虑,但仍不敢冒这个险,只好牵着马儿一路慢慢的走。

  尽管信上白纸黑字说的很是清楚,我终归不大置信,我怎么可能就……会不会是娘亲最近状态不佳所以误诊了呢?

  我的心拧成一团乱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间医馆证实一下。

  替我看诊的大夫貌似是这家医馆的老医者了,他一摸上我的脉之后就笑开了花:“恭喜这位夫人,这脉象流利,如滑走珠,确是喜脉无疑。”

  我手一抖,“大夫,您要不要多摸一会儿?我怎么可能有孕呢?我吃东西都不会吐的,也不嗜睡,一点孕象也无啊。”

  大夫笑着看了我一眼,“人人体况不一,并非都有孕吐等反应,老夫诊脉数十年,决计不会连个喜脉都会诊错,夫人就放放心罢。”

  我揉了揉额头:“……这明明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了?夫人这两个月来可有来月信?”

  我摇了摇头,“我以为是作息不规律来着……”

  这样算一算,两个月前我还和宋郎生在广陵归园田居,那段时间他在那个啥方面确实没有怠惰的样子……可,可我这两个月又是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又是夜闯深宫担惊受怕,前几天还被押入天牢神思俱哀的,就这样孩子都能保得住?这是像爹还是像娘?

  老大夫见我六神无主,忍不住问道:“莫非……姑娘你……尚未嫁人?”

  我瞟了他一眼,“我自然已婚,就算我看过去还很青葱但大夫你也不能这么说啊,我可是好几年前就嫁了。”

  大夫松了一口气,“那夫人又有什么可愁得呢?这是喜事,应当回去告诉你的夫君才是。”

  不敢想象,要是宋郎生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我摇了摇头,下意识道:“告诉他,只怕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啊……”

  大夫倒吸一口凉气,“莫、莫非这孩子……并不是你夫……”

  我没太注意到他说什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确实不知如何启齿,唉,怪我当初太过冲动,没有顾忌他的感受就把他关了起来然后自己在外面胡作非为,才会让事qíng酿成这不可收拾的局面……”

  “关关关起夫君胡作非为?”大夫的嘴角抽搐起来:“……这这这,那夫人的意思是这孩子留不得?”

  “我何时说不留孩子了!”我瞪了他一眼,“孩子的爹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将来这孩子是男是女都注定倾倒众生我怎么可能不留孩子呢!”

  大夫望着我的眼神已不能用惊悚来形容,我神游完抬起头时觉得这老大夫对待一个孕妇的态度太不友善,故也不再和他多聊,索xing让他给我开副安胎药就匆匆回去了。

  城外的街道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我一路留着神靠边儿慢行,唯恐一个不小心被匆匆而往的路人撞到自己。

  人有时就是这么神奇,前几日还在莽莽撞撞不知死活的人,在得知自己肚子里居然有个小生命的时候,就开始瞻前顾后,一举一动都谨而慎之。

  那时在广陵小镇隐居,我与宋郎生时常会躺在糙地上,看着天上星子隐隐,憧憬着日后我们的娃儿会长得像谁,要取什么名字,要不要学武,要一起游历万川,看遍天下奇景。

  宋郎生尤其喜欢小女娃,平日里走在路上看到漂亮点的孩子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自恋道:“我们还是不要生女儿了,我的女儿必然倾国倾城,世间男儿皆薄幸,我决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我听了会嗔道:“那我还不是嫁给了你?”

  他淡然道:“世间哪得几个我?”

  我:“……”

  想到他自不量力的呆头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笑着笑着,却又笑不下去了。

  究竟要如何同宋郎生说呢?

  一个反贼之女怀了龙骨,依大庆律,即使孩子能平安诞下,那女子也绝无可能立后封妃。

  他如今本就是腹背受敌,骑虎难下,这几日甚至抽不开身来找我,就证明了朝中的局势远比想象还要来的严峻,若在此等时节得知我有了身孕,不论是要为了我与那群臣子鱼死网破,还是要弃江山安危不顾而携我远走,都将酿成不可想象的后果。

  我如游魂般晃回了竹。刚至门口,就看到院外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衣尸首,看样子是刚被人gān掉没多久,唇边的鲜血还在往外渗。

  房门半掩半闭,隐隐感到屋中有人,我摸不清qíng况,不敢擅自入内,正待回头去寻人,门忽然开了起来,有一人缓缓走了出来,朝我道:“不必惊慌,是老夫。”

  那人却是赵庚年。

  进了屋中后我才发现登门造访的不止当朝首辅,还有大将军霍川、兵部尚书杨栎之、亲军都尉府统领贺平昭等人,看他们一身装束,应当是来私访而不是来抓我这逃犯的,我也就稍稍安下心来。只不过我已是一介平民,按理说见到几位朝中重臣是要行跪拜之礼的,可这身份乍然转换我又有些放不下昔日的架子,一时间提着两捆药包站着,讷讷问道:“外头的尸首是怎么回事?”

  他们相互望了望,只听霍川道:“我等前来见公主不在家中,正犹豫是否要继续等下去,竟有刺客误将屋中的动静当作是公主意yù动手,我与杨大人、贺大人便即出手将他们制住,哪想他们当即咬毒自尽,一个活口也没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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