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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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蹙眉。

  陆陵君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后来,康王得知你在国子监,命我与苏樵一路监视你。直到下了杀令,我虽然暗中小心提防,却终究没来得及救下落水的你。”

  原来……如此。

  “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恨不得立刻就杀死萧韦炎。不过当我发现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若我以康王门客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下对你进行刺杀,或许,是个良机。”

  陆陵君讷讷抬头,定定看着我,哪怕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仍挡不住他眼睛的光华, “这条路虽然有去无回,但……”

  他绽开了一个笑,“白兄,若你当真把我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一字一句道:“成全我吧。”

  第三十四章

  当御殿的士兵把他押上殿前,康王眼里写尽了得逞在即,然而当太子逐条逐条的问陆陵君康王是否知悉我是公主、是否下令杀我时,陆陵君很肯定的答:“是。”

  他每回答一字,康王的脸色便yīn郁一分,可任凭他绞尽脑汁只怕都想不通明明否认还能活命,为何陆陵君要自寻死路。

  就在陆陵君波澜不惊的陈述完所有前因后果,太子yù发雷霆之怒时,蒋丰堪堪站了出来,伏倒在地道:“太子殿下,一切皆是臣之所为……原本王爷一心想着在早朝时禀明,可臣恐假公主会肆意动权谋害王爷,故偷用了王爷私章借王爷的名命陆陵君痛下杀手……”

  太子抿了抿唇,没憋住,翻了个白眼。

  半路又杀出个顶罪的主。

  我这皇叔虽说在勾心斗角方面资质平平,但做如此冒险之事又岂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弃车保帅,能找来这么多心甘qíng愿的替死鬼,不得不令人肃然起敬。

  陆陵君他并没有继续听蒋丰天马行空的顶罪措辞,而是低着头,双拳微微发颤。

  他一定磕破脑壳都没有想到,即便康王亲自写下书函命他杀我,也未必能将其治罪。

  这么多犬牙相错屹立不倒,哪个手上没沾染见不得人的勾当?

  原本今日,我便没想将置康王于死地,即便不为救陆陵君,这些除掉父皇的同袍兄弟,哪会是我与太子这种韬光养晦的羽翼未丰之辈敢轻易做的事?

  但……陆陵君说他要报仇。

  他说白兄,成全我吧。

  究竟那时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对陆陵君说:“陆兄,就算是条死路,你若想走,我必为你一路保驾护航。”

  但我答应别人的事,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我双手手心捏紧金凳雕龙柄,再度起身。

  蒋丰本还在说着什么,可当我这么一起,他不由怔住,仰着脖子飘忽不定的看着我。

  我不疾不徐问:“刑部掌天下刑罚之政令,蒋大人身为刑部侍郎,不如便由你自己说说,你所犯之罪,当以何处?”

  蒋丰垂首,沉着嗓子道:“臣谋害公主,天地不容……当秋后……处斩。”

  我双眉一轩,“死罪?看来蒋侍郎若到了地下还当好好修读我大梁律法才是。”

  蒋丰不明所以,我道:“成公公,把本宫所带之物呈上来吧。”

  成公公依言照做,捧着一个盖着huáng布的大托盘缓行上殿,移步到我跟前。

  我不带一丝犹疑,亲手将huáng布掀开。

  在一道跃入日光的衬印下,在所有不敢置信的眼光中,圣旨、尚方剑、传国玉玺同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三年前父皇于祭天大典后册立太子,亦正是当日并授本宫监国之位!父皇昭告天下时曾当着百官之面曰,‘从即日起,监国公主之言即为朕之言,监国公主之行即为朕之行,监国公主之意即为朕之意,若有对其不从不敬妄言妄行者,视若欺君藐上!朕命尚方铸宝剑以赐之,上谏明君下打佞臣……’”我高举蛟龙金雕之剑,“‘……见剑如见君!!’”

  抢先跪拜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子弟弟,在他撩袍之际赵首辅亦同时恭敬跪下,他们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少年储君,一个是霸占朝纲的内阁之手,这一跪,无疑让父皇赐给我的剑添了更多力量,顷刻间,殿上呼啦啦再度叩首一片,齐声万岁,声势煞人。

  我道:“方才蒋大人对谋害本宫一事供认不讳,赵阁老,你乃当朝元首,不如由您来说说,蒋丰该当何罪?”

  赵首辅面上老态龙钟,“谋害公主如谋害圣上,罪同谋反,依大梁律,当满门抄斩!”

  满门。

  像是已看到屠杀血腥一般,蒋丰哆嗦如筛子的身子往前一倾,呆了半晌,眼神却忽然癫狂起来,像是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他的双膝往前跪挪几步,悲戚道:“臣……臣罪该万死,可并非主谋,真正……真正主使之人……是、是……康王……太子与公主若是不信,臣府中留有切实凭证……”

  虽然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答案,然而当康王最得力的心腹堂而皇之的背弃他时,康王一度紧绷的神色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这皇宫之中,往往不过利益为先,本就没有什么绝对忠心之人,成王败寇,与人无尤。

  那之后的事,多半比预料中还要顺利些。

  康王认罪,他不仅认了他预谋杀我的罪,还认了贪污结党所有罪责。

  很多年后的民间说书人每每讲起“公主在金殿上大显神威bī得康王原形毕露”的时候,总能天花乱坠的把襄仪公主镶上金玉一般,耀如神佛。

  可却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拼尽全力把我珍视的好友推向死亡的深渊。

  退朝后,我握着尚方剑一步步走在回廊之上。

  三年前,父皇在赐予我剑的那夜召我入宫,他问我:“你可知,朕为何不将剑给你弟弟,却了给了你?”

  我装傻:“因为父皇疼阿棠啊。”

  父皇叹了叹,“是父皇对不住你。”

  那时,我又岂会不明白,权力与危机永远是如影随形的。

  可如今,我却要感谢父皇,若不是这些权力,我也无法赢得这一仗。

  jīng神松懈时才感到气血淤在胸口,几日几番起伏,疲惫如cháo水般侵袭而来,我听到身后的太子弟弟在唤我,想转头回他,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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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躺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上,雪花如柳絮般飞舞,却意外的不觉得冷。

  我压根没搞明白太子弟弟怎么就把我弄到了这儿。

  四处寂无一人,我走了好一会儿子路才寻到一辆马车,车上有个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只小白兔细心喂食,我叫了几声小妹妹,她却低着头不应我,直到过了一会儿她喂好兔子去看窗外的景致。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九岁时的我自己。

  我这才意识到我是在梦里。

  这感觉委实特别,在梦境里,并清晰的懂得这是梦,一切都似乎变得得趣许多。

  小襄仪安静的摸着兔子,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马儿一声长蹄,险些让她从坐榻上滚了下去。

  她掀开车帘子,探头往外一瞧,车夫战战兢兢的告诉她,前边雪地里躺着一个人,似乎是一个流làng儿,八~九是死了。

  说着那雪地里的流làng儿动了动小手,小襄仪瞧见了,命令道:“明明没死,怎么能当成是死的呢?”

  小襄仪让人给小乞儿裹上一层厚厚的被褥,车内炭火充足,不一会儿,小乞儿脸上冻成的霜便化了,她好奇的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脸,看到了一张jīng致乖巧的面庞。

  小乞儿睁开了眼。

  乌黑圆溜溜的眼睛木木的转了一圈,见小襄仪凑得他那么近,吓的滚了一圈。

  接着,小襄仪从车柜里捣鼓出许多糕点,摆在小乞儿的跟前,“你饿了么?

  美食当前,小乞儿不得不屈服。

  满满一盒红豆糕转眼纳入腹中,小公主殿下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饿成这样,“慢慢吃,没人抢。”

  想来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小乞儿的死活,眼前这粉雕玉琢的富家小姐居然不嫌弃他,小乞儿受宠若惊,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谢……谢。”

  小襄仪眼睛晶晶亮亮的,“你发呆的时候好像阿白哦。”

  “阿白?”

  “嗯,它就是阿白啊,有一周岁了呢。”小襄仪举起白兔,“阿白的爹在它很小的时候就被大坏狗咬死啦,它娘亲上个月也病死啦,如今它举目无亲,我是它最好的朋友。”

  小襄仪不明白,为何她明明是在说自己的兔子,小乞儿却突然哭起鼻子来,弄得是她欺负他一样。

  她又找出绿豆糕来,“呐呐,有好吃的,你不要哭了啦。”

  小乞儿拾起绿豆糕,不哭了。

  小襄仪无可奈何的想,我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在喂宠物吃东西啊。

  在她眼里长得可爱的都是宠物,小白兔是只小宠物,小乞儿是只大宠物。

  谁知小乞儿又囫囵吞枣的吞完绿豆糕,继续哭。

  小襄仪气的伸手就给小乞儿的脑袋一记,“我大哥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只会被所有人瞧不起,鄙视你,非常非常鄙视你!”

  小乞儿被她敲懵。

  “你乖乖的呆在车上看好阿白,我下车办事,不准乱跑哦。”

  小襄仪让车夫停下来,她悄悄跑到一间衣铺里给小乞儿选了件gān净好看的衣裳,又买了更多好吃好喝的。

  她想,每回她哭个不停的时候,大哥就是这样哄自己的。

  她乐滋滋的想体会当大姐大的成就感,谁料一回车厢,小乞儿和大白兔都不见了。

  莫非小乞儿把大白兔偷走吃掉了?

  她左顾右盼,见前方不远处好像有什么动静,忙跑出几步,看到了一群小乞丐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那可不正是小乞儿吗?

  小襄仪气的要命,拖着长长的裙摆冲到他们跟前,喊道:“住手!谁让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了!”

  小乞丐们见来劝架的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你是谁啊,你管的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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