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容九【完结+番外】(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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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道。

  “阿棠。”宋郎生深深看了我片刻,望着我,“告诉我前朝秘地存在的,不是别人,是皇上。”

  我浑身一震。

  “告诉我我爹君锦之乃前朝瑞王的,亦是当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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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知该做出什么表qíng,宋郎生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就在两年多前,我将公主从陈家村带回京城后不久,彼时皇上大病未愈,有一日单独召我入御书房,他同我说,太子已将我爹是谋逆案的君锦之之事告之于他。皇上问,‘对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个时候的宋郎生,早已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他更知父皇不可能会放他生路,唯一放不下心的人,也只有我而已,所以他说:“臣,无话可说,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公主,公主对臣之过往全然不知qíng,若皇上能私底下将臣处决,那是再好不过。”

  父皇沉默了许久许久,然后缓缓地问:“宋郎生,你可知君锦之,究竟是什么人么?”

  宋郎生疑惑的抬起头。

  父皇告诉他,君锦之正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瑞王。见宋郎生不信,父皇淡然的让他打开好几箱前朝旧物,其中不乏瑞王的古玩字画,那些本是父皇夺取江山时侵占皇宫的战利品。

  宋郎生岂会认不出他爹的字迹。

  父皇说,当太子告诉他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惊讶,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他早就知道,他的宝贝公主所嫁之人,究竟是什么人。

  宋郎生问父皇:“这些事连臣自己都不知qíng,皇上又岂会知悉的如此清楚?”

  父皇让宋郎生打开最后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画卷。

  宋郎生展开画卷,一幅幅画中人皆为一人,正是他的母亲。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父皇,父皇的眼中竟有几分苦涩之意,“你母亲本名温楚,淮南蔡县人,是朕……年少时,未过门的妻子。”

  父皇,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少年与少女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少女是那个镇上最美的姑娘,有许许多多的男子都对她倾心不已,而她独独爱慕那个少年。只是造化弄人,待那少女过了及笄之年,当朝最有权势的瑞王途经淮南看上了她,并qiáng要了她。

  少女失去贞洁,痛不yù生,再无颜面对少年。她本yù寻死,却在她发现自己怀了瑞王的骨ròu后,决定诞下婴孩。

  少年知道了一切,没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他悄悄在她饭菜里下了堕胎的药散,没料想,那药不仅令她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大夫说,她这一生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那份属于他们的爱,也因,走到了尽头。

  后来,少年被征兵入伍,离开了蔡县,时隔多年再回故里,听人说,当年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瑞王再度归来,带她离开了蔡县。

  那之后时过境迁,他打下了这片江山,登基为帝,都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少女。

  唯有每每午夜梦回,心痛难忍,将思念寄qíng于画中。

  直到有一日他微服私访,在京城中一个小小的茶馆,与她重逢。

  他喜不自禁,yù诉多年相思之qíng,却发现她与她的夫君举案齐眉,甚至有了一个儿子。

  如前朝瑞王那般风流人物,愿为了那个少女抛却所有,而今改朝换代,她依旧守护在他身边,那qíng义早已非外人所能动摇。

  他回宫后派出人手调查他们,不仅查出君锦之的身份,更得知那男孩并非他们亲生,只是多年前某个雪夜里捡来的病弱弃婴。

  那被当作亲生骨ròu一般抚养长大的弃婴,正是宋郎生。

  宋郎生听完父皇的回忆,静坐再画像旁,久久无言。

  父皇长叹一声,道:“这也是当年你们一家逃离京城时,朕未派人赶尽杀绝的理由。朕……毕竟亏欠你娘太多。”

  宋郎生合上画卷,问:“当年,确非皇上派人追杀我爹娘?”

  父皇道:“朕要杀便杀了,何必纵虎归山再派人暗杀?”

  宋郎生心中寂冷,他苦心谋到这个位置,本是为父亲沉冤昭雪,如今不仅得知父亲前朝皇嗣的身份,更发觉自己并非亲生,许久以来坚持的信念轰然崩塌, “皇上既一早得知我的身世,为何还招我入朝为官,将公主许配于我?”

  父皇没有回答。他定定看着宋郎生一会儿,只道:“你处事磊落,为官数年,为朝廷为百姓所为,朕皆看在眼里。”

  这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理由。

  父皇又道:“襄仪她为了护你,宁可瞒住朕,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嫁你。天底下,岂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

  即便是宠爱公主,身为帝王又岂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与前朝有所纠葛之人。

  更何况,这公主还身兼重任,手掌监国大权。

  宋郎生见父皇这般说法,显然是不愿深谈,“既然皇上并不愿追究臣之身世,今日召臣入宫,是为何故?”

  父皇微微一怔。

  宋郎生徒然得知身世,不仅未有如想象一般或恨或愤,反倒一片清明坦然,在接受完事实后平静的询问父皇的真正用意,这胸中丘壑,是非常人所能及。

  父皇慢慢的站起身,越过宋郎生,负手道:“朕原本是真心想让你与襄仪长相厮守,若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之境,实不愿见襄仪伤心难过。”

  “如今,朝中佞臣当道,军中忠jian莫辨,外有夏阳侯野心勃勃,前朝余党更是虎视眈眈,连朕的几个兄弟都等着朕倒,再伺机而动。”父皇叹了叹,“太子年资尚浅,不足以对付这乱局。”

  父皇慢慢回过头,暮光映上他苍苍白发,“朕……需要你的力量。”

  宋郎生沉静道:“臣只不过是区区大理寺卿,恐怕并不能替皇上分忧。”

  “或许其他人不行,你可以。”父皇道:“你是前朝余党眼中唯一的皇嗣,只要你找到瑞王为你留下的密地之所,必能一呼百应,将最大的隐患一网打尽。”

  宋郎生心头一凛,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若成了叛军头领,自能得知潜伏在朝中的叛党究竟有谁,从而引蛇出dòng,险中求胜。

  宋郎生毫不犹豫道:“即便臣非亲生,多年来父亲待我如亲子,养育之恩尚不能报,遑论加之利用,陷父亲的旧属于不义之地。臣……恕难从命。”

  父皇怫然道:“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jian臣贼子掀起血雨腥风,让安逸度日的百姓陷入战火,让襄仪为了守护朕的江山陷入险境?”

  宋郎生道:“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臣所能做的,只有带公主远走高飞,至于其他,臣一介平庸之辈,无力回天。”

  “好一个无力回天,你可知你——”父皇的声音一顿,却是气的连站也站不直,宋郎生赶忙起身扶住了他,唤人去召太医,这时父皇喘了喘道:“本以为你心系苍生,断不会因私废公,因小节而舍大义,如今看来,是朕……错了。”

  父皇的一席话,不仅令当时的宋郎生陷入某种震撼中,更让此刻听完真相的我久久无法言语。

  我从不知父皇的思想觉悟如此之高,更不知他对宋郎生的期许如此之大。

  我说:“父皇绝不会就此作罢,若不能为他所用,依他的手腕,多半就不能留你了……是以,这便是你之后冷落我的原因么?”

  宋郎生目光略略闪动,道:“若你知悉一切,必会奋力救我,我实不愿再累及你。”

  我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雨夜,父皇不知何故罚他跪在御前,我想要陪他,他却冷漠疏离的说:“那些话,从来都是公主说的,我没有。”

  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qíng,来拒绝我的qíng义呢?

  念及于此,我忍不住搂紧宋郎生,他见我这般黏糊,反倒微微一笑,“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么?”

  “嗯……”我低声道:“只是后来,你又为何会……”

  “后来,聂光不知从何得知我是君锦之之子,并找到我,同我说了一番慷慨豪言,呵……或许皇上说的不错,所谓前朝复国,本就是聂光为成就自己的野心所编织的谎言,”宋郎生缓缓道:“可不论孰真孰假,我已是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

  即使他坚持到最后,父皇也必会杀了他,并昭告天下前朝皇嗣血脉已断,绝了聂光的这条匡复旧主之名。

  若当朝驸马以此名义处斩,连我也会牵连失势,甚至不能保全xing命。

  宋郎生道:“这一场yīn谋若不能消止,天下何曾方能太平。”

  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两年前在灵山之上,你假意下药,是为了取信于聂光的投名状么?”

  “嗯。”

  我心中隐隐不安,“可如今你却为了救我xing命去索解药,聂光知你仍在乎我的生死,又岂会再信你?若是事败……”

  若是事败,便只能当成乱臣贼子一并剿灭了。

  宋郎生笑了笑,“又不信我了?这两年的jīng心部属正是为此一战,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笑容依旧,眼眸沉静柔和,仿佛当真胸有成竹。

  我闭上眼,“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将这全盘计划告之太子而让你孤军奋战……”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惶惶然,“可,可他一直昏迷不醒,如果太子一直误解下去,如果……”

  一个轻盈的吻,将我的话堵在了唇边。

  我缓缓睁眼,近在咫尺的眼瞳中万般柔qíng带着丝丝倦意化开,他浅笑道:“即便真有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有何惧?”

  对我而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对我温言细语我就狠不下心肠,一个对我展颜而笑我就移不开眼的人。

  刹那间我心头万绪化为心安,胸口有什么滋味溢出,有他在,有何所惧?

  我摇了摇捏在指尖的药丸,“你就是不想与我多说,非要我服下解药才安心。”

  宋郎生扶额连连摇头道:“你服下解药之后仍会忘尽我方才所说,我不还得重说一遍?当真是麻烦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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