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识君_赏饭罚饿【完结】(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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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爷、大爷……小人真的只是个送水的。”

  侍卫们不由分说地揭开茶壶,动作熟练地拿银针试毒,又凑过去猛一通嗅,眼见一切正常,方才让路。

  “多谢,多谢。”

  “时候尚早呢,你现在哪有睡意……”茶水滴溜滴溜满上,老道士顺手接过来,一面喝一面道,“我劝你还是看书,这东西挺好使,每当我夜里睡不着,读几行很快便困了,百试百灵。”

  书辞:“……”

  “你真是道士?”她抿了口茶,随意问。

  “以前是学医的,因为贪玩没学好,后来发现当道士比给人治病赚钱,就改了行。”

  “那你是怎么被驸马看中的?”

  掩真大掌一挥:“这就说来话长了……”

  小道士换好了热茶,呵腰退出去。

  门口的侍卫们犹在警惕戒备,他瞧了眼桌上的茶壶,笑道:“几位大爷,茶水够么?要不要再添点。”

  对方并未在意,颔首道:“就添点吧……是热茶吗?”

  “是热茶,才烧好的。”小道士说着把手上大茶壶中的茶汤全倒了进去,滚滚的白烟在寒冷的四周迅速消散,盖上茶盖,临行前他又多看了这茶水几眼,唇边带着笑,恭恭敬敬地离开。

  炭盆内的火星忽明忽暗,书辞支头在听掩真讲他那段冗长的峥嵘岁月。

  北风在院中呼啸,无孔不入。

  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那茶水有问题的,大概是发觉窗外噗嗤噗嗤掉雪花的声音变小了,也或许是因为掩真说话说到一半渐渐没有了动静,耳边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眼皮越来越沉。

  视线里的老道士正歪头倒在地上,有半边须发落到了盆中,火苗沿着末端慢慢燃烧。

  书辞本想出声提醒他,刚yù开口,眼前却骤然一花,天旋地转似的,瞬间没入黑暗。

  第 94 章 九四章

  四周的温度很暖, 没有冷风chuī进来,但是气息却是暖中带着yīn寒。

  这种感觉对书辞而言并不陌生, 几乎和每次她进宫时,面对四合的宫墙所产生的感受一模一样。

  漆黑的眼前, 朦朦胧胧透出一点光亮, 随即那道亮光陡然增大, 露出了富丽奢华的陈设,檀香木雕的猛虎下山, 银制的器皿上镶嵌着红宝石,jīng致的宫灯里透出明亮的颜色, 把点翠香炉照得异彩流光。

  灯下, 那个身着八团龙袍的人, 面如刀削, 高举着那块碧青的玉佩眯眼打量。

  在书辞坐起来的同时, 他的目光也转向了这边, 脸上的表qíng一如既往的柔和平淡。

  对于沈皓这个人, 书辞的印象并不深, 因为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不起眼到压根没让人觉出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好像从未有过锋芒,但温润的棱角下又时时刻刻散发着危险,不显山不露水。

  沈皓朝她微微颔首,把玉佩收在掌心,拇指慢悠悠地轻抚着上面凹凸不平的轮廓。

  “这块玉,在朕年纪还小时曾见宫里的一位掌事太监带过……想不到, 过去那么久了,今日还能有缘碰见。”

  书辞环顾周围,然后望着他,难得大胆一回,没对这位天子行礼。

  “皇上一国之君,不至于用这种方式请我一个小小的王妃入宫吧?”话虽如此说,但细细想来,他所gān的不磊落之事似乎也不差这一件,这辈子都活在别有用心和yīn谋算计当中了,九五之尊做到这个份儿上,真还不如沈怿一个受世人鄙夷的亲王。

  “肃王妃不是一般人。”沈皓似笑非笑,“请你,朕自然不能用宫中的那套法子……更何况,你们不也想尽办法要躲着朕么。”

  书辞看着他脸上的笑,忽然生出一丝怜悯来:“大敌将至,却要靠一个女子来威胁人,您这样当皇上,不觉得很可悲吗?”

  听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沈皓却也没见有多愠恼,他还在把玩那块玉,语气轻轻的,带着询问:“朕不适合当皇帝,那你认为谁适合?沈怿?”

  “沈怿合不合适,我不知道。”她轻摇头,“只是感觉皇上您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见得就过得很快活。”

  沈皓一言不发。

  这些年来,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愿意去亲近任何人,无数的前车之鉴使他胆寒。

  他从来就不曾有过安全感,东窗事发的场景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回,几乎惶惶不可终日。

  可是……

  “可是朕没有选择。”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肃王妃大概不会明白的。”

  昔日仓皇得知真相,震惊无措时,无人顾及他的感受;后来匆忙被太后推上皇位,垂帘听政数年,亦无人顾及他的感受;到如今……太迟了。

  书辞颦眉瞧见他yù言又止地轻叹,再开口时已不是先前的话题。

  “当初梁秋危死后,所有人都当他把青铜麟的秘密带进了棺材里,连肖云和也没发现,自己费尽心思找寻的碎片里有一块居然是假的。”沈皓微抬起手,“这一招掩人耳目的确是很高明,毕竟谁夜不会料到,他会把真相堂而皇之的摆在最外面——”

  说完,青玉毫无征兆地被他往地上一摔。

  哐当一声响后,四散的玉石中,暗色的青铜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

  宫里的宴会才开始,距离上次中秋大宴已过去三个月之久,漫长的宫廷生活似乎只能凭借这些一个接一个的节日来增添点色彩。

  谱写盛世太平的南花园里还是一片灿烂的花海,连歌舞戏曲都和此前的如出一辙,四下钟鼓齐鸣,热闹得不行。

  谁也没听到那殿外高墙后,远远的拖着尾音的猫叫,一阵接着一阵,持续了很久。

  禁宫内的锦衣卫到了换班的时候,几波人井然有序地jiāo接。

  冬夜里的英武门外满地积雪,厚重的天空沉沉的压在头顶,莫名有些萧条。

  守门的禁军哈着白气,正在数着离jiāo班还有多久,前方忽传来一阵马蹄声,尚未抬眸,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已然罩了下来。

  “站着,皇宫重地,还不下马!”领班的禁军摁着刀刚要开口呵斥,疏忽对上来者清冷的双目,趾高气昂的神色立马dàng然无存,“原来是肃王爷……不知王爷驾临,卑职唐突了。”

  马背上的人并未言声,领班腆着脸笑:“这么晚了还进宫请安,您辛苦了。”

  一壁说,一壁侧身准备让他,然而等了好一阵,对方却也没有要下马的意思。

  皇城之内不许骑马,更不许携带兵刃,这是规定。

  今天当值的禁军领班在呆愣了片刻之后,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再往那位亲王的身后看去。

  那些隐在夜色中的人马鬼魅一般出现在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片,白雪映照之下,朔气寒光。

  *

  殿阁内空空dàngdàng。

  沈皓适才在听到一个大内侍卫模样的男子耳语几句之后,便捡起碎片匆匆离去。

  眼下除了蹲在地上收拾残渣的太监,就只剩下书辞一人了。

  此前门开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瞧见了亭台楼阁,以及守在外面的两名禁军侍卫。

  书辞知道自己必定是身在皇宫的某一处,可是皇宫对她而言太大又太陌生了,惊鸿一瞥,压根不清楚所处的位置。

  皇帝将她囚禁在此,当然不会只是为了一块铜片那么简单,今天的计划,也不知他到底是知qíng还是不知qíng,没准儿穷途末路之际会用她来威胁沈怿。

  而自己留在这里,绝对会成为整个部署的绊脚石。

  书辞咬着嘴唇,在殿中来回踱步。

  怎么办好呢?

  殿阁内仅有一扇窗,并未上锁,但是殿外有禁卫,要是跳窗逃离,他们肯定会发现,届时打糙惊蛇,再把她手脚给绑了岂不是更糟?

  书辞颦眉立在原地,手指不安的搅动着,心里越慌,脑子里就越空白,视线不经意落在了那个太监身上,甚至天马行空的乱想:不如劫持他去bī那些侍卫让路怎么样?

  答案当然是不行的,且不说自己打不过,单看这太监普普通通,对方又怎可能会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人受她胁迫。

  难不成真要坐以待毙吗?

  就在她心绪荒凉,束手无策之时,不远处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晃入眼中,那是个嵌了宝石的纯金葫芦壶,大概一尺来高,做工极其jīng致。

  她看着此物,某个念头便瞬间往外冒。

  伺候的太监把满地láng藉拾掇gān净,正端着托盘要起身,突然脖颈上传来一阵毫无征兆的钝痛,他惊愕地捂着后颈,不可置信地转过脸……

  面前的女子手持凶器,与他不偏不倚四目相对,显然也带着几分慌张。

  当他开口要叫人的刹那,书辞手忙脚乱地迎头又敲了一记。

  那太监当即白眼往上翻,到最后都未吭出一声,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饶是曾动手砍过肖云和,却也没真打算杀人,眼看脚边倒了一具不知死活的身体,书辞仍旧心有余悸难以平复。

  她把纯金摆件放在一边儿,不自在地拿手在衣裙上擦了好几回,狠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内廷东路,东宫以北的一间不起眼的房屋外,禁卫铁桶般的围在周遭,连只鸟飞过的动静也不敢放过。

  忽然,吱呀一阵响,门被人推开,一个太监打扮的小个子手捧食案,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两边的侍卫目不斜视,他回身轻轻掩上门扉,恭敬地朝左右颔了颔首,很是识时务地迈着小碎步沿回廊离开。

  许是走得太快,禁卫隐约感到莫名地不对劲,于是多了个心眼打开门往里望了一眼。

  红木几案后,身穿海棠色马面襕裙的王妃正背对着门端坐在那儿,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背,乍一看去很有几分萧瑟落寞。

  环顾了一圈,见并无异样,侍卫才关上门回到原处继续当值。

  书辞自从出了那间房开始,心一度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腔内呼啸而出,为了尽快走出这群大内高手的视线,她连路也来不及看,自顾闷头往前行。

  这样的行为带来的结果就是,等回过神,才发现虽然暂时安全了,但举目四顾,禁宫里弯弯绕绕,殿宇众多,一时竟分不清东南西北各在何处。

  她对皇宫不熟悉,几次来都是由沈怿带路,如今想要自己走出去实在是颇为困难,只能在偌大的宫廷内乱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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