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辞靠在轿里玩衣带:“这不算什么,顶多是见面礼罢了,往后还有得赚呢。届时你就知道什么叫‘官场’了。”
她听着啧啧摇头,竖起拇指赞叹:“小姐您这心思够黑啊。”
书辞不冷不热地笑了两声,“没吃过猪ròu,总见过猪跑。”
轿子停下,对面是胭脂铺,她从帘子后钻出,一抬头便看见言书月垂着脑袋眉头深锁地在摆弄腰间的玉佩。
“姐。”书辞走上前去,“怎么啦?”
“你瞧我这个玉啊。”她咬住下唇,心疼地拿手擦拭,“也不知是几时弄出条裂纹来的,我都带了好几年了,真可惜。”
紫玉在旁探头看热闹:“真的诶,大小姐给我瞧瞧。”伸手便去拿,看了一阵道:“这裂痕可不好补,说断就断的,您要想用,怕是得镶金上去才好看。”
说话间,胭脂铺内有主仆一前一后二人走出来,身量背影都有几分眼熟,书辞远远望见,唇边渐生一抹笑意。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回可是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了。”
紫玉和言书月还在低头研究那块玉,顺手就被她抽走。
“城里卖玉的好几家呢,我晓得这附近哪儿有,要不现在去看看?”紫玉出主意。
书辞却冲她扬了扬,“玉坏了不碍事,等着,咱们一会儿有的是玉送上门。”
第十七章
“这胭脂,味道没有上次的香。”
安青挽打开盒子嗅了嗅,又沾了些抹在手背上,“颜色也不如上回的好。”
“不过擦在小姐脸上一样很好看的。”侍女给她掀起帘子,“等四月妙峰山的玫瑰花开了就有了,眼下您将就用着吧。”
她勉勉qiángqiáng颔了颔首,弯腰钻进轿子。
两个轿夫刚刚起轿,其中一个冷不防被一块石头砸中膝盖,不偏不倚还是麻xué的位置,当下腿脚发软。
安青挽正靠在里面端详那盒胭脂,启料身形突然一歪,哐当一下,脂粉洒得满地都是。
“你们gān什么,不要命了!?”轿子落地,侍女在外面厉声呵斥,“若伤着小姐怎么办!”
轿夫们连忙道歉,随后又苦着脸解释:“这不关小人的事,是那位姑娘……”
“什么这姑娘那姑娘的!本小姐的……”安青挽把车帘一撩走出来,迎面就看见书辞立在那儿,后半截话硬生生止住。
她哎呀一声,貌似很内疚,满眼忧虑之色:“原来是安大小姐,真对不住,方才和我姐闹着玩,不小心惊了您的轿。”
安青挽一嘴的话被堵了回去,知道现在不能和她一般见识,忍气吞声地抿抿唇说没事。
“你也来看胭脂的?”书辞盯着她脚边打翻的胭脂盒,心疼地皱起眉,“可惜了,làng费了这盒上好的脂粉,不如我赔您一盒吧?”
安青挽自认倒霉地翻了个白眼:“不用了。”
“怎么能不用呢?用的用的。”她热qíng地上前挽她,“走吧,进去挑,喜欢什么我送你啊。”
“不用了!我自己会买。”
“您这样我怎么好安心呢,来嘛,不要紧的。”
她烦不胜烦地甩开书辞的手:“我都说不用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碧青的玉佩应声而落,毫无悬念摔成两半。
安青挽:“……”
紫玉趁机窜上来,明知故问地嚷道:“小姐,您的玉坏了!”
书辞忙垂下头,先是惊愕随后则是无尽的忧伤,蹲下身去默默的捡起脚边的残骸。
安青挽看着她这样浑身不自在,“这……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硬要拉拉扯扯的。”
书辞咬着嘴唇,仰起头来控诉道:“大小姐,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您不该摔这块玉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说完跺了跺脚,“不、不就是块玉么,大不了我赔给你。”
“这可不是一般的玉佩。”书辞站起身,满脸好心的提醒,“我怕您赔不起。”
“笑话,还有我赔不起的东西?”
她正色道:“这可是王爷赏给我家的玉,非同一般。”
沈怿刚从街角拐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当下停住脚。
高远见状就要上前,却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沈怿略思量了片刻,反倒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墙遮住自己身形。
安青挽的侍女怀疑地打量那块玉佩:“这玉的质地如此普通,怎么会是王爷赏给你的?”
书辞抱着胳膊看她:“你这么说,是在质疑王爷的眼光?”
侍女瞬间一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远听到此处,义愤填膺地站出来:“王爷,她们损你清誉。”
沈怿眉峰微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你若不信,可以去王府问问。”书辞把碎玉凑到安青挽面前,她打小怕沈怿,自然不敢接。
肃亲王的恶名如雷贯耳,是假的还好,要是真的自己岂不是去送死么。
权衡再三,安青挽委屈地抿着唇:“我会找最好的工匠,仿制一块一模一样的。”
言书月当即欣喜道:“那就好。”
书辞恨铁不成钢地悄悄瞪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只得把喜色收敛下去。
“仿制的终究是仿制的,若王爷哪日兴起想看看这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露馅了怎么办?我可得替大小姐你担着罪责的。”她言辞凿凿,说得入qíng入理。
知道她想去告黑状。安青挽扁了扁嘴,又有气无处使,“那你想怎么样?”
她惆怅地摆弄荷包上的流苏,轻叹道:“这个穗子才做好,漂亮是漂亮,就是少了点什么。”
安青挽噘着嘴沉默半晌,不qíng不愿地开口:“安定门大街的玉石铺子是我家的,你们看上多少自己拿吧。”
书辞有礼地朝她欠身:“安大小姐真是太客气了。”
言书月也跟着施了一礼。
安青挽憋了一肚子闷气,看见书辞唇角带着讽意,歪头朝她挑眉,心里更加不痛快,扭头哼了声便要走。
书辞忽然叫住她:“哎呀!”
一听她这哎呀就觉得没好事,安青挽刚想说又怎么了,她一巴掌照脸便糊了上来。
“啪!”的一声。
“……”
书辞认真地盯着她:“有蚊子。”
“你!”安青挽红着双眼睛,咬着唇满腹委屈,简直有苦不能言。
“是真的有。”怕她不信,书辞还特地把手摊开给她瞧。
安青挽看也没看,气哼哼地转身,“走着瞧!”
书辞在她背后恭送道:“安大小姐您慢走啊。”
紫玉适时开口:“安大小姐我们不送啦!”
她闻言驻足,却也没回头,冲着地上又加倍重重的哼了一声,撩起帘子进去。
“起轿起轿起轿!”
两个轿夫赶紧抬起轿子,脚下生风似的快速离开。
紫玉张望了一阵,兴冲冲地跑过来朝她竖大拇指,“小姐,您这招够高啊,厉害,佩服。”
“厉害吧。仗势欺人么,当谁不会似的。”书辞又戳了言书月两下,“怎么样,是不是很解气?”
她掩嘴边笑边点头:“解气,的确解气……不过你怎么有把握,她会怕咱们?”
“她不是怕我们,是怕肃王爷。安大人官再大,还是忌讳着王爷的名号。”
言书月若有所思地颔首,“你不怕她去王府问么?”
“她哪儿敢。”书辞不以为意,“上次我在安府门口就看出来了,她怕王爷怕得跟什么似的。再说了,王爷也不会管这种小事,咱们借他的名出出风头,他大人有大量,不会很介意的。”
红墙下,桃柳明媚,微风拂着绿柳在眼前翻飞,沈怿摇头淡淡一笑,背着手走了,笑声很短促,高远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纵容与无奈。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匆匆跟上去。
*
大都督府出手阔绰,言则第一个月的月俸拿了三十两,算上各路送来的见面礼已经远超一百。陈氏欢欢喜喜地买了两个小丫头gān活儿,每天给她端茶倒水,浇花喂鸟,生活质量直线上升,连出门听戏曲的闲qíng逸致都有了。
家中宽裕了,书辞的针线活儿却还没停下,人忙习惯了忽然无所事事心里难免有负罪感,而且日子一久她对陈氏会不会给她置办嫁妆这事儿开始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日薄西山,书辞在自己房里描花样,蛋huáng色的阳光把笔筒拉得很长,沿着书桌慢慢偏移。
言书月托腮坐在院中,双目无神,瞧上去有点魂不守舍。
言莫在旁边练功,半个月前他就把弓换成了剑,成日里没事就哈嘿哈嘿的在后院乱舞。突然偏门外有一串脚步声过去,他一转头看见门口的人,当下收了剑,喜滋滋的叫:“姐夫!”
听到这一声,言书月像是瞬间回了魂,快他一步跑出去。
书辞在屋中听见她轻言细语。
“怎么跑这里来了?急匆匆的……又在抓贼呀?”
温明看上去有点忙,满头大汗,说话也敷衍了许多。
“我眼下事qíng多,还得去那边巷子盘查一圈,过几天再来瞧你。”
说着迎面来了几个捕快,他尚不及和言书月告别两句就匆匆离开。
“姐夫,你上回答应过今天要教我剑法的。”言莫没cha上话,很是遗憾地扬起木剑冲着他背影喊道。
温明近来非常的忙碌,几乎脚不沾地,白天夜黑玩儿命的抓贼,该他巡的那条街他抓,不该他管的街他抢着抓,上至江洋大盗,下至偷jī摸狗,贼见贼怕,简直快抓红了眼,比牛还勤快。
这其中缘由还得从言则升职说起。
从前温明他老爹是捕头,温家的家境要比言家好,陈氏自然喜欢他。而现在,言则当了校尉,正所谓一人得道jī犬升天,闺女自然跟着金贵了。
两家还没立婚书,原是打算在今年的,温明此刻分外担心陈氏会悔婚。
为了身份能够配得上言书月,他只好加把劲更加卖力的抓贼,以求早日升为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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